王熙鳳一心為自己打算,非要逼著平兒找賈琮去。平兒就心裡再喜歡可又怎麼肯答應?
賈琮如今飛黃騰達,自己卻卑微如瓦礫,她怎麼肯去攀附?
因此,無論王熙鳳怎麼勸,她始終就是不肯,終於惹惱了王熙鳳,忍不住就打罵起平兒來。這裡正鬧著呢,猛然就聽外頭有人脆生生問道:「二奶奶可在家麼?」
王熙鳳一聽外頭有人叫,忙就收手,仔細頭聽了聽卻聽得這聲音很是陌生,也分辨不出外頭來的是什麼人,當下便問道:「是什麼人,這功夫兒來做什麼,若是有事兒回稟且等我歇了午覺起來再說,若是有什麼了不得的要緊事兒,那還是快去回太太去!」
原來王熙鳳自從前兩日被王夫人給傷了,每日裡都是心灰意懶,看著賈府事事煩心,再也不肯如同從前那般勤謹,再則如今賈府當真窮極了,處處都是窟窿,她更是懶得去管。
誰知外頭來人聽了王熙鳳問話當即便笑回道:「奶奶,我是特意來找奶奶的,又找王夫人李夫人的做甚麼?我家少爺特意囑咐了,要我來和奶奶商量件事情,這事兒說不當緊也當緊,說當緊也也不算當緊……」
王熙鳳只聽來人言語間爽利清脆,聽得她倒是心胸為之一爽,想來外頭來的人必定是個不錯的。
想到這裡,王熙鳳當下便笑道:「你這人說話倒痛快,還不趕緊進來我瞧瞧是誰,再和我說說到底是什麼事兒?對了,你們家少爺是誰?」
王熙鳳這裡正問話呢,就見外頭帘子一動,打外面走進來一個好生乾淨俏麗的丫鬟,只見那小丫頭眉目如畫,明眸皓齒,好看得叫人眼花繚亂。若是只是生得好倒也罷了,偏這丫頭落落大方,通身氣度直比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還強上許多。
王熙鳳見了越發驚訝,卻見那丫頭對著自己微微一施禮,隨即便笑道:「碧蘿見過二奶奶。」
「碧蘿……碧蘿……碧蘿這名字好熟悉,竟然是從哪裡聽過的,可怎麼就是記不得了?」
王熙鳳一見碧蘿人才出挑,再聽了她報了姓名,當即便苦苦思索,猛然間卻想起眼前這個叫碧蘿的丫頭不就是賈琮的貼身丫鬟麼?
得知眼前站的這個風度翩翩的丫頭居然是賈琮的丫鬟,王熙鳳頓時變了臉色,一是為著賈琮敢派丫鬟來尋她,更是妒忌賈琮這小子的丫鬟竟然能有如此品貌,叫她不由得由妒生恨,由恨轉怒,當下便沉下臉喝問道:「原來是你,你還敢來見我!?還不快快起出去別叫我找人來攆你!」
誰知碧蘿見了王熙鳳發怒竟然不慌不忙,瞅著她笑道:「奶奶,若不是少爺硬逼著我過來,我還不願意過來呢。如今我只是代傳幾句話給奶奶,奶奶也不必動氣。」
王熙鳳見這丫頭一點子也不犯怵,當下更是暴怒,剛要開口喊人攆了她出去,卻聽這小丫頭笑嘻嘻說道:「奶奶,少爺叫我告訴奶奶,他要跟奶奶說的話事關巧姐兒的生死大事,奶奶若不肯聽那我不說便是。」
說罷,碧蘿轉身就走。
王熙鳳一聽說和巧姐兒有關,忙就叫道:「你等等,且說來聽聽看,到底是什麼話?」
誰知碧蘿倒像是沒聽見她說話一般,自顧自仍是往外就走,倒急得王熙鳳喊個不停。平兒見了忙就起身拉住碧蘿,小聲兒說道:「好丫頭,你且別亂發脾氣,我們奶奶這裡著急呢,你且等把話說了再走,可好?」
碧蘿見是平兒親自來拉她,這才停下腳步笑道:「平兒姐姐,不是我不肯說,是你們奶奶那樣子太過嚇人,倒像是要吃了我呢,我心裡害怕,把少爺交待的話都忘了,這可叫我說什麼呢?」
王熙鳳一聽這話登時恨得牙根兒痒痒,明知她是故意卻也不得不壓著滿肚子的火問道:「你究竟要怎樣才肯說?」
碧蘿聞言瞧了王熙鳳一眼,隨即又失聲叫道:「哎呀呀,奶奶還是在生氣,那眼睛瞪得像銅鈴,嘴巴張得那麼大,倒像是要吃人一樣,可是嚇死我了,我這就走了……」
說罷,小丫頭轉身又要走。王熙鳳見碧蘿居然膽敢如此放肆,登時氣得麵皮紫脹,恨不得當即就叫人來把這小賤人拖出去打死。可她一心只為女兒能逃脫險境,且如今看來除了賈琮並無妥當的人能倚靠,她又不得不忍氣吞聲,一時間把個鳳姐兒憋屈得差點兒就吐了血,張著嘴大口大口往外吐氣。
平兒見碧蘿故意戲弄王熙鳳,忙緊走了兩步拉住,小聲兒央求道:「好姑娘,如今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只顧著玩笑。你瞧二奶奶都氣成什麼樣兒了,再則她也是為了巧姐兒心裡焦躁,你可別見怪……」
碧蘿聞言只是笑,卻抬頭細細瞧了平兒一眼,見她滿臉都是淚痕,顯是才哭過不久,當下便悄悄兒問道:「平兒好姐姐,你方才哭了是不是,是不是那母老虎又欺負你了?」
平兒聞言心酸,卻忙搖頭道:「沒有,哪裡有的事兒,是我自己難過罷了。你快去和二奶奶說正經事兒吧,不用理會我。」
碧蘿聞言更是笑眯眯打量了平兒幾眼,見她清麗絕俗,楚楚動人,不由得便低聲讚嘆道:「好姐姐,往日我倒不曾留心,原來姐姐竟然生得如此好看,連我見了都喜歡得不行,怪不得我家少爺對姐姐念念不忘呢……」
平兒不妨這丫頭突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來,登時滿臉通紅,隨即又是一陣慘白,忙就低聲說道:「你快不要瞎說,我身份卑微,不過是個低賤的奴婢罷了,哪裡就值得人惦記了。好妹妹,你快不要胡說,二奶奶在那裡坐著呢,你還不快和她說話去……」
碧蘿聽了平兒這一番話,登時老大的不樂意,撅起嘴埋怨道:「姐姐說的這是什麼話,什麼低賤不低賤的,都是人罷咧,誰不是人生父母養的,誰又能比誰高貴些還是怎地?依我說,姐姐不僅生得好看,對人又極好,可高貴著呢。倒是那上頭坐的人,生得又老又丑不說,心腸又那樣歹毒,她才低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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