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離在即,這父子兩人依依惜別。皇上已經走到了門口卻又停下腳步轉頭猶豫道:「還有一件事兒,我也不知該不該告訴你。」
賈琮聞言便笑道:「咱們之間還有什麼是不能說的,您儘管說就是。」
皇上聽了卻又皺眉沉默了片刻,這才下定了決心,緩緩開口道:「賈元春……她……她……」
眼見皇上似乎是難以啟齒,賈琮滿心裡都是疑惑,忙就追問道:「怎麼了,賈元春怎麼了,她不是一直在宮中默默無聞忍辱負重,她又能怎樣?」
可賈琮越是追問,皇上似乎越是無法言語,糾結了許久才低聲開口道:「她腹內已經有了朕的……骨血……」
「噢……噢……嗯……」
賈琮聽了這個消息不由得略略有些尷尬,一時也不知是喜是憂,盯著皇上看了兩眼,見他也頗為尷尬,忙就把頭扭向一邊,低聲說道:「這……這是……是……喜事兒……皇上又要添丁進口了……是……喜事兒……」
雖然嘴裡這麼說,賈琮心裡卻是說不出的彆扭:
賈元春是他堂姐,她的孩子該叫自己舅舅。可孩子的親生父親卻認自己是兒子,從這邊論起來那孩子又應該叫自己哥哥……
這有點子太亂了……
況且皇上不是早就以為自己是他轉世輪迴的嫡長子麼,怎麼又和賈元春……
亂七八糟!
賈琮當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偏偏皇上又開口說道:「我不過是看她與你同出一府,這才召她侍寢,誰知……」
更是亂七八糟!
賈琮徹底無言。可皇上要召自己的妃子陪寢,這似乎並沒有什麼錯。
元春身為妃子,去陪皇上更是理所應當。
一切看起來都沒有什麼錯,可為什麼想起來就那麼怪異,那麼叫人無法認同?
若是孩子到時候當真出生了,又該叫自己什麼?
舅舅?還是哥哥?
賈琮一時也糾結起來,可轉念間又想到自己這一輩子是決計不可能和皇家攪和到一起去的,那孩子即便是生下來了也恐怕也不會認得自己,如此一想倒是自己多慮了。再則自己與賈元春又並非親姐弟,且二人相處不睦,往後自然也不會相見相處,她無論和誰生孩子就更與自己無幹了。
相通了這一節,賈琮煩惱全無,當即便笑道:「皇上,我該恭喜皇上才是,人多是福,您老人家兒孫滿堂,盡享天倫,那才真真叫好呢……」
賈琮話沒說完就見皇上臉色陰沉,冷笑了一聲便咬牙切齒罵道:「這個賤人,她倒是打得如意算盤,我是不會叫她把孩子生下來的,她不配為人,更不配為人母親!我現在先留她一條賤命,只等逆賊一旦有所行動,便先把賈元春這賤人的屍首送過去!!!」
皇上面目猙獰,咬牙切齒說出這番話來,把賈琮嚇得臉色大變,忙就問道:「皇上……為……為什麼……賈元春她……她……到底怎麼了……」
一見賈琮被自己兇狠惡毒的模樣驚著了,皇上極力壓抑著心中的怒火,盡力叫自己的臉色看起來慈愛些。可他心中著實惱怒,如此強忍叫人看了更是害怕。
只聽他極力壓低了聲音,一字一頓說道:「這個賤人,她,不識好歹,居然和東宮沆瀣一氣,要一同謀害朕!!!」
賈琮聽了更是吃驚,失聲叫道:「怎麼會,她不是久居深宮,怎麼能和那起子反叛糾結在一起?是不是這中間有什麼誤會?」
皇上聽了更是生氣,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拳搗在雕花門扇上,低聲嘶吼道:「這賤人,我不過是因為你的緣故才對她優待,許她每月接家人入宮相見,她竟然敢如此對我,當真是罪不可赦!」
聽皇上如此說,賈琮當即就明白了,想來必定是王夫人一力攛掇,不知怎樣央求、甚至是威脅賈元春,她這才答應了母親,恐怕是等到時候東宮起兵叛亂之際,她要做內應,甚至是就親自動手謀害皇上也不是不可能……
一想到這裡,賈琮頓時嚇得小臉兒煞白,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若是當真如此,賈元春便再有十條命也活不了的。
見賈琮嚇成這樣兒,皇上卻又低聲撫慰他道:「乖乖吾兒,你不用怕。雖說你也姓賈,可你是爹爹的親生骨肉,不過是投胎到他們家裡來罷了你與他們並無干係!再則你那名義上的賈赦老爹與這事兒並無干係,且我也叫人細細查過了,這賈赦雖說昏庸好色卻自來也沒有和東宮來往過。倒是賈政這一干人,明里是我的臣子,私下卻暗懷不軌之心,早就和東宮來往極密,哼哼,若不是顧忌著你的面子,我早就把他們一個個都殺乾淨了!」
皇上雖說是在安撫賈琮,可他在說這番話的時候目露凶光,全然就是一頭憤怒的猛獸,正準備擇人而噬,叫人一見就忍不住心底發寒。
賈琮自然知道皇上說的句句是真,當下就連一句想為賈政等人辯解的話也說不出了,只能呆呆望著皇上,滿眼都是驚恐。
皇上見了他這神情不由得就有些心疼,忙拍了拍他肩膀,強笑道:「傻孩子,你怕什麼,等爹爹把他們都清理乾淨了,這賈府還不是你的?到時候你就是一家之主!等再過幾年你大些了,爹爹就給你封王封爵,叫你這一輩子都富貴榮華逍遙自在,可好麼?」
賈琮聽了這話只得微微一笑,心裡突然間說不出的厭惡煩躁。
許多年前,賈府的先祖們恐怕也是如此深得皇上喜愛,這才有了今日顯赫風光的天下第一賈,可這才不過幾代,賈府便淪落到要被滿門抄斬的地步!
自己如今正正受皇寵,亦是同樣的風光無限。可是自己的兒子呢,孫子呢……誰知他們又能興旺幾代?自己不過是踏又入了賈府衰敗興盛的再一次輪迴。
想到這些,小小年紀的賈琮突然就感覺說不出的疲憊與厭倦。
他不想再次鑽進這恐怖的輪迴之中,一點兒也不想。他只希望自己能與黛玉姑娘白首偕老,一世逍遙。
眼前的這一場大富貴,他只想躲得越遠越好。可這又怎麼可能,自從他穿入賈琮身子的那一刻起,他便註定要淪陷於權利爭奪,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