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胸口中箭,在一幫走狗驚天動地的讚美聲,在太子奸邪得意的大笑聲中,在北靜王手搖摺扇一派風輕雲淡的淺笑中,在賈芸驚慌失措的叫喊聲中,他重重摔落入池塘。
水光驚天。
胸口巨痛,羽箭巨大的撞擊力把賈琮狠狠摜入池塘,水花驚天。
他才落入池塘,就感覺被人拖著在池塘中飛速前行。
身邊是飛速流過的、滿是血腥氣的濁水。
賈琮一時間恍惚起來,不知自己此刻是死是活,更不知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只能感覺到身邊水流越來越大,有人在拽著他拼命前行。
水面動盪,殘荷搖擺不定。池塘四周的人在靜等,等賈琮的屍體浮出水面,等嫣紅的血色再次染滿池塘。
時光悄然無息流過,池塘的動盪漸漸平復。不知過了多久,除了一池的死魚和殘破的荷葉,再無動靜。
池塘四周一片寂靜。
眾人眼巴巴瞧著被燈籠火把照得一片狼藉的水面,良久無聲。
無邊的寂靜中,太子臉色越來越難看,隨手又射了幾隻羽箭。羽箭飛逝而去,斜斜插入池塘,依舊是無聲無息,連水花都未濺起半分。
太子臉色越發猙獰,將弓箭摔在地上,惡狠狠叫道:「都給我滾下去找,這麼點兒大的池塘,他還能飛了不成?」
眾走狗見太子面孔猙獰,慌得急忙紛紛跳下池塘,把才平靜的水面又打得稀碎。
北靜王依舊是一派淡然,微微皺起眉頭,嘴唇微動,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那小子看起來很眼熟啊……怎麼那麼像那個小子呢……」
眼見一群人在池塘里胡亂撈了半天一無所獲,一個個站在水中不知所措,呆呆望著太子發愣。
太子臉色更加猙獰,衝著眾人便怒吼道:「一群廢物,給我找,給我細細地找,我就不相信了,這麼一點子個水塘,他還能飛到天上去!」
北靜王靜靜望著眾人,皺眉自言自語:「這小子還真是奇葩,洪福齊天啊,這樣都弄不死他?看來日後還真要小心點兒了,這個仇可是結得太不划算了……」
他一片風輕雲淡,似乎眼前的事情與他毫無關係。與之相比,太子此刻卻是浮躁異常,只見他鐵青著臉來回走動,不住怒吼道:「一群廢物,一群廢物,砧板上的肉都能飛了,你們還活著做什麼,不如都去死了乾淨……」
在他不停歇地喃喃咒罵聲中,一群廢物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彎腰在池塘內摸來摸去。眼見太子愈發怒氣衝天,咒罵聲越來越響亮,突然有人大聲叫道:「這裡,在這裡了!」
眾人聞言都是大喜,忙都扭頭望了過去,只聽那人歡聲叫道:「在這裡了,原來這池塘是從外頭引了活水進來,在這牆底下有進水的豁口,那兩人估摸著是從這裡跑了……」
太子聞言本以為找到了人,正欣喜間卻聽那人這麼一喊,登時更是怒氣衝天,高聲吼叫道:「既然知道了還不快給我去追?!追不回來人,你們也不用回來了!」
眾人一聽忙就朝著洞口紛紛涌去。
待沉入水中,眾人這才發覺水塘下牆角果真留有很大一個孔洞,流水汩汩,方才那兩人一定就是從這裡逃走了。
眾人這才紛紛逆水而上,鑽出洞外,便見一條小河蜿蜒流過紫檀堡,小河兩旁卻是雜草叢生,有一人多高,把一條不深的小河擋得嚴嚴實實。
一干人紛紛湧出,順著小河流向便追了出去。這些個侍衛跟隨太子已久,知道太子脾性最是陰狠毒辣不過,笑著就能殺人的。如今他暴跳如雷,若是不把方才那兩個小子給抓回來,估計大家性命難保。
一想到平日裡太子的狠辣手段,一眾侍衛心頭直冒寒氣,一上了岸也不用催促,一個個爭先恐後,飛也似地追去了。
此時月色稍霽,紫檀堡內太子臉色陰沉得嚇人,北靜王在一旁便輕笑一聲安慰道:「太子殿下,你也不必著急,就算那兩人跑了又能如何?」
太子聽了臉色更是陰沉得幾乎要滴下水來,他冷冷望了北靜王一眼,恨聲說道:「你說呢?咱們說的話都叫那人聽去了,這話要是傳了出去,咱們可該怎麼辦?那奸賊本來就看我父子不順眼,如今更是要藉故為難我們了。」
北靜王一聽便笑道:「對啊,既然他已經視你父子為眼中釘肉中刺,急著想要拔除,那你說什麼做什麼又有什麼干係?再則,你已經自封太子,你以為他就不知道麼?」
太子聽了便冷哼一聲道:「他知道了又如何,這天下本來就是我父子的,他從我父親手裡盜取了天下,難道我就不能奪回來麼?」
北靜王聽他這麼一說登時輕笑一聲便不再說話,眼見太子滿臉怒容瞧著自己,北靜王便輕輕咳了一聲道:「如今夜也深了,我困頓不堪,這就要先告辭了。」
說罷,他一轉身飄然而去,衣袂隨風浮動,仙氣十足。
誰知他將將走了沒幾步,就聽太子在他身後冷笑連連:「北靜王,你打的什麼心思,莫以為我就瞧不出來,你無非就是想看鶴蚌相爭,再來個漁翁得利,對不對?」
北靜王步伐原本瀟灑飄逸,猛然聽了這一番話登時身形為之一滯。他緩緩回頭望了太子一眼,目光陰森怕人。
太子本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要不然也不敢自封為太子。可即便是他,在北靜王狠歷冰冷的目光瞪視下也不由得打了個冷戰,慌忙閉上了嘴。
北靜王這才冷冷一笑,揚長而去。
直等北靜王身影消失不見,太子這才衝著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喃喃罵道:「做你娘的春秋大夢!你以為那奸賊是個傻子不成?他就瞧不破你的心思?別到時候弄得四處為敵,我瞧你該怎麼辦!」
此時慘澹的月光下,眼前池塘破碎不堪,他皺眉瞧了幾眼,突覺身單影只,不由得一轉身也進了屋子。
此時屋內也是一片狼藉,處處都是血漬。瞧得他更是厭惡難忍,一時又是火起,衝著屋外便吼叫道:「琪官兒,你個賤人,還敢躲著我麼,還不快滾過來給我唱戲解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