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百無聊賴的賈琮正悶悶不樂,不知做什麼打發這漫漫長夜才好,恰巧妙玉就打發人來請了。
這裡賈琮歡天喜地收拾好了就要出門,卻被小丫頭碧蘿給攔住了,死活不許他出門去。
賈琮低聲央求了半天,碧蘿無奈,只得閃身在一旁道:「我也管不住了,由你去吧。只是有一件,你不許再像上次那樣嚇人了,弄得血葫蘆似的回來,把人不曾給嚇死!我再受不得這些的。」
賈琮忙又千哄萬勸了半天,直答應去櫳翠庵坐坐就回來,小丫頭這才不再嘮叨,只白了他一眼,見他出了門,這才小聲兒自言自語叨咕道:「這算什麼,不是出家人麼,這大半夜的和男人相約算怎麼一回子事兒……」
可她就再叨叨也沒半分用,賈琮早就興高采烈出了暢春園,拐到小角門進了大觀園。
他受傷的這些個日子裡,妙玉雖然不曾親自來看過,可每日都叫慧心給送來許多滋補的藥材,樣樣珍貴,弄得賈琮老大的不好意思。
雖說他為妙玉擋了一箭,可這些日子妙玉不知叫人給他送了多少好東西過來,加起來價值無法估算。若是仔細算起來,二人也不知誰欠誰更多些。
大觀園內此刻雖然還無人入住,可也到處是燈火通明,不時有值夜的老婆子提著燈籠慢慢走過,賈琮每每見了人來早就閃身躲進路旁的山石花草中,一路倒也沒人瞧見他。
眼見不多時就來到櫳翠庵門前,又是他還未曾敲門,櫳翠庵的木門就潸然而開,慧心探出頭笑嘻嘻說道:「公子請進。」
賈琮不由得就笑問:「怎麼,又是妙玉師傅算出我到了麼?」
慧心一笑回答:「哪裡還用得著算,你才一進大觀園沒幾步,我師傅就聽見了你的腳步聲,和我們說公子要到了,這是開了天耳,公子不知道麼?」
賈琮聽了更是驚訝萬分,一行跟著慧心進了門,一行就追問不休:「開天耳,什麼是開天耳,我竟然從來沒有聽說過呢,你師傅竟然這麼厲害麼?」
慧心回身關了庵門,微微一笑答道:「這不算什麼,我師傅說這不過是哄人一笑的雕蟲小技罷了,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賈琮怎麼會不放在心上?
妙玉如此貌美年輕,竟然能有如此大的本事,既能推算未來,如今又能開天耳,簡直就是神仙一般的存在啊,他怎麼可能不好奇?
慧心見他一路不住追問,掩口一笑道:「公子,我家師傅正在禪房裡等著公子呢,公子有什麼事兒就去當面問我師傅不是更好,我也不是很明白呢。」
賈琮聽了更是急不可待,三兩步跑到了後院兒,來到妙玉房前,將要抬手推門卻又有些猶豫起來,一時又縮回了手,生怕自己動作魯莽惹惱了妙玉。
他正舉棋不定呢,卻聽屋裡妙玉笑道:「虛情假意,明明急著想問我,卻為什麼又疑惑起來了?」
話音未落,就見房門一響,妙玉一襲白衣,笑眯眯站在屋內望著他。
此時月至中天,月華柔美,把眼前一襲白衣的妙玉更是顯得端莊聖潔異常,恍然真如同九天之上的聖女下凡一般。
按常理來講,一位妙齡女尼與一位富家英俊公子深夜私下相會,就無論是誰想這都是一段香艷風流故事。
可面對妙玉這般人品,恐怕任誰見了也只覺其坦蕩美好,不涉一絲淫邪。
賈琮望著眼前端莊美貌異常的妙玉,心中登時無端大起敬仰之情,恨不得就要跪拜一番。
他雙膝將將一軟,卻見妙玉已經微笑一笑折回身去,身後卻留下溫柔無限的聲音:「公子賞臉肯來,實在是妙玉大幸,不如進來一坐,聽我撫琴一曲如何?」
賈琮聞言不知不覺就隨著妙玉進了屋,卻見眼前擺放了一張古琴。旁邊設有一幾一椅兩盞清茶。茶水熱氣渺渺,想來是特意為他備下的。
賈琮不覺就坐在一旁,妙玉卻扭頭對著賈琮微微一笑,這才坐正了,撫弦調琴。
屋內窗戶洞開,卻沒有點燈,只借著透入的一汪月華,妙玉纖纖玉指微微一動,剎那間悠揚動聽的琴聲已將櫳翠庵籠罩。
月光、美人、琴聲,眼前的一切都如夢如幻。賈琮自琴聲初起便聽得如痴如醉,渾然忘了自己是誰,更不知自己是誰。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有幾回聞?
賈琮一時間在美妙無比的琴聲指引下,靈魂早就飛出了小小的櫳翠庵,徜徉在浩瀚無際的山水之間,無憂無慮,縱情逍遙。
月華愈盛,琴聲愈發悠揚,美人越見美得超俗脫凡,此刻櫳翠庵恍然已是人間仙境。
賈琮愈發如痴如醉,情難自己,渾身輕飄飄地似乎當真就要飛起來一般。
正在這時突然就聽屋外有人笑道:「好妹子,你琴技乃是天下一絕,我還以為今生再也無緣再聽到了,沒想到今日還得一聞,真是意外之喜。」
這聲音雖然柔和,但此刻聽來卻就如同晴天霹靂一般,登時把賈琮從雲端劈到了地面,賈琮登時滿腔怒火,只是不知道說話的是誰,一時不得發作罷了。
妙玉聞聽了這個聲音當即也是寒霜滿面,素手一揚琴聲頓止。月華也似乎因此暗淡了許多,本來一派柔和的房內瞬間就晦暗了許多。
妙玉早就閃身站起,冷冷對著窗外喝問道:「你又來做什麼?」
她話音未落就見窗口一閃身露出一位男子,相貌清俊。他一眼見了賈琮登時滿臉驚愕,扭頭就問妙玉道:「他是誰,他怎麼在你房裡,你難道就是為了這小子才肯撫琴麼?」
賈琮見這男子一見他先是滿臉的驚訝,但隨即這驚訝就被厭惡和鄙夷替代,心裡更為不爽。只是他此刻突然想起這男子說話的聲音頗似妙玉的哥哥,因此也只能隱忍不發,滿臉寒霜站立在一旁不吭氣。
妙玉一眼瞧見哥哥的臉色登時也是滿胸怒火,她冷冷瞧了哥哥一眼,冷哼了一聲說道:「你管的著麼,快走!」
誰知他聽了妙玉的呵斥卻絲毫不動,只是死死盯著賈琮問道:「妹妹,自從他死了以後你不是說過天下再也沒人配聽你彈琴了麼,今日又怎麼說,難道你撫琴都是為了這個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