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心裡擔憂賈琮,因此一夜未曾入眠。任憑紫娟和雪雁再怎麼勸也不肯聽的,好歹上了床歇下卻依舊是瞪著眼睛只熬到了天亮。
賈琮在暢春園又何嘗不是如此,翻來覆去一夜不成入睡,只到了寅時他便一掀被子坐了起來。屋裡的炭盆早就熄了,冷氣嗖嗖。坐在一片清冷里,倦意瞬間被凍得消散。
碧蘿昨夜卻是在他床上睡著了,衣服也未曾脫下的。他這裡一有動靜,小丫頭當即就被吵醒了,忙也翻身坐起來,迷迷糊糊問道:「少爺,這就起麼?」
賈琮見了忙就勸道:「你且再多睡一會子,我反正是睡不著,不如起來坐著。」
小丫頭怕耽誤了正事兒,哪兒還敢再睡,忙就起身跳下床,披了件兒衣裳就往外跑,一面走一面回道:「還睡什麼,今兒可是少爺的好日子呢……」
她一面咕噥著一面摸著火鐮點了蠟燭。幾聲清脆的響聲過後,漆黑的屋子裡瞬間被橘黃色的燭光籠罩。
碧蘿被冷氣一激,凍得瑟瑟發抖,忙彎腰看了一眼早就熄滅的炭盆,忙想要再去攏一個炭盆過來,這才想起炭早就燒沒了,只得作罷。她未免就抱怨著跑去開門燒水。
一打開房門,頓時一股清冽冽的寒氣迎面撲來,外頭一片漆黑,連院兒里的燈都不知何時熄滅了。
天空卻是極美。
一片深邃的藍黑色無邊無際,無數星星鑲滿了天空,星光璀璨,一輪明月皎潔無暇,溫柔緘默。
小丫頭瞧見了眼前的美景,心裡的怨氣一掃而光,一閃身出了屋子回手關好了門,又隔著門囑咐賈琮再多睡一會子,要麼就披上件兒厚衣裳,免得凍著了。
屋子裡賈琮卻不見動靜,碧蘿也不在意,一路小跑著就去了廚房。
等她好容易燒了熱水,又拎了滿滿一壺滾水返來的時候,卻見賈琮正站在門口仰頭望著星空不語。
遠遠地瞧過來,賈琮身形頎長,一張俊臉星輝月光下溫潤如玉,潔白無瑕,一雙仰望星空的眸子更是流光溢彩,似乎天上的星輝與月光都流入他的眼眸之中,深邃而耀眼。
碧蘿知道自家少爺生得俊秀異常,可也沒想到他能這麼好看,一時間竟然就瞧住了,迷得她渾然不知身在何處,只顧呆呆看著這個美得驚人的少年郎。
斗轉星移,漫天的星輝閃耀不定,絢爛異常,天地間流光溢彩,賈琮更與漫天星光月光融匯,更把個小丫頭瞧得如痴如醉,不知不覺間竟然把一壺水也摔落而不自知。幸虧她在春日料峭的寒風中佇立已久,滾滾的開水早已涼透,要不然非把她燙傷不可。
賈琮只顧瞧著天空發呆,竟也未發覺身旁有人痴痴瞧著他。兩人都在往我間,猛然就聽有人嬌聲問道:「琮兒,你瘋了不是,這麼冷的天,你就穿一件兒單布衫在外頭凍著?也不怕凍壞了?」
說罷了賈琮又訓斥碧蘿:「你這丫頭,傻呆呆瞧什麼呢,水灑了一地也不知道?你家少爺就這麼凍著你也不管?你們兩個到底是想要作什麼呢?」
這聲音七分嬌柔又帶著三分薄怒,聽著無比的舒適無比的好聽。
二人被這人這麼一訓,登時都醒轉了過來,忙扭頭一瞧卻見是黛玉扶著紫娟,踏著漫天的星輝款款而至。其美艷清冷不可言喻,直如月宮仙子飄然而至。
賈琮一扭頭見來的正是黛玉,登時滿心喜悅,想要跑上前去迎接卻又為其美貌氣度震懾,走了兩步竟然不敢再動了,只是站在原地痴痴傻傻望著黛玉不動。
黛玉一眼見了他這般模樣,登時便嗔怪道:「我說你呢,這麼大冷的天站在院子裡挨凍麼,盡瞅著我傻笑什麼,還不快回屋子裡去呆著,你就給我惹禍呢,一會子看凍病了可怎麼辦?」
黛玉一行說一行忙又緊走了幾步,一把拉了賈琮就往屋子裡走。碧蘿在一邊清醒過來,這才想起自己為少爺美色所吸引,竟然把什麼都忘了,連把水倒了一地都不自覺。這丫頭見自己的醜事兒被抓,登時羞得滿面通紅,扭頭就跑。
原來黛玉為了賈琮直擔憂了一夜不曾入睡,好容易盼到天色將明,她再也躺不住了,一翻身起來就徑直來尋賈琮。紫娟料定是再勸不住的,只得起身幫著收拾利索了一起過來。雪雁那小丫頭子卻早耐不住睡著了。
黛玉攜賈琮一進了屋忙就先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觸手處只覺一片冰涼,黛玉登時便發作道:「你這人,怎麼一點子都不知道珍惜身體?你瞧瞧你們這身上都凍成什麼樣兒了?我和你說過多少遍,有什麼煩心事兒、難事兒儘管去找我說。你倒好,不管有了什麼難事兒只管一個人扛,從來也不把我放在心上!你倘若只管這樣,以後也不必再去尋我了,我只當從來就沒認識過你,我也權當從沒見過你,咱們從此就罷手,如何?」
黛玉為賈琮害怕擔憂了一夜,本就心急如焚,如今一見賈琮更見他在寒風中受凍,心裡早就是又急又痛,這一番話還未說完,眼淚早就流了滿臉,到後來更加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賈琮一見黛玉如此,更是心疼得牽腸扯肚,恨不得一死謝罪呢。他當下再也顧不得旁邊有人,忙就一把摟了黛玉,一面伸手就幫她抹淚,一面忙就勸道:「好姐姐,你千萬莫哭了,你這一哭我都心疼死了,我寧願為了你被千刀萬剮呢,也不願瞧見你為我掉一滴淚。」
二人行動親昵異常,把一旁的紫娟瞧得驚心動魄,有心想要去分開二人,才一舉步卻又不忍心再動了。
琮黛二人彼此用情至濃至淳,身在其間卻不覺有何不妥了。直至賈琮幫黛玉擦盡了眼淚,又瞧著她一張如鮮花雨後初綻般鮮嫩美麗的臉龐發呆時,黛玉這才覺醒過來,不禁羞得滿臉通紅,胸口如小鹿亂撞。
她忙就一把推開賈琮,嬌嗔道:「做什麼毛手毛腳的,一點子也不知道尊重些個,你敢再和我摟摟抱抱的,看我老大耳刮子打你……」
黛玉這番話越說聲音越低,到最後幾乎是細不可聞,與其說她是發怒還不如說她是嬌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