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 垂涎

  眼瞧著賈政與賈寶玉一前一後狼狽而去,賈琮忍不住仰頭大笑。誰知他還沒笑幾聲兒,就聽有人冷冷罵道:「被人羞辱還能笑得如此快活,你可真是心大,還不快給我滾進來!」

  說這話的,除了北靜王還能有誰?

  賈琮立即想起方才北靜王驚天一怒的駭人景象,登時想到如今屋子坐著的可是一頭能吃人的猛獸,不是什麼家養的小貓小狗,忙就不敢再笑,乖乖轉頭進了屋子。

  一進門就見北靜王陰沉著一張黑臉,正冷冷瞧著自己。他忙嘻嘻一笑勸道:「王爺,你做甚麼和他們一般見識?權當聽狗吠了幾聲兒罷了,也值當生氣?」

  北靜王聽了當即冷哼一聲兒說道:「我比不得你臉皮厚,就被人如此羞辱還能若無其事!」

  賈琮聞言便「哎」了一聲兒,復又笑道:「王爺,我來問你,你活著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旁人?」

  北靜王聽了便冷哼道:「廢話連篇,我活著不為自己難道還是為了旁人麼?」

  賈琮一聽便道:「對啊,既然活著是為了自己開心,何必理會旁人說什麼?難道他們辱罵我一頓,我便自輕自賤麼?王爺難道沒聽人說過『我命由我不由天』這句話麼?我連老天都不服,更何況是那父子兩人?他們愛說便說,我才不會放在心上!」

  原來北靜王竟然沒聽過『我命由我不由天』這句話,此時還是第一次聽賈琮說起。仔細一琢磨,這短短一句話竟然包涵了無限的豪氣與志氣!

  再想到這許多年來他不服庶出的身份,拼命掙扎到如今,可也說是功成名就了,當真這句話就是他這一生的寫照,豪情無限!

  北靜王這麼一琢磨,登時心胸為之一振,不覺就把賈政、賈寶玉這無能父子拋在腦後,也是仰天大笑。

  若不是賈政父子兩人是榮國府的正經主子,他日後又要借力榮國府,就憑剛才那幾句話,他大可以滅其九族了。

  一想到這裡,北靜王大笑中又覺得有些窩火,因此便慢慢停歇下來,瞅著賈琮贊道:「兄弟你心胸如此開闊,我自愧不如,佩服佩服!」

  賈琮聽了便笑嘻嘻說道:「王爺莫佩服我,我也就嘴裡說說罷了,我可當真不如王爺豪邁灑脫。」

  北靜王聽了便笑著搖頭道:「豪邁灑脫是假,膽小惜命是真,我不過是膽小,想多活兩年罷了。」

  賈琮聽他這話似乎大有深意,當下也就不便再順著往下再說,反倒笑問道:「王爺大哥,這如今是大年下的,你不在貴府接受眾人賀拜,怎地偏偏跑到我這裡來了,可是有什麼事兒麼?」

  聽賈琮這一問,北靜王這才深深望著賈琮,微微一笑道:「好兄弟,你猜猜我來找你做什麼來了?」

  賈琮一瞧見北靜王那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兒,心裡不禁「咯噔」一下子,忙就皺眉說道:「我若是說實話了,王爺您可別往心裡去。」

  北靜王笑笑點頭:「自然,你我兄弟情深,自該坦誠相待,我怎麼會怪你?」

  賈琮聽了這才放心道:「恐怕王爺您不是來我這兒躲清淨的吧,瞧您這神情,估摸著不是什麼好事兒……」

  北靜王聽了倒真沒惱,看了賈琮一眼,這才壓低了聲音道:「兄弟你猜得不錯,我當真有大事兒要和你商量呢。」

  賈琮一聽就皺眉嘆息道:「王爺,您這麼一說倒嚇得我六神無主了,您說的大事兒我不一定能抗得住,您倒是試著說說看吧。」

  北靜王聽他這麼一說,不禁一笑,忙又正色道:「昨日皇上邀我進宮去了,明里是陪他過節,瞧了一兩個時辰的歌舞,又說了一堆的沒用的淡話。臨別時他才嘆了一口氣說朝中老臣叫他憂心,他一心一意待這幫子老臣,他們卻陽奉陰違,和不該來往的人來往,不知什麼心思。又說這些日子煩悶異常,坐臥不寧,不殺點兒人看來是不行了……」

  北靜王說得一派風輕雲淡,賈琮卻聽得驚心動魄,小臉兒剎那間一片顏色雪白。

  皇上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他不想再忍了,恐怕第一個就是要拿賈府開刀……

  賈琮也姓賈,既然皇上要殺賈氏滿門,他恐怕也是躲不過的……

  他能不害怕?

  北靜王說完了這番話便直直瞪著賈琮不吭氣,見他嚇成這樣兒,心裡暗暗稱爽,面兒上卻勸道:「好兄弟,你我情深,做哥哥的怎麼會眼睜睜瞧著你就丟了腦袋不成?你放心,哥哥我已經幫你想了個好法子,能不能成可就全看你的了。」

  賈琮一聽忙問道:「好大個,你快說,你幫我想了個什麼法子出來?」

  北靜王這才微笑道:「我聽皇上說他連日煩悶,便對他說我知道有人擅長說故事,說笑話兒,您把他招來宮裡,給您說上這麼一段兒,管保什麼煩惱都沒了。」

  賈琮一聽頓時又喜又憂,瞧著北靜王一句話也說不出了。他喜的是畢竟自己仿佛還有一絲生機,若是哄得皇上開心了,他就暫時不殺賈氏全家也說不定;憂的是若他說錯了一句什麼,那不是腦袋掉得更快?

  一想到這些,賈琮更是舉棋不定,傻呆呆望著北靜王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北靜王瞧了他這樣兒倒先笑起來,忙就聞言寬慰道:「放心,如今的皇上也不是什麼昏君,他還算得上是明辨忠奸,你放心去就是。再則你一個小孩子,生得也不叫人討厭他也不會故意和你為難……」

  賈琮聽了這才稍稍放心,可一想到要去見的是當今的皇上,生殺由心,不由得又是心慌起來。

  北靜王倒又給他寬了半日的心,直到日上中空,他這才起身道:「好了,我也寬慰了你半日了,你也不必太過擔憂,腦袋掉了不過碗大的疤,怕什麼?我這可該去了,今日不同往日,畢竟是大年下的,該有的客套還是要有的,就再不和人往來,有些人還是要去見見的。」

  賈琮聽了也忙起身往外相送,笑著說道:「王爺說的是,要是平常我也就留王爺吃飯了,今日就罷了。」

  北靜王聽了哈哈一笑道:「罷了,你這裡的沒好廚子,又沒有美人相陪,我就不叨擾了,若是你真有心,改日請美人來相陪,就是喝白水也有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