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恰逢朝陽初升,金燦燦、紅彤彤的陽光透過窗戶紙灑了一屋子。林黛玉就沐浴在陽光下,美麗聖潔得叫人不敢正視。
眼前的黛玉,誰敢說她不是天上的仙子下凡?
若說連她都不能稱之為仙子,那這世上恐怕當真沒有仙子了。
鏡面反光,也是光燦燦一片輝煌,如同仙境中的寶鏡一般,自鏡中看黛玉,更覺其美艷脫俗,清麗難言。
賈琮不是沒見過世面的毛頭小伙子,可美人能一美至斯,他就連做夢也絕想不到的。
再看黛玉面龐柔和,神態安詳,整個兒人都在發光。她纖纖玉指中握著一柄淡青色的犀角梳,越發顯得她手指纖細白皙。她正細細梳理著賈琮的頭髮,雙眸發光,嘴角含笑,雙頰的肌膚白膩光澤,隱隱又透出粉紅來。
她慢慢梳理,直把賈琮的頭髮梳得如同一匹黑緞子般閃閃發光。
黛玉的目光越發痴了,眼眸中的光彩閃耀如鑽石、如星輝。
嘴角的笑容越發柔美了,便如同世界上最美最嬌艷的花朵一齊盛放。
恍惚之間,她似乎又回到了年幼時。那時候她五歲,弟弟兩歲,剛剛留起了頭髮。那時候也是她長長扳著幼弟的頭給他梳理。
誰知轉眼間就是滄海桑田,慈愛父母先後謝世,稚嫩幼弟夭亡,家沒了,她卻孤身一人飄零千里,來到了這一方處處刀光劍影的賈府。
花謝花飛飛滿天,
魂銷香斷有誰憐?
……
一年三百六十日,
風刀霜劍嚴相逼。
明媚鮮妍能幾時,
一朝漂泊難尋覓。
……
可誰知老天又是如何安排,直把這樣一個少年送到了自己的眼前。
她情不自禁全心想要愛著他,疼著他。
而他也是全心惦念著自己,牽掛著自己。
或許是手足之情,或許又不是?
黛玉一時痴了,迷茫了。
管他究竟是誰,是弟弟也好,不是弟弟也罷,自己總是想要這麼一生一世都守著他,愛護著他……
突如其來的愛憐,叫黛玉越發的情難自己。
她的一舉一動更柔和,更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就碰斷了賈琮一根頭髮,那自己也會忍不住心疼。
纖纖玉指在烏黑光亮的髮絲間穿行,一根髮辮不覺已成。黛玉微微一笑,抬眼瞧了一眼鏡中的少年:
少年如玉,柔情若水。
她低頭抿嘴一笑,又是一根髮辮悄然生成。
……
賈琮此時早就痴了,傻了,呆呆望著鏡中的黛玉,一時不知身在何方,魂歸何處。
偶然二人目光在鏡中相遇,黛玉痴痴一笑,雙頰微紅。賈琮卻是更加痴迷,情根深重。
時光悄然流轉,不覺日頭更盛,把屋子裡照得更如同幻境般金光流動不已。
黛玉終於是給他辮好了頭髮,輕輕拍了拍他肩頭笑道:「好了,總是梳好了。我不精於此,等我閒了好好練練,改日再給你辮個更好的。」說罷,她邊湊近賈琮,仔細又端詳不停,嘴角的笑容更濃。
賈琮哪裡還能知道什麼好與不好,扭頭對黛玉一笑道:「姐姐,只要是你親手給我辮的,就是世上最好的,哪裡還能更好呢?」
黛玉聞言一笑,神色間愈發甜蜜。她笑著將將坐回了身子,張嘴剛要說話,卻聽外頭有人高聲喊道:「寶二爺,你怎麼來啦?」
聽聲音正是紫娟。
想必是寶玉一大早又跑來了,紫娟聰慧,急忙給二人遞暗號呢。
黛玉一聽是寶玉來了,登時眉頭微蹙,一扭頭卻見寶玉已經興沖沖走了進來。
他一進屋子便見賈琮也在這裡坐著呢,登時心裡不大舒服,有心想說點子什麼,可又怕黛玉生氣,只得似笑非笑,似惱非惱地沖賈琮呲了呲牙,問道:「原來是琮哥兒,你怎地一大早就來了?」
他心裡又酸又氣,雖說是極力壓著呢,可那語調也極是古怪,任誰也聽得出的。
賈琮還未開口,黛玉這裡便皺眉道:「你能來,琮兒為什麼不能來?況且還是我請他來的,你卻是不請自來呢!」
寶玉沒料到黛玉竟然能如此不悅,忙就笑道:「林妹妹,我可沒說琮兄弟不能來,你別領會錯了意思,混怪人。」
黛玉聽了便冷笑一聲低頭不語了。寶玉一時尷尬無比,想要瞪賈琮一眼出氣,卻又怕黛玉不高興,只得強忍了心頭的怒氣,低頭也不吭聲兒了。
賈琮見寶黛二人因為自己尷尬,心裡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自打寶玉一進來便見他今日打扮得十分華貴:
一身簇新的大紅色錦袍分外奪目,卻又故意露出雪白的底衣來,腳底下穿的也是嶄新嶄新、從未粘過灰的黑靴子。
頸項間掛著一塊標誌性的美玉,明晃晃十分耀眼,騷氣無比。
見了寶玉這一身打扮便知他今日定然是要出門呢,賈琮便含笑贊道:「寶二哥這一身衣服當真是奪目,偏偏穿在你身上卻也壓得住。若是換個人來穿了,恐怕不光顯不出衣裳來,就連人也看不見了。」
寶玉聞言不由得心裡得意,抬頭笑道:「夏穿罷了,好歹是沒辱沒了這身兒衣裳。我也不想穿這麼艷,可北靜王今日請我去他府里轉轉,我又不好穿得太隨意了……」
賈琮見寶玉更騷包,忙就故意驚問道:「怎麼,北靜王今日就要請二爺過去麼?什麼時候的事情?」
寶玉這一大早過來本就是和黛玉說這事兒的,如今被賈琮這麼一捧,他當即再忍不住的,不免更加得意道:「可不就是今天一大早的事情。本來昨日王爺不過就是提了一句,我只當他是隨口一說,可誰知這一大早的就派王府里的人專程送了帖子過來,非要請我過去聚聚。你也知道,我本是最膩煩這種應酬的,也不待想去,可他老人家三番五次叫人過來請,我倒也不好不去了……」
寶玉越說越得意,一張滿月似的大白臉在日光下越發醒目,脖子上的美玉被他搖得上下亂晃,好懸就打破了嘴,打掉了牙。
賈琮瞧得只想笑,卻只拼命忍住,故意高聲誇讚道:「原來如此,王爺如此看重二爺,恐怕還是二爺是與眾不同,缺了二爺不行的。」
賈寶玉一聽忙搖頭道:「哪裡,哪裡,王爺他老人家交友天下,什麼奇才異士沒見過,怎地就少了我不成想赦」
賈琮聽了便揶揄道:「二爺太謙遜了,即便天下奇人異事再多,可誰又能奇得過二爺,一出生就能嘴裡含塊兒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