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來找赦老爹,不成想赦老爹一開口就把他逗得哈哈大笑。賈赦一自己時也忍俊不禁,笑罵賈琮道:「咱們爺倆個好好說會子話,你又笑什麼?難不成是笑我麼,看我不好好捶你一頓才知道你爹爹的厲害!」
賈琮聽了仍舊是笑個不住,一面笑一面說道:「爹爹說話招笑,怎麼還怪我了?」
賈赦一時想想自己說過的話,也忍不住笑起來。本來他是滿腹的怒火,被賈琮這一頓插科打諢反倒鬧得沒了脾氣。他當下笑了一陣這才問道:「好孩兒,你來找爹爹到底有什麼事兒不成,瞧你又開門又開窗戶的,難道是什麼要緊的大事兒要和爹爹說?」
賈琮聽問,忙也收了笑容,正色道:「我知道爹爹為了今日賈政父子的事情生氣。不瞞爹爹,兒子才知道了這事兒也是氣不打一處來,可後來我又仔細想了想,這才想明白其中的關鍵,把孩兒嚇得魂不附體,沒了一點兒主意,這才急著來和爹爹商量。」
賈赦老爹今日因為北靜王的緣故和賈政爭風吃醋,心裡大冒其火,光是想著賈政如何如何勢利小人,如何偽君子,念頭卻始終沒往北靜王身上轉,因此也沒想到別的。如今聽賈琮突然如此一說,頓時驚愕詫異道:「孩兒,你想到了什麼就嚇得魂飛魄散?難道是賈政那王八蛋敢對咱們父子下手不成?我看他敢!他若是敢動我兒一根汗毛,我就敢把老東西全身的毛一把火燒光了……」
賈赦今生今世只以賈政為敵,一說起他親弟弟賈政來就是大冒其火,賈琮聽賈赦對自己一味回護,不由的得心中一暖,忙輕輕幫賈赦捏了捏腿,柔聲勸道:
「爹爹,您老人家和那種小人生什麼氣,犯不上的。再說他賈政有多大的本事您老人家心裡還不清楚?上次叫您老人家那麼狠狠炮製了一番,他還不是乖乖的一聲兒不敢吭?一個當老子的都如此無能,何況是個寶玉了,那就更無需掛懷了。別說是北靜王待見他們,即便是當今皇上待見,那爺倆兒也成不了什麼氣候,爹爹儘管放心!」
賈赦經他這麼一說,登時就想起自己上次把賈政熊得夠嗆,一時又高興得呵呵而笑。
賈琮忙又問道:「爹爹,您老人家難道就沒細細想一想,咱們都知道他父子二人無用,那北靜王精明過人,難道就不知道麼?他為什麼還要特意結交賈寶玉那個傻子?」
賈赦光是顧著生氣了,從來也沒想到這一節。此時被賈琮這麼一說,他也忍不住詫異問道:「是啊,我兒說得對,這父子二人皆是卑鄙無用的小人,北靜王要他們這一對兒廢物做什麼用?」
賈琮忙又湊近賈赦耳邊小聲兒問道:「爹爹,難道你老人家就沒想過北靜王此舉的用意是什麼?」
賈赦見賈琮小臉兒繃得緊緊的,一臉的肅穆,不由得便低頭細細忖度了一陣,這才抬頭驚道:「難道說那個北靜王看上的不是他父子二人,乃是他們身後的人不成?」
賈琮見賈赦一說便中,忙便點頭道:「爹爹英明!孩兒也是這麼想的。爹爹你看,那賈政父子二人文不成武不就的,北靜王收羅這兩個窩囊廢做甚麼?他看中的定然是他父子身後的龐大勢力。再者,爹爹您老人家有沒有想一想北靜王費了這麼大的勁兒,他目的何在?」
賈赦為人本就聰明,平日裡不過是色令智昏,再則他每日裡光顧著和賈政爭長短,目光不由得越發短淺。如今被賈琮這樣一番點化,他不由得就低頭苦苦思索起來。
賈赦雖然掛的是一等一將軍虛職,並無實權,但他平日來往的皆是朝中人物,於朝政之事比賈琮不知明白多少。因此被賈琮略略一提醒,他當即便想明白了。
只見他驀然抬起頭來,滿臉駭然,驚叫道:「不能吧,他有那麼大的膽子?前些年老義忠千歲的事情才壓下去沒幾年,我賈府也因為和老千歲太過親密而吃了瓜落,難道北靜王不知害怕,還敢效仿不成?還有賈政那蠢貨,難道還不長記性,還想著徹底把賈家斷送了才肯罷手麼?」
賈琮聽了便冷笑道:「爹爹,人心不足蛇吞象,北靜王雖然已經位極人臣,可他難道就不想著能更進一步?還有賈政那個小人何時能知足?他自己沒本事卻總想著能一飛沖天。如今眼前有天大的富貴送到眼前,爹爹您老人家猜猜看,他是接還是不接呢?」
賈赦也不需再想,登時便咬牙切齒罵道:「接,這個畜牲當然會接。事成了,他一家獨享尊榮;事敗了,咱們跟著他一起掉腦袋!有這麼多條人命給他陪葬,這畜牲還有什麼不敢的?」
賈琮見赦老爹氣憤已極,破口大罵賈政,聲音遠遠地傳了出去,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勸道:「爹爹,小心隔牆有耳,若是這話傳出去了,咱們父子倆先沒命!」
賈赦登時驚醒,忙小聲兒道:「我省得,我省得,不過是一時氣憤,這才忘了。」
賈琮忙又低聲說道:「爹爹既然知道了其中的厲害,那咱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賈赦聞言,皺眉思索了一陣才緩緩說道:「為今之計只有獨善其身了,不行咱們就一家子搬了出去,和賈政那斷子絕孫的烏龜王八蛋一刀兩斷!」
賈琮聽了忙就搖頭道:「爹爹,如此不妥。」
賈赦聽了便皺眉問道:「怎麼,這樣也不行麼?」
賈琮忙小聲兒又說道:「爹爹,一來咱們也是賈氏子孫,一筆難寫兩個賈字。到時候若是當真鬧出大事兒來,咱們難道能撇得清麼?二來那北靜王何等的精明?若是咱們這時候就鬧著要分家,那不是打草驚蛇了麼?到時候他再對付起咱們父子來,那可就大糟特糟了!況且北靜王如今閒雲野鶴一般,面子上裝得好著呢,誰就敢說他有謀逆之心?」
賈赦聽了也不住點頭,想了半日也想不出什麼兩全其美法子來,既能避禍又不至於引起猜忌。
只見赦老爹一面琢磨一面頻頻搖頭,口中只道:「這世上安有兩全法?好孩兒,你可有什麼主意麼?」
賈琮聽問,當即便低聲說道:「虛與委蛇,隔岸觀火,趁早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