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今日竟然能和自己的親弟弟重逢,黛玉驚喜萬分,早就把和寶玉的那點子氣拋到了九霄雲外。
以往也不是她小性子,不肯饒人。只是每次寶玉惹了她,她都會因此思及自己身世可憐,偏偏又寄人籬下,這才每每傷心得情難自己。與其說她是為了寶玉生氣,還不如說她是顧影自憐。
可如今她突然就和亡故多年的弟弟重逢,在世間有了親人,再也不是孤零零一個了。她心境自然就和以往大不一樣,滿心裡儘是歡喜讚嘆,哪裡還顧得上傷心。
寶玉哪裡知道這其中的緣故,一時見到黛玉不再為自己傷心難過,他不由得悵然若失,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只見他呆立了半晌才又開口問道:「好妹妹,你當真不生我的氣了麼?」
黛玉聽他在人前叫得親熱,不由得臉頰微紅,微微皺眉答道:「是,我不生你的氣了,哪兒就有那麼多的氣好生呢。你若是餓了就快回去吃飯吧,省的一時太太和老太太又到處找你。我如今一點兒也不覺得餓,要再坐一會子才回去呢。二爺先請回吧。」
寶玉無時無刻不再關注黛玉的臉色,見到她眉頭微皺,還以為她還是為了今天的事情不痛快,心裡暗暗一喜,忙就有鞠躬作揖地賠笑道:「好妹妹,我當真知道我錯了,不該惹妹妹生氣,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好妹妹,你就再放過我這一次,下次當真不敢了的。」
黛玉見寶玉仍舊是和自己夾纏不清,當即更是覺得心煩,登時便沉下臉發作道:「二爺你自重,我並沒有和你生氣。我如今真的是開心得狠呢。別說這次,就是往後我也再不會和你生什麼閒氣。以前都是我年幼無知,如今細想想,倒是我自己太無趣了,並不是二爺的錯。二爺若是沒什麼事兒就請回吧,我們這裡還有正經事兒要說呢。」
寶玉見黛玉猛然間說出這一番無情的話來,再看她繃著一張小臉,一本正經,怎麼看也不是在玩笑,他當即便傻了眼,不知黛玉為什麼突然就和自己這麼生分了。
紫娟在一邊也是驚訝萬分,但眼前寶玉吃窘,她也顧不上別的,忙就走過來拉著寶玉勸道:「二爺,我們姑娘當真沒有生二爺的氣。這不是正和賈琮少爺說笑呢,姑娘是真的開心。二爺不必擔心姑娘,我們一會子就回去了的。」
寶玉見連紫娟都這麼說,當即心灰意冷,低著頭呆了一陣,這才又抬頭問黛玉道:「妹妹,你果真不和我一起走麼?」
黛玉搖頭道:「二爺先回去吧,我再坐坐,一會兒就回去的。」
寶玉無奈,只得嘆了口氣,囑咐了紫娟幾句,又狠狠瞪了賈琮一眼,這才抬腿走了。
眼見賈寶玉走出了暢春園,黛玉這才長出了口氣,笑眯眯轉頭盯著賈琮問道:「好兄弟,眼見也該吃飯了,你一會子吃什麼,是自己做還是老爺太太吩咐人送?你喜歡吃什麼?」
紫娟在一旁冷眼旁觀,見黛玉對寶玉毫不在意,卻轉頭對賈琮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她心裡這番驚訝當真是非同小可。她本來還想著黛玉如此必定是因為和寶玉生氣的緣故,可細細瞅過去,只見黛玉看賈琮的目光中滿是憐愛,對他的親昵再也沒一分假的。反倒是對寶玉的離去絲毫不加關注,就仿佛寶玉並不曾來過一樣。
紫娟和她一起住了這些年,對黛玉的心思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呢。
黛玉心裡只有一個賈寶玉。
可眼前的事兒又怎麼說,難道黛玉是被寶玉寒了心,又喜歡上了賈琮不成?
這可是無稽之談,就黛玉和賈琮這才見過幾回面,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喜歡上賈琮?
可若說不是,明明這位林姑娘瞧賈琮的神色親昵異常,倒親昵得和親姐弟一樣呢。
難道說是這位賈琮少爺巧舌如簧,竟然就那麼一會子功夫就把自家姑娘給騙到手了?
思及此,她又忍不住扭頭去瞧賈琮,卻見賈琮瞧自家姑娘的眼神兒也是親昵無比,也是一點兒也騙不了人的。
這下子紫娟更是迷惑不解:這位賈琮公子也太厲害了些個,怎麼就能把一位冷若冰山的人生生變成了火山一樣?
她一時瞧瞧黛玉,一時又瞧瞧賈琮,竟然不知眼前這二人究竟是怎麼一回子事情,真真叫人心裡糊塗萬分。
賈琮和黛玉見紫娟不住盯著他二人看個不停,臉上又是一副迷惑不解的神色,忍不住都笑問道:「紫娟,你老是瞧我們做甚麼,你可有什麼事兒麼?」
聽二人這麼一問,紫娟忙便笑道:「沒事兒,沒事兒,眼見姑娘和琮少爺說笑得開心,我心裡也是說不出的高興呢。只是小姐和少爺兩個這麼瞧過去竟然像是親生姐弟一樣呢。」
黛玉聽了這話更是高興,忙就笑嘻嘻對她說道:「好啊,既然你看得我們兩個像親姐弟,那你以後就認琮兒做親少爺吧,反正在我心裡他和我親生的兄弟一般無二的。」
紫娟聽黛玉這麼一說心裡更是吃驚不小,但他臉上卻絲毫不敢流露出什麼來,忙便對著賈琮笑道:「那我以後就稱呼琮少爺你為自家少爺了。」
賈琮聽了也很是喜歡,忙點頭不住,黛玉在一邊兒見了更是歡喜,滿臉皆是笑意。
紫娟自從服侍黛玉以來,還從未見過她如此痛痛快快地高興過。只見黛玉眉眼更覺鮮艷嫵媚,眼波中溫情脈脈,說不出的喜悅無限,兩頰微微有些紅暈,更顯得她嬌艷無比。
紫娟越看越是驚訝,心中滿是疑惑。但這丫頭對黛玉痴心一片:只要是黛玉開心,就叫她殺人放火也是心甘情願的。
既然黛玉和賈琮在一起開心,那她也情不自禁很是喜歡眼前這個漂亮的小少爺。
錦雀在一邊見黛玉和紫娟兩個肯和自己少爺親近,她自然也是極樂意的,對她們主僕兩個也是親密異常。
當下四個人便湊在一起說說笑笑,好不快活。
外頭太陽西墜,黛玉拖了又拖,始終是不捨得起身離去,眼見再磨蹭下去天恐怕就要黑了,錦雀便起身笑道:「我去準備做飯吧,林姑娘要是不嫌棄,不如就在這裡用飯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