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這裡被秦鍾氣得吐血,偏偏這時候賈蓉又不知從哪兒聽說了秦鍾挨打,風風火火便跑了來。
正巧秦鍾氣沖沖便抹眼淚邊往外走,二人碰了個面對面。賈蓉一見他這樣子便嬉笑問道:「小舅爺,你這好端端地是怎麼了,你姐姐惹你了不成?」
秦鍾竟然沒聽出賈蓉話語中的諷刺之意,當下也停下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末了又說道:「我姐姐不說幫我出氣,倒數落了我一通,可不氣人?」
賈蓉聽了便笑:「傻子,你找錯了人。你來找你姐姐有什麼用,她一個婦道人家是能幫你出頭去打罵叔叔去還是怎地,你想出氣我倒是告訴你一個好法子。」
秦鍾一聽忙就問是什麼法子,賈蓉便笑道:「你去找你珍大叔啊!我聽聞你和寶玉可不是一般的好,他難道也不替你做主麼?」
秦鍾聽了便道:「他也只是背後罵了幾句,說是要找老太太去。可偏偏老太太這兩日不大自在,因此也就沒說。」
賈蓉一聽更笑:「你們成天就知道依靠女人,那能成什麼事兒?你聽我的,你珍大叔見你生得這般俊俏,心裡早就愛你呢,你和他說去。一來有你姐姐的情分在,二來還有你呢,你們姐弟兩個可都是他心坎兒上的人,你去和他一說,管保他就能替你伸張正義!」
秦鍾活了這麼些年,這還是頭一遭挨打,早就氣得他不知東南西北,如今聽賈蓉這麼一挑唆,登時便信以為真。賈蓉見他蠢笨如此,當即便指點著他去找賈珍去了。
那秦鍾巴不得一聲,問明白了賈珍的所在,一陣風似地便去了。
偏偏二人這一番對話被瑞珠聽了個一清二楚。這丫鬟知道賈蓉存心不良,忙回頭就去告訴了秦可卿。這下更是氣得她渾身發酥,半天說不出話來,到最後一口血噴出來便昏了過去。
這下子可把寶珠瑞珠兩個丫鬟嚇得魂飛魄散,忙著又是揉心口又是掐人中,好容易把她救活了過來,卻見她含淚叫道:「我這可當真是活到頭了,如今鬧成這樣,再也沒臉活著了,你們就叫我死了才幹淨,又救我做甚麼?」
兩個丫鬟見她如此都是哭得死去活來,那秦氏便哭道:「我死了大家都乾淨,你們哭什麼,難道我死了你們還能跟著我去是怎地?」
這裡正鬧得不可開交,就聽外面有人冷笑道:「賤人,你辱我賈府滿門,便是死了也難洗你一身罪孽,你可知道秦家滿門都要被你連累得難逃一死,你就是死後也是身負千古罵名!」
屋裡三人聽這罵聲狠辣無情,一時都嚇得不敢再哭。過了半晌寶珠才想起跑出去看了看,卻見屋外空無一人,只有滿院子的荒草衰衰、冷風默默。
寶珠見外面無人,不由得更是嚇了一跳,細細又琢磨了一番,只覺方才似乎是賈蓉在罵卻又不像,不由得心裡狐疑起來。
待她轉身回來卻見秦可卿面如白紙,和衣閉目而臥,半晌不見動靜。
兩個丫頭更是心驚,又等了半日才壯起膽子悄聲問道:「奶奶,你覺得怎樣?」
誰知直問了數遍,秦氏才微微睜眼,哽咽道:「我能怎樣,不過是等死罷了。」
寶珠瑞珠兩個一聽更是唬得身子都軟了,兩個低聲正商量著該如何是好卻聽外頭有人叫道:「可卿,可卿,你怎樣了,你先別急,我這就找賈琮那小子算帳去!」
聽聲音正是賈珍來了。果然,話音未落便見賈珍一掀帘子就進了屋子。
兩個丫鬟正嚇得混沒了主意,一見是賈珍進來了,登時心中大喜,忙就站起來哽咽道:「爺,快來看看我們奶奶吧,剛剛吐了兩口血,如今又直說要死要活的,好不怕人!」
賈珍一聽頓時心如刀絞,忙幾步就跑過來。待見到秦可卿面如白紙了無生趣地躺在床上不動彈,他更是疼得不行,當即便流下眼淚來,叫道:「可卿,你這是為何,難道就為了那個小畜生麼?你放心,今日看我不要他的命!」
秦可卿聞言忙睜開眼睛,哆嗦著剛想說話,卻早就被賈珍一把擁入懷中。
兩個丫頭在一邊兒頓時滿臉通紅,剛想要轉身迴避卻猛然間見到身後不聲不響站著一個人。
這一下可把兩個丫頭幾乎要嚇死,失聲驚叫中卻看清那人小小瘦瘦,正是賈琮。
只見賈琮拍手笑道:「好,好,真是好,你榮國府的人原來如此相親相愛,公公如此疼愛兒媳,兒媳又……嘖嘖……真是老祖宗看了也要高興得從棺材裡蹦出來!」
賈珍一時忘情,剛把秦可卿摟在懷裡,猛然聽身後有人出言諷刺,羞得他滿面通紅,忙回聲一看卻是賈琮。
見這小子居然還敢上門來挑釁,他氣往上撞,正想要開口呵斥卻又猛然醒悟過來自己被人抓了把柄,這事兒要是當真鬧出去了說不得大家都是沒臉!想到這裡,賈珍只得把怒火強壓下去,先放下懷中的秦氏,這才笑問道:「原來是賈琮兄弟,你怎麼不聲不響就跑來了,倒嚇了我一大跳。」
秦氏早就更是羞愧難當,一翻身便躺在床上,動也不敢稍動了。
賈琮瞧著賈珍似笑非笑,回道:「珍大哥真是多情種,連兒媳婦都這麼寵溺起來,真是我輩的楷模,不如我就叫咱們賈家子弟都過來看看學學,如何?」
賈珍一聽之下更是大怒,卻又不敢怎樣,只得強壓心頭怒火,賠笑道:「好兄弟,你且莫胡亂說笑,我不過一時情急,這才逾越了禮制,兄弟你就不要揪著我這無心之錯不放手了,有道是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風平浪靜,兄弟難道不明白這個道理麼?」
賈琮聽他這麼說心裡忍不住好笑,當下便皺眉冷麵,「啐」了一口罵道:「呸,這些個道理我自然懂,可這道理是說給人聽的,和你這畜牲有什麼想干?!你們整日窩在府里高樂,敗壞人倫,就賈府十八代祖宗的臉都被你丟盡了,你還有臉和我說道理?你和這個賤人苟且不說,還把秦家的一窩子賤人都放到府裡頭來禍害,難道說你把姓秦的一家子都睡了還是怎地?我呸!昨日虧他還有臉敢去我房裡撒野,也不知是仗了誰的勢,你今日把這事兒給我說清楚,不然咱們現在就鬧起來,一根繩子拴了你們去官府里走一遭,叫那些個老爺們評評理,看到底是誰對誰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