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為奴之道

  賈府的漂亮丫頭何其多,天下聞名。

  可賈府里真心的丫頭能有幾個?

  賈琮不過是個庶出的少爺。在被穿越以前,他在賈府中就是一根野草般自生自滅。倘若不是他身邊兒還有個叫錦雀的小丫頭日夜照顧,恐怕他早早就夭折了。

  如今賈琮仗著會哄、會拍、會剽竊,活得好了不知比以前好多少倍,一夜竄紅,身邊兒漂亮的丫頭也猛然間多了起來。更有許多不在他身邊,卻無時無刻不想著能來他身邊伺候的丫頭。

  賈琮如今可說是炙手可熱,是許多漂亮丫頭爭相討好的公子哥兒之一。

  賈府里丫鬟極多,又極漂亮,多到就算是賈母、賈赦、王熙鳳等一幹當家人也數不過來,漂亮到普通大戶人家的小姐也自愧不如。每年、每月、每日,甚至每時每刻都有小丫頭子被賈府買進來做事。

  這些個丫頭在府里伺候主子幾年,年紀也慢慢大了,到了男婚女嫁的年紀,要麼是被主子相中,留在府中做個姨娘,譬如說襲人、晴雯、平兒之流;要麼就是許配給賈府的奴才小廝們;還有極少數蒙主恩寵,允其出府自行婚配,甚至於還有些個賞銀拿也不是不可能。

  但賈府這數不清的丫鬟們,十之八九會被指配給賈府中的或是莊子上的奴才,為賈府生下更多的奴才來。這樣一來,祖祖輩輩、子子孫孫都永遠是賈府的奴才了。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生短暫,誰又願意一輩子給人做奴才,誰又願意自己的孩子也像自己一般做奴才?

  想擺脫永世為奴的命運,要麼是被主子相中做姨太太,要麼就是服侍得好,主子法外開恩放出府去,任其自由婚娶。

  這第二條路太過艱難,這許多年來也沒見有幾個能再獲得自由身。第一條路走的人卻不少,譬如趙姨娘,譬如平兒,譬如襲人晴雯之流……

  因此,賈府中這幾個少爺無時無刻不是有許多丫鬟盯著,賈府中的丫鬟們無時無刻不想著能借勢翻身,一朝活成人上人。

  賈琮以前還小,又不遭人待見,活得似有似無的,因此府里的丫頭雖然眾多,可誰也不屑在他身上動心思。不僅如此,眾丫鬟最怕的就是來他身邊伺候,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如今卻大不一樣了,短短几個月時間賈琮便出落成了一位極俊秀的少爺;又被邢夫人認成了親兒子,身份由庶出變成了嫡出;如今更是一飛沖天,連北靜王都和他結拜成了干兄弟。

  這樣一位前途不可限量的少爺,自然倍受全府漂亮丫鬟矚目,明里暗裡想勾搭他的何止數十人。

  小丫鬟錦雀每每為此暗中發愁:以前還好,沒人和她爭搶廢少爺賈琮。可如今呢,全府的丫鬟都盯著呢,她真是一點兒機會都沒有!

  論容貌論才幹論出身,她是滿盤皆輸!

  可誰知道這少爺重情認舊,對她頻頻示好,每每都想「勾搭」她上手。可小錦雀怎麼敢?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並無必勝的把握,因此總不肯對少爺的表態有所回應。

  說句掏良心的話,每每聽到賈琮的甜言蜜語,她怎麼會不動心?每每與賈琮廝磨之際,她又怎麼可能不動情?

  只是她不敢!

  女孩子最重要的不過就是個好名聲,不過就是個完璧之身。

  倘若她一個把持不住,糊裡糊塗把自己最寶貴的東西都丟了,那她這一生恐怕再也沒什麼好日子可期盼了。

  就譬如說襲人,那麼精明仔細的一個人,長得漂亮不說,又是上有老太太、太太撐腰,下有寶玉寵愛,聽說她自己家如今也家業振興起來了,比她錦雀不知道好多少倍。可即便是她,因為和寶玉不清不楚的,外頭那些話傳得有多難聽?!

  都說是她為了能留在寶玉身邊做妾,勾搭著寶玉什麼都敢幹,不知羞恥,不是個什麼好東西。

  流言蜚語鬧得闔府皆知,把個襲人弄得連門都出不去。可到底還是因為太太喜歡她,為此狠狠拾掇了幾個多嘴多舌的丫頭,又攆出去幾個,這才把那些個難聽話壓了下去。聽說連晴雯都為此大受牽連,觸怒了太太。要不是有老太太在,恐怕連她也保不住!

  有這些個事情在前頭,她錦雀怎麼敢胡來?她怎麼能和襲人相比?

  今夜實屬無奈,賈琮病得厲害,她不得不如此。耳邊聽著賈琮不住叫她,又被摟得死死的,錦雀也心動情熱,可是她不敢逾越雷池,一旦逾越就是萬丈深淵。

  夜,深到了極處。

  賈府內外靜謐得叫人害怕。錦雀扭頭看看身邊的賈琮:這位少爺酣睡正好,清秀的小臉兒紅潤異常,額頭是一層細密的汗珠兒。

  錦雀想要伸手替他擦一擦卻害怕驚醒他的好夢,只得斜眼望向帳外:幾支蠟燭所剩無幾,火苗幽幽。

  屋子裡一片寂靜,燭光無聲搖曳。

  再看看身旁熟睡的人,錦雀一時有些恍惚:若是能和身邊的人就這麼過一輩子那可有多好?

  若是這世間只有他們兩個人,那該有多好?

  痴人說夢罷了。

  錦雀悽苦一笑。這裡是賈府,上有好幾層主子:老太太,老爺、太太,少爺奶奶……

  下又有無數漂亮精明的丫鬟,個個都盯著賈琮少爺呢。

  她算什麼?

  她不過是陪著少爺走過悽苦的、微不足道的小丫頭罷了。

  如今賈琮或許還念著些舊情,還記掛著她的好。可是日後呢?他還能記得起以前的情分麼?或許用不了多久,睡在身邊的、口口聲聲喊著要和她一輩子在一起的少爺,恐怕就能把她忘得乾乾淨淨了。

  錦雀越是如此想,心裡反倒越發清明起來。恰逢此時賈琮在睡夢中一個翻身鬆開了她。她心裡越發難受,更覺得自己想得不錯。

  同甘共苦,共苦好說,同甘,世上能有幾對?

  錦雀痴痴又想了半日,睡榻外的蠟燭火苗跳躍起來,一陣不安的搖曳後,一支接一支熄滅了,滾燙的燭淚流得到處都是。

  屋子裡瞬時就陷入了一片漆黑中。錦雀無聲躺在黑暗中,呆呆望著帳頂,耳邊卻隱隱聽見有雞啼的聲音。

  身邊賈琮又翻了個身,嘰嘰咕咕不知說了句什麼夢話便又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