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一聽說有銀子可拿,登時就不鬧了。他兩眼盯著王熙鳳,滿懷戒備地問道:「當真,你真的肯給我銀子,不是騙我?」
王熙鳳氣得咬牙切齒,罵他道:「你個小王八羔子,也不知從什麼人的肚皮里鑽出來的,就眼皮子這麼淺?還是大戶人家的少爺,依我看,就咱們家家生的奴才都比你有點子見識,不就是想要一點兒銀子,就至於這樣破馬張飛地和我鬧?你仔細些,等我有空了一定揭你的皮!」
賈琮遠遠站定,笑嘻嘻說道:「好嫂子,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是怎麼回事兒,嫂子不清楚?我何曾見過什麼銀子?我怎麼敢和嫂子比呢,嫂子是梧桐樹上飛出來的金鳳凰,我是那野草窠里的小家賊呢。嫂子自幼見得都是金山銀山,我可連碎銀子都沒摸過幾回,你倒笑話我。」
王熙鳳聽了更是冷笑連連:「這是你的命,你倒怪誰來?」
賈琮把王熙鳳的臉色看得一清二楚,見她看自己是神色極為不屑,就如同看大街上要飯叫花子一樣,他不由得氣往上沖,高聲叫道:「好嫂子,你也不用看不起我,誰又知道誰日後如何呢?說不定我賈琮也有飛黃騰達的那一天,到時候我在和你說話。如今且說今天的事兒,你不給我一百兩銀子就不算完,好不好我就找大太太和老太太去告你呀!」
王熙鳳聽他這麼一說,氣得直笑:「賈琮啊賈琮,我還以為你有多大個出息,不就是一百兩銀子,我還真不當個錢,走,你和我家裡拿去。」
賈琮聽王熙鳳這麼說,立刻就後悔不迭:「看樣子這是要少了,早知道人家這麼有錢該要給五百兩來著……」
不過,這已經是賈琮的極限了,讓他再臨時加價,那可是再不要臉也干不出來了。更何況,要是他真的獅子大開口惹惱了這個鳳辣子,她事後還不知道要怎麼對付自己呢。
一百兩銀子,對王熙鳳無關痛癢、九牛一毛,對賈琮卻是一大筆巨款,是他輝煌事業的啟動資金啊。
連他自己也沒想到,他這第一桶金居然是這麼訛來的。
王熙鳳察言觀色,看見他神色微微有變當即便猜中了他的心思,故意冷笑著問道:「怎麼,你就和我要這區區一百兩銀子?你可別後悔。我和你說,我手裡銀子可是多得很,下雨天還要拿出來曬呢,害怕長了毛,你當真只要一百兩?」
聽她這麼一說,賈琮不由得貪心大動,剛忍不住要脫口加價,卻一眼瞥見王熙鳳眼裡的寒光,心中一凜:眼前的這可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女魔頭,當真惹惱了她,自己小命堪憂。
一想到這裡,賈琮忙強壓心頭的貪念,大聲叫道:「說一百兩就是一百兩,少爺我男子漢大丈夫,說多少就是多少,絕對不會訛你一個女人家!」
王熙鳳聽得又好氣又好笑,「啐」了一口罵道:「放屁,你是個什麼男子漢大丈夫,不過就是個潑皮破落戶!就為了這麼點子錢,也值當和我這麼鬧。走,跟我家去取錢去!」
她邊說便就要過來,賈琮急忙往後跑,一邊跑一邊吵嚷著:「你少騙我,我才不和你去,你叫平兒把銀子送過來,我就在這裡等著。嫂子你要是哄騙我,我立刻就找老太太去……」
王熙鳳見他如此警惕,知道再也哄不了他,只得憤憤罵了幾句,轉身往她住的小院兒里去了。
賈琮卻一閃身鑽進了路邊的假山洞之中,一來藏身二來也能躲避毒辣的太陽。他剛剛藏好,就見遠處影影綽綽來了一隊丫鬟。
那十幾個丫鬟手裡拎著食盒,步履匆匆,卻又鴉雀無聲。不一刻功夫這一隊丫鬟就過了假山,又向前走了不多大會子,一拐就進了賈母的院子。
原來是晌午飯的時辰到了。
瞧她們手裡食盒的大小,賈府老太太這一頓尋常的午飯少說也有二十幾個菜。
賈琮正暗自讚嘆老太太口福不淺,一轉眼卻見遠處又來了個貴婦人,扶著個丫頭也匆匆走來了。
只見那位貴婦五十多歲模樣,慈眉善目,衣著樸素,烏黑的髮髻上只別了一隻玉簪。
賈琮心裡正自猜想這位貴婦是何人,就聽見那貴妃和丫鬟的對話已經隱隱傳來。
「金釧兒,你說襲人來過了,說寶玉已經好了?」
「是,夫人,是襲人親自來說的。她說寶二爺燒已經退了,人也明白過來了,一開口就吵著要吃肉呢,襲人不敢給吃太油膩的,只哄著二爺喝了一大碗野鴨子肉粥,就睡下了。只是剛才夫人正接待貴客,襲人等不及,怕寶玉醒了身邊沒個人,急匆匆說了幾句就走了。」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老天開眼,我的寶玉到底是好了,多謝佛祖保佑,多謝佛祖保佑!」
「金釧兒,你說我寶玉好好的怎麼就要遭這一番罪?賈環和賈琮,這兩個餓不死的狗雜種、臭野種,好好的就要害我的寶玉,老天爺怎麼就不開開眼,快收了這兩個狗雜種艹的……」
金釧:「……」
賈琮:「……」
很顯然,來的這個貴婦人是賈寶玉的親生母親,王夫人,她扶著的丫鬟是金釧,也是個極標誌的小美人兒。
想來現在是中飯時間,她必定是要到婆婆,也就是賈母,跟前立規矩,伺候婆婆吃飯,這才過來了。
叫賈琮吃驚不小的是:賈寶玉他娘這麼一位貴婦人,面上看起來舉止有度、言談守禮,誰知罵起髒話來居然也這麼利索,可不像是沒罵過街的。
至於她罵自己罵得這麼難聽,賈琮倒是沒太留心。
耳聽著王夫人罵罵咧咧走過去了,賈琮盯著她的背影一陣腹誹:什麼狗屁豪門貴婦,罵起人來還不是低俗異常?什麼菩薩心腸,咒起人來還不是惡毒得令人匪夷所思!
賈琮三觀盡毀。
他正兀自躲在假山洞裡震撼感慨呢,突然就聽見有人低聲招呼他:「琮少爺,你在麼?琮少爺,你在哪裡?我是平兒啊,賈琮,琮少爺……」
一聽見是平兒在呼喚自己,賈琮心裡一陣狂喜,急忙閃身從山洞子鑽出來,低聲叫道:「平兒,我在這兒呢,快別叫了,看叫人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