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府一乾女眷為江湖兒女情吸引,「逼迫」賈琮講神鵰俠侶,一直從日升講到日落,眼見窗外又是玉兔高懸,院子裡已經大紅燈籠高高掛,把個賈琮累得嗓子都劈了,這才勉強放過他。
即便如此,眾位小姐依然是意猶未盡,一直叫嚷著叫賈琮明日早些過來,再好好講上一日,快些把這部神鵰俠侶講完才好。
賈琮當即就綠了臉,正想要推辭,賈母便先笑道:「罷了,罷了,明兒就暫且饒他一回吧,我明日卻是要出門兒一趟呢,史丫頭來得正好,明兒個就陪我走一遭。」
說罷,老太太又看著賈琮,思慮了片刻,這才說道:「琮哥兒也跟著我去吧,只要有你在旁邊兒說個笑話兒解悶,那些個老太妃們估計聽了也歡喜。」
賈琮聽了忙推辭道:「老祖宗,我膽子小,怕見生人,我還是別去了吧。再則說那些個老太妃都是身高位重的貴人,不見得能喜歡聽我這些個笑話。」
賈母便笑道:「什麼貴不貴的,還不是和咱們一樣,都是活生生的人。只要是人,誰不喜歡熱鬧高興?好孩子,你莫害怕,我可知道她們,比我還喜歡聽你這些個笑話兒呢。你就聽我的,一會子回去了就早點兒歇著,明天可不許晚了。」
賈琮聽了再三推辭,賈母卻始終不許,他也只得答應了下來。老太太這才又笑向眾人道:「這幾個老太妃都和史丫頭的叔叔來往甚密,前些日子見了都和我打聽她,估摸著是要給她說媒也指不定。」
史湘雲一聽這話立即便紅了臉低頭不語,在不見一點兒方才的爽朗。眾人見她難得羞怯,都忍不住打趣道:「恭喜湘雲妹妹,明日可是要找個好人家才肯干休。」
史湘雲一聽更是臉紅,扭捏不已,眾人瞧著更是好笑。
賈母便忙笑道:「你們快別打趣她了,她臉皮子薄,哪裡能經得住這個。」
眾人聽了更笑個不住,拉著史湘雲道:「老太太可說差了,她最是淘氣頑皮的一個,什麼時候也沒見過她害羞。」
史湘雲聽了更是雙頰通紅,臉蛋兒紅彤彤和蘋果相似,眾人見了更是覺得更是笑個不住。
王夫人見了忙在一邊兒笑著說道:「罷了,罷了,這一日都高興得很,如今天也晚了,都早點兒歇著去吧,明日一大早老太太還要出門去呢,別再鬧她老人家了。」
她這麼一說,眾人才笑著一一道別,各自散了。
不說旁人,只說賈琮自打賈母這裡出來,走了沒幾步便想起賈環來:這孩子也很是可憐,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整個榮國府里雖說人多,可滿打滿算真心疼他的不過是他親生的娘,賈探春雖說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姐,可她心裡究竟如何想就不為人知了。
想到賈環與自己同病相憐,賈琮心裡大起惺惺相惜只意,調轉頭就往趙姨娘和賈環母子二人所住的小院子去了。
此時夜色闌珊,榮國府里雖然處處紅燈高懸,卻仍覺暗意逼仄。賈琮獨自一人在半明半暗的賈府中穿行,滿心裡皆是涼意,汗毛直豎。白日裡看著氣派非凡的建築此刻顯得猙獰恐怖,再加上賈璉的事情,賈環每走一步都越發的膽戰心驚,恐怕有人從暗處跳出來害他。
偏偏賈環住的院子偏僻,越走越覺得四周空曠,寒氣四野,涼津津透過毛孔直往骨縫兒里鑽。
如今是七八月間,正是一年最熱的時節,賈琮倒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步步膽戰心驚,不住後悔:要是早早知道夜裡的榮國府如此可怖,他真不該來這一趟。
偏四周又是一片寂靜,夜色沉沉,懸掛的紅燈越來越少,夜色越來越濃。紅黑相映,黑的越黑,紅色如血。
他這裡走得滿心害怕,冷不防前頭的一大片花叢中「撲拉」一聲響,一個黑影兒怪叫著向他撲過來,更是嚇得賈琮抱頭鼠竄。
一時那黑影兒叫著逃遠了,賈琮這才看清原來是自己驚起了花叢中的一隻大野雞。
賈琮驚魂方定,仔細想想也覺得自己好笑。明明他膽子大得很,今日也不知是怎麼了。
他正低頭暗罵自己沒用,一抬頭卻見自己已經到了賈環住的小院子裡。夜色深了,院子裡雖然掛著兩盞小燈籠,可也看不清院子裡的景致。
他抬頭四處打探,只見正房和兩邊兒的廂房皆有燈光透出,靜悄悄的卻無人言語。
賈琮躊躇不定,也不知道賈環住在哪間屋子。他剛想要開口叫呢,猛然正房的門兒就開了,一個小丫頭子端了盆水出來,沒頭沒腦地就向院子當中盡情一潑,差點兒就全倒在他身上。
賈琮「哎呦」一聲急忙就躲,卻反倒把那個小丫頭嚇得驚叫不已。
那小丫頭子叫聲未落,便聽見房裡有人罵道:「好好地叫你娘的什麼,嚇死個人,作死是不是?」
那小丫頭子忙回頭說道:「太太……院子裡有人……靜悄悄站著一動不動……嚇死個人……」
賈琮聽了忙就走上前去,開口致歉:「對不住,對不住,我不是有心要嚇姐姐,我是賈琮啊,我來找環兄弟,這不是剛過來……」
他話音剛落,那小丫頭還沒說話,就聽屋子裡頭有人便高聲問道:「是誰,外頭的是賈琮麼,快進來,快進來。」
賈琮聽著這聲音雖有些尖銳刺耳,倒也沒什麼惡意,忙就閃身越過那小丫頭進了屋。
屋子裡燈光有些刺眼,明晃晃地就見當地站著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雖然青春已逝,但她看起來依舊是明媚動人,想必年輕時容貌絕佳。
那婦人一見賈琮當即滿臉堆笑,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番,這才拍手贊道:「果真是個好孩子,生得真好,比我那環兒可強得不是一星半點兒,真叫人瞧著就喜歡。」
一面說,那婦人一面就伸手在賈琮身上拍了拍,似乎要把他摟在懷裡親熱一番似的。
想來這美婦人一定就是賈環的生身母親趙姨娘了。她笑容可掬,動作親昵,於情於理都做得天衣無縫,可賈琮卻打心眼兒里彆扭,他正猶豫著不知該怎麼回話才好,卻聽見裡屋有人朗聲問道:「外頭是誰來了?進來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