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賈赦來了?他又來做什麼,是不是來看我死沒死?」
賈琮對這個便宜老爹恨得咬牙切齒,一臉不共戴天的仇敵相。
為了個賈寶玉掉池塘里,就把自己兒子活活打死了,這還是當爹的麼?
「畜生,孽障!你還敢窩在家裡不動彈?你還不快去見老太太去,寶玉現在還嚇得直說胡話呢,老太太急得都要瘋了,把你老子我又叫去臭罵了一頓。人家兒子都為老子去死呢,你個畜牲倒好,吃我的喝我的,反過頭來還要害我,你給我滾出來,你個小畜生!」
錦雀的話音剛落,院子裡就傳來賈赦的怒罵聲,更把個錦雀嚇得渾身哆嗦,小臉兒雪白。
「少爺……你……這可怎麼是好……不行你快躲起來……」
錦雀抓著賈琮的袖子低聲抽泣,眼神中驚恐萬狀。
「傻丫頭,看你嚇得,別怕,別怕,沒事兒,少爺我有辦法。」
賈琮心裡也沒底,畢竟這裡是紅樓年代,是父為子綱,父叫子亡子不敢不亡的年代,賈赦即便是再混蛋、再暴虐,身為兒子的賈琮也只有俯首帖耳、言聽計從的份兒。
他們管這叫規矩。
不守規矩的人,死了也白死。
「畜牲,你還不滾出來,還叫老子親自進去請你不成?」
院子裡又傳來賈赦的怒罵聲。賈琮皺了皺眉頭,抬腳就要往外走。
「少爺……別去……別去……」錦雀一把扯住賈琮的袖子,低聲哭著勸道:「少爺……你快躺到床上去裝病……老爺見了也許能放你一馬……」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遲早不過是這樣。少爺我心裡有數兒,你放心。」
賈琮低低安慰了錦雀幾句,拔腳就往外走。才走了兩步,他想了想,忙把懷裡的那包碎銀子掏出來遞給錦雀:「好丫頭,快把銀子收好,等少爺我回來!」
說罷,他這才昂頭挺胸,裝出一副慷慨就義的英雄樣兒拔腿就走。
可憐錦雀夾著那包碎銀子,嚇得蹲在牆角一個勁兒流淚。她哭又不敢哭出聲兒來,只好拿手捂著嘴,眼淚流得滿手滿身都是,看向賈琮的目光滿是濃濃的擔憂。
看到她這樣子,賈琮心動得厲害:這醜丫頭就這麼擔心我麼?
不,她哪裡丑了,一點兒也不醜,他是賈府里最漂亮、最可愛的小丫鬟!
賈琮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錦雀的頭髮,柔聲道:「放心,少爺我不會有事兒的,乖乖在屋子裡等我回來。」
錦雀哭得說不出話來,只能一個勁兒地點頭,看得賈琮百感交集。現在的小雀雀只能用一個詞形容:
楚楚動人。
「畜牲,你給老子滾出來!」
賈赦暴虐的吼叫聲再次傳來,大煞風景。
賈琮微微一笑,扭頭掀開門帘子就走了出去。
「父親……父親……您叫我?」
賈琮一來到院子裡,一身的英雄氣概頓時煙消雲散。他緊貼著牆根,瘦弱的身子不住顫抖,看向賈赦的目光中滿滿的都是驚恐。
「父親……父親……您老人家有什麼吩咐……孩兒……孩兒我……我一定遵從……」
賈琮顫聲問道。
好一個可憐的悲催公子相。
賈琮給自己的演技打滿分,從動作到表情、從言談到目光,都無可挑剔。
他才不傻呢,哪怕是心裡再討厭這個便宜爹,他都不會表現出來。
這就叫識時務者為俊傑,又叫大丈夫能屈能伸。
「畜牲,你幹的好事兒!連累了老子!」
賈赦見了他這副可憐相,先是愣了愣,嘴裡雖然還在怒罵,口氣卻已經沒有原先那麼兇狠了。
「父親……千錯萬錯都是當兒子的錯……兒子這就去老太太跟前去領罪去。父親平白受了天大的委屈,兒子一定要為父親討回個公道,哪怕是被老太太打死了也無怨無悔……」
賈琮看著賈赦,小心翼翼地說道。
「你……」
賈赦張了張嘴,還想要再罵賈琮兩句,可說不出為什麼心裡莫名一陣舒暢,狠話竟然罵不出口。
「父親……您受委屈了……」賈琮死死盯著賈赦,小心翼翼開口再次試探:「父親……都怪我……老太太也是急糊塗了,您別怪老太太……」
聽了這番話,賈赦臉色稍見柔和。賈琮立即見縫插針:「父親,說句天打雷劈的話,老太太也太偏心了。不過就是個寶玉罷了,任他再怎麼大還能大過父親您去不成?父親您再怎麼說也是一等大將軍,在朝廷何等的尊榮,他寶玉算什麼東西,怎麼能為了他個敗家子兒訓斥父親,父親您可是咱們賈家的棟樑……」
賈赦臉色越發放晴,看向賈琮的目光中滿是驚訝:「這小子今天怎麼這麼會說話了,狗嘴裡還真能吐出象牙來?看來還是前幾天一頓狠揍給揍明白了……」
「父親,您也別和老太太計較,她老人家年紀一大,自然有些糊塗了。咱們一大家子人都指著父親您呢。都是孩兒的錯,我這就去老太太跟前認罪去,就算打死了也絕不敢有一點兒委屈。在老太太眼裡,咱們長房的孩子怎麼能和二房的比呢?」
賈琮可憐兮兮地說了這一句,哆哆嗦嗦抬腿就走。
「放屁,一派胡言!咱們長房哪裡就不如二房了?他賈政成天拽文舞墨的窮酸樣兒,我老早就看不慣了。琮兒,你放心去,我看看今天誰敢打死你?我的兒子,除了我,還有誰敢打死你不成?」
賈赦一聲暴喝,滿肚子的委屈得以盡情一泄。他現在看賈琮,怎麼看怎麼順眼,連他自己都有點兒奇怪:前幾天還恨不得一腳把這小子腸子踹出來,現在怎麼突然就有點兒喜歡他呢?
哼,勞資是資深HR,難道還分析不透人心?難道連挑撥離間、蠱惑人心都不會?
賈琮心裡暗想: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可是他的拿手好戲。
「琮兒,你且去老太太跟前認個錯,想來都是咱們賈府的孩子,她就再偏袒寶玉那個孽障,總也不能把我的孩子怎麼樣。你放心去就是,萬事有爹爹給你做主!」
賈赦脫口而出。這番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有點兒摸不著頭腦:他從什麼時候開始,居然拿這小子當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