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我善養吾浩然之氣(1415)

  第168章 我善養吾浩然之氣(1415)

  今日又是小雨,陳恆收拾好東西,就隨信達一起下樓。家裡有個木匠就是好,陳啟的手藝巧,見雨水連下數月,索性在一、二樓的中間向外搭出一片雨棚,好讓家人平日往來通行。

  早飯吃的是煮年糕,這年糕還是林伯父送給他的。當日府衙傳出伯父病重的消息時,陳恆就有了探望之心。可還不等他成行,過去讀書的陳清岳就帶回林如海托林珏轉贈的年糕。

  兩人雖未照面,陳恆已經知道林伯父的心思,眼下不是見面的好時機。他也就安心跟好友溫習,兩耳不聞窗外事。

  今日,陳恆的碗裡還被顧氏特意加了兩個雞蛋,另有一雙筷子放在碗上。若不是知道母親純屬無心之舉,陳恆都懷疑顧氏也是穿越者,取了『一百』的寓意。

  現在的時辰十分早,卯時的天色,暗中帶亮,半黑半白。老陳家的人,卻無一例外都等在大堂內,見到陳恆走進來,紛紛都露出鼓勵的笑容。

  飯間,一家人都竭力控制著情緒跟言辭,明明一個個都緊張的要死,面上卻刻意裝著若無其事。只是往日吵鬧的餐桌上,大家說起話來都有幾分小心翼翼。

  知道這是考前綜合症,陳恆看在眼裡,心中也是暗笑不已。這也不打緊,等到他考試考完,樂天派的陳家人就會恢復過來。

  臨出行時,一家人不管吃沒吃完飯,全都默契起身,陪著陳恆跟信達走到門外。淅瀝瀝的小雨落在青石板上,油紙傘上傳出輕靈的聲響。陳恆站在傘下,對著台階上的家人行禮。

  他什麼話都沒有說,可臉上鎮定堅毅的表情,似乎又把什麼話都說了。陳丐山看著大孫子消失在道路盡頭,才控制不住拉著陳啟嘀咕:「你說,我孫子怎麼就這般好。」

  爹,那也是我兒子。陳啟翻了個白眼,好在沒讓陳丐山發現。他回屋略作收拾,也得起身往店鋪趕去。叫陳啟老老實實待在家裡等消息,這不是逼死人嘛。

  樓下的老陳家人,正在慢慢回屋。隔壁樓上的木窗,也在此時默默關上。

  這幾日,祝福的話,甄英蓮甚少對陳恆說。儘管她已從母親口中得知院試的重要性,可對她而言。唯獨對她來說,陳恆中與不中,都不重要。

  她不願給對方壓力,更不想陳恆背負太多。相比起滾滾紅塵里的世人,她本就無一物的心思,也不願給他添上塵埃。

  質樸的心思下,藏著純粹的感情。

  其中滋味,各有所得,各有所好。

  不足為外人道也。

  …………

  …………

  趕到貢院門口時,天色又亮上一等。錢大有、江元白離得最近,來的也最早。陳恆跟薛蝌到的時間,到差不多。

  四人站在雨中,相互檢查起行囊。統一樣式的油布袋,是由薛家妹妹親自購買贈送。彼此看過對方帶的考具,見都沒問題,才重新站定,等待著第五個連保的人。

  這第五人,是陳恆的熟人。算是他的泰興縣老鄉,曾在流民營地有過一面之緣的葉廣潮。

  他們兩人都有在王先明門下治學的經歷,葉廣潮在揚州城裡熟人不多。剛巧陳恆裡面缺了一人,就把他拉來一起。

  待五人湊齊,貢院門外已經響起炮聲,官兵們開始搜查起前列的童生。今年報考的人極多,光是入場約莫就需要半個多時辰。

  陳恆心態平和,尚能跟好友們閒聊。其他四人,表情各不一。其中江元白又提到五月初報紙上登的事情,向其他人求問,「這次考試,你們準備用標點符號不?」

  葉廣潮不屬於樂儀書院,當即搖頭。答道:「報上不是說,只是不拘用符號,全以內容做高下嘛。既然新舊二法都可以,我還是遵循舊例吧。」

  他們書院的夫子,教法比較尋常。這個關鍵時刻,只要求參考的學子不要冒然行事,確保萬無一失。

  陳恆本不願作答,他的態度其實很明顯。可見好友們都把目光往自己身上瞧,他只好坦言道:「我會。」

  他不清楚遠在京師的朝廷,是如何得知揚州城裡的事情。可幫著推廣標點符號,是陳恆此生必須要去做的事情。眼見當朝陛下親自下旨,準備在揚州特事特辦。陳恆又怎麼能落在他人之後。

  薛蝌等人聽到陳恆的回答,各有想法在心中。但無論怎麼樣,考試在即,思考過多也已經無用。

  待輪到他們進場,照例是更新後的『面貌冊』,以及唱保之事。只唯獨在搜查時,費了許多功夫。

  院試較之前兩試,重要性已經不同。寬衣解發,都是在所難免。嚴格的搜查工作做完,五人拿著自己的號牌,各自往號房尋去。

  陳恆的位置在中間,不遠不近的距離。號房內的設施,都是新設之物,自無挑剔之處。往位置上一坐,將胡源贈送的考具拿出來。筆是好筆,大中小白雲數支,極適合拿來考試用。

  將墨倒在硯台中,加水,一遍遍的研磨開。陳恆就開始閉目養神,靜待風起時。

  …………

  …………

  這是李卞第一次主政院試,心思不免雀躍。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天下讀書人中殺出。好不容易有個當面顯擺的機會,本是想一展所長,讓這些老少童生見識見識進士的厲害。

  哪想到五月初,陛下的一份旨意,直接打消他的念頭。一是說,揚州此次院試,不需強定符號之事。二是說,此次院試的卷子,要全部轉運禮部過目。

  只這兩句,李卞便知道背後少不了裴懷貞的影子。可他有什麼辦法呢,他可以在童生面前擺譜。當今聖上跟一品大學士,也能給他定一定規矩。

  帶著鐐銬起舞,李卞那份雀躍,也少了半截。四周陪著他的房考官,都是府衙推薦的人選。將禮部、陛下會過目此次院試的事情一說,大家心中都打起十萬分精神,生怕落了那個賢才,給自己招來禍端。

  幾人聚集在一起,抓緊討論著各個符號的運用。李卞煩悶的坐在上首,靜等門口的差役敲響罄鍾。

  隨著『鐺鐺鐺』的聲音傳來,貢院大門重重合上。收拾好心情的李卞,帶著所有考生照例走完一套拜夫子的流程,差役們就開始下去分發考卷。

  雨日下,差役們跟考生都極為小心,生怕打濕了白紙。等到一切準備就緒,扛著考題的官兵,也要開始在貢院內遊走。

  院考不像縣試、府試那般繁瑣,只考兩場——分為正場、覆場。每場考一天,以日落為準。交卷時,收卷官會依次在卷面記上序號,從前往後放。若是兩人文章水平相當,則取用序號靠前者,這也是院試『爭頭卷』的由來。

  正場考《四書》兩篇,本經文一篇,共三篇八股文,另有帖詩一首。

  覆場,則考策問兩道,論兩道,算題一篇。

  形式都是差不多的,只是往年的學政,喜歡出些賣弄學問的截搭題,將兩句不相干的句子取一字,合成一題。或是取一句的首尾之詞,也可湊一題。

  總之,很是讓大多數考生痛苦。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科舉延續至今,能出又沒出過、還有難度、深度的題目,前人早已用盡。真當歷朝歷代的一票子猛男,是吃乾飯的?

  好在,這次陛下明言,會讓禮部過目。這份超一等的規格待遇,讓李卞出題的時候,也有些小心翼翼。

  等差役扛著題牌走到陳恆身邊時,他探頭從雨中快速將題目抄錄在紙上。先是四書的兩道題:

  其一:爭黨。

  其二:氣帥。

  其三:是道帖詩題,名為『無情一餉斂斜陽』。

  第一題出自《論語·衛靈公篇》,這樣看,可能看不出來。把它原話一說,就很是明了。

  『君子矜而不爭,群而不黨』。說的是君子莊重又謹慎,而不與別人爭執。雖然合群而不結黨營私。

  第二題出自《孟子·公孫丑章句》,原話是『夫志,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說的是一個人的心志直接影響個人的氣節,而氣節是支撐身體的一個東西。

  如今陳恆精氣神俱全,下筆自然要先從四書題開始。第一題倒是好破,只要想明白出處,照著各位聖賢的注釋,沿著經義下筆,斷然不會出錯。

  應該說李卞題目不難,起碼沒出些奇題怪題,要是這樣還有學子答錯,那就真的要打手板了。

  至於李卞有沒有藉此題,向可能閱卷的陛下表明心跡,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題目好做,陳恆心中稍作思緒,就在紙上寫出腹稿。

  正卷上的內容,要控制在三百字左右,稍微多一點,接近四百字也無妨。但過了四百,一定算是出格,考官不會多看,直接丟棄一旁。

  三百字的規定,遣詞造句自然要小心。陳恆經過書院和林如海的點撥,已經深諳此道。一篇寫完,只需略作刪減就可抄錄。

  他的文章概要,貼合君子的品行操守,只在大道上著筆墨,不需要像其他投機之輩,靠另闢蹊徑奪人眼球。

  這是每個功底紮實的考生,都會選擇的路。大家拼的就是火候,陳恆也似乎不懼,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爾爾。

  第二題,就有意思了。第一題考的是君子之德風,第二題考的就是君子之志向。

  這志向,還得結合上下文大義,不可偏,不可自說自話,拿些假大空的道理忽悠考官。十分考驗童生們對經義的理解、運用。

  陳恆沉思片刻,將原文在心中默讀一遍。王先明教他四書時,曾說《孟子》就像涓涓流動的溪水,沿著《論語》的高山往下流淌。

  那些往日熟悉的字眼,在此時此景重新讀起來,陳恆亦有這等感受。金色的字符從腦海里冒出,又沿著血脈筋骨一路下游,直去敲打少年炙熱的心房。

  原文是《孟子》里非常出色的雄文,出過許多流傳千古的名詞名句。諸如『拔苗助長』『我善養吾浩然之氣』等等。

  既然要破,自然要從浩然之氣上破。那什麼是君子的浩然之氣呢?孟子在文中亦有說明,它是天下最偉大、最剛強的一種氣,要用正直去培養它,那就會充盈天地之間。

  這種氣,要配上最佳的行為方式和正道。如不是,就會泄氣。所謂的行為方式和正道,陳恆理解為『義』。

  孟子也在文中有言『告子未嘗知義,以其外之也』。此話說的是告子不一定知道最佳的行為方式,因為他把義看作是外在的東西。

  一字一句,秉承著一顆本心著墨。筆鋒飄舞,游龍走蛇之際,少年的文章也在風雨交加中完成。外頭偶有電弧划過,照亮灰濛濛的天色,一時雷聲大作,震人心魂。

  「義之所在,道之所在。義之所向,心之所往。蓋莫君子之事,不外如是。亦如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義,以仁載也。得此二者,方為我善養吾浩然之氣。」

  筆停,陳恆抬頭,吐出心頭一口氣。這口氣,他從六月初養到今日。也從府試結束那日,等到現在。日日勤學不綴,而今一朝釋放,可謂身心舒暢。

  且聽房外小雨驚雷,聲聲入耳。他已在天下之中,已是天下之眾。前路如何,陳恆不得而知。只是眼下,他情不自禁放下筆,閉目聽雨。

  恍惚間,似乎能看見一個穿草鞋的豪客,戴著斗笠拄杖徐行,且歌且吟道:「一蓑煙雨任平生,誰怕?誰怕。」

  再睜眼,陳恆已經調整好狀態,開始看向帖詩題。此題為『無情一餉斂斜陽』。此句也有出處,是從范成大的《州宅堂前荷花》摘錄所出。

  是的,這一句說的是荷花。若是有考生以斜陽為破題點,那就是大錯特錯。要是把無情一餉,聯想成遮天的雨幕,也是南轅北轍。

  范成大的生平,倒不用多說。他的詩風有白居易之氣,可惜宋朝的文人墨客如過江之鯽。除了蘇東坡獨占詩詞八斗外,剩下的人共分二斗,又有多少能留給范成大。

  就是後世的學生讀書,提到南宋中興四大詩人,大家也只會記住其中有個陸游,另有三個湊數的。哈,范成大就是湊數的一個。

  陳恆斂下嘴角的笑意,將范成大的原詩在心中過一遍,就開始思考寫荷花的詩詞。他在詩詞上的造詣,是下過很大的苦功夫。可也沒有蘇東坡那樣冠絕天下的把握,一字一句皆要琢磨一二。

  沒辦法,這也是天下文人的常態。一句話,無需過多自憐。少去跟李太白、蘇東坡比較,你的一生就會愉悅許多。

  他略作沉吟,提筆寫就:

  春雨聲聲碎荷塘,採得藕香入座涼。

  最是晚來清絕池,水光月色竟相青。

  題名《雨荷》,陳恆讀過一遍,自覺已無更改之處。就回頭去改其前文,其中他的本經《春秋》題改的最輕鬆,他在此書下力甚多,也不需過多修改,就可抄錄紙上。

  四書的兩篇文上,陳恆倒是慎之又慎。幾番思量後,才定下最終文案。自覺已經一展所學,足以寬慰自己往日的努力。

  待確認無誤後,時間已經來到申時。他正要動筆將兩篇文抄在卷上,外頭已經有學子交卷搶去頭名。陳恆也不著急,仍舊不緊不慢抄錄,力求字字完美,卷面整潔。

  待他自己交卷時,前頭已經有三十人交卷。勉強排到三十一名,陳恆尚算滿意。畢竟考都考完了,還操心這個幹什麼。

  陳恆跟隨其他考生離開貢院,出了門就見到信達撐傘等在外面。心中不禁納悶:這小子不會一直等在這吧,不是叫他回家裡等嗎?

  「二哥,二哥!」見到陳恆出來,信達很是高興的跑上來,先接過哥哥手中的油紙袋,又把傘往陳恆頭上一罩,兩兄弟相擁著走入雨中。

  「二哥考的怎麼樣?」信達第一次看見這種考試,雖是旁觀,心中也是激盪的很。雖然遺憾自己此生沒有機會,可還是架不住好奇,跟自家哥哥打聽起裡面情況。

  對他,陳恆就不會藏著掖著。自家人,自家人。能放鬆打鬧的,才是自家人嘛。陳恆笑著攤攤手,「就差一穩。」

  信達呆了呆,半響才明白哥哥開的玩笑。他把手搭在陳恆的後背,當即高興道:「二哥,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陳恆看著他,也是點點頭。他這段時間為了備考,許多旁事都沒有功夫搭理。信達一直守在他的身後,默默支持著他,實在叫陳恆感動的很。

  「那可不。」陳恆笑了笑,也伸手搭著信達的肩膀,「不然,怎麼做你哥哥啊。」

  「嘿嘿嘿。」見到哥哥的親昵舉動,信達忍不住皺皺鼻子,將傘又往陳恆這邊傾了傾,「哥,小心雨。」

  「你也給自己打點,衣服都濕了。」

  「嘿嘿嘿。」

  回到家後,因為覆場是在兩日後,陳家人不得不又開始憋屈忍耐。他們想問陳恆考的怎麼樣,又怕給孩子增加壓力。

  一群人給逼的,在乾淨整潔的家裡,不住的找活干。這個擺擺桌椅,那個擦擦角落。陳恆先是一直憋笑,直到最後憋不住,才大笑出聲。見家人都看過來,陳恆趕緊湊到顧氏面前,給自家老娘寬心道:「娘,你別擔心,孩兒有六七分把握。」

  「好好好。」豎起耳朵旁聽的陳丐山,連連拍腿大笑,「吃飯,吃飯。快給孩子吃飯,真是的,老婆子,你孫子考了一天,也不知道給他弄點飯吃。」

  陳恆絕倒,難道自己考得不好,就沒飯吃了嗎?

  周氏拍額笑道:「太緊張,忘了,忘了。早上的年糕還有點,恆兒,奶去給你熱一熱,你就能吃。」

  …………

  …………

  在家裡連著吃了兩天的年糕,叫苦不已的陳恆再度奔赴貢院,準備參加今日的覆場。這一日的策論等題都不難,畢竟還只是考個秀才。

  李卞也沒為難童生們,與其指望這些呆書生,寫出什麼驚世治國之作。還不如出些簡單的題目,給陛下留下一個好印象。

  策論之難,尚在鄉試上。

  對於陳恆來說,有了這次親身赴考。第一次接觸到官方出的策論題,算是把林如海平日的教導運用起來。考題跟林伯父的題目一比,不過了了,他寫起來很是輕鬆。

  至於算術題這種拉分項,呵,那也不必多說。這一場的頭名,被陳恆理所當然的收入囊中。陳恆高高興興交卷的同時,也沒去多等薛蝌等人。

  這次的算數題目,有不少陳恆還給他們出過,甚至更難的升級題型也有。這要是還考砸了,薛蝌跟江元白,你們倆小子給我等著!!!

  錢大有嘛,陳恆倒是放心許多。他清楚覆場的難度,覺得錢大有通過應該不難,只看算術題能拉開其他考生多少差距。

  十餘日後,眾考生重聚城西,貢院門外開始放榜。

  只見榜上寫著:「第一名泰興縣陳恆……第十名江都縣錢大有……第二十五名江都縣薛蝌……第三十七名興化縣江元白……第四十八名泰興縣葉廣潮。」

  五人聯保,五人竟齊上榜,也是一段佳話。

  薛蝌跟江元白在榜前手舞足蹈不提,超常發揮的錢大有,怔怔的看著自己的名次。還動手用力揉揉眼睛,才忍不住哭出聲。

  這可嚇到了江元白,他忙問好友原因。錢大有道:「今日方知苦讀的好處,恆弟。」他轉頭看向陳恆,拱手道,「謝謝你。」

  「這是做什麼。」陳恆趕忙扶起好友,寬慰著錢大有,「你的名次,都是自己真才實學考出來。要謝,該謝謝發奮努力的自己才是。」

  旁人瞧著眼熱不已,又聽到面前十三歲的人,就是本次院試的案首,語氣不免有些發酸。不過這些人還沒說幾句,就被有心人捂住嘴巴。

  「你瘋啦?也不打聽打聽他是誰。崔游道知道不,就是今年殿試考中二榜十一名的那個,他府試時還被陳郎壓了一頭,屈居第二呢。」

  前者這才恍然大悟,又跺腳嘆氣道:「這樣的人,幹嘛跟我們一科。這五、六年的光景里,那一年不能參加院試。」

  「誰知道呢。去年崔游道高中鄉試解元的時候,大家都在好奇他的去向。只知道他在樂儀書院讀書,平日都不見人。連城中的詩會,也參加甚少。」

  說話的人,頗為壞心眼的補充道,「也許是他們書院的夫子,想著二虎相爭,必有一傷。故把兩人分開,各取頭名。也算是技壓群雄了。」

  「那不是苦了我們?」有人出言抱怨。

  「你中了嗎?」

  「沒中。」這人搖搖頭。

  「那苦個屁啊。」先前回話的人語氣已經十分不耐。

  「可我是副榜第一啊。」這人哭喪著臉。

  阿這……那是要哭一哭了。圍觀的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都不知作何言語。正巧,有差役出來粘貼出院試前十名的卷子。

  大家趕忙收攏好心情,頂著細雨往前湊去。無一例外,都是想看看陳恆的卷子。畢竟十三歲的院試案首在這擺著,不上下點評一番,怎麼好平息落榜之氣。

  可他們看完之後,一個個久久不言。半響,才說道:「無可奈何花落去,無可奈何啊。」

  眾考生紛紛掩面,各自歸去,到叫一旁把守的官兵奇怪的很。

  …………

  …………

  拿了院試案首,也不代表事情就這樣結束。陳恆跟好友們敘完舊,趕忙帶著信達回家。一會就會有府衙差役趕來報喜,這一出,府試時是沒有的。算是變相佐證了,秀才的厲害之處。

  頭名的陣仗到底不一樣些,其他考中的學子只有差役前來,名次要是靠後些,甚至來報喜的差役都只有二、三人。

  到了陳恆這邊,光領頭的差役就有五人,身後還跟著敲鑼打鼓的樂隊。一路敲敲打打的走來,好不熱鬧。

  不管那個朝代的人,對這種事都新鮮的很。鄰里街坊中,紛紛跑出來冒雨圍觀。他們也沒想到,自己這條街坊里,還能出個才子嘿。以後自己家的租價,是可以漲一漲了。

  他們跟著差役的屁股後面慢慢走來,這頭陳家的人也忙的慌亂。沒辦法,老陳家幾輩子加一起,也沒有這種陣仗啊。讓他們種地,個個都是能手。可輪到這些世俗之禮,大家都是喜中帶愁。

  好在,提前收到報信的胡源,帶著胡祥恆趕來幫忙。他們兩家如今已經交換過文書,婚期也訂下來,幾乎可以對外宣稱為一家人。

  有胡源在,陳家裡面的局勢,立馬變得有條不紊起來。等到差役一行趕到時,敞開的陳家大門,早就擺好茶水瓜果等物迎客。

  一陣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後。帶頭的差役大哥,高聲賀道:「恭喜陳公子院試榜上有名,高中案首,督學大人賜廩生。」

  連喊三聲,鼓樂不停。這每一聲的間隙,胡源都把自己準備好的銅錢,遞到陳丐山跟陳啟手中,讓他們撒給圍觀的街坊鄰居。

  差役們原本以為陳家門戶如此破小,出手必定大方不到哪兒去。沒想到,竟然如此豪闊。頓時更來勁,一聲更比一聲高。

  待到最後,連搶過錢的觀者,也陪著一起恭賀:「恭喜陳公子院試榜上有名,高中案首,督學大人賜廩生。」

  源源不斷的迴響,一時在街上傳出去老遠老遠。

  「謝謝,謝謝大家。」陳丐山朝著道賀的人群不住還禮,直到眾聲停下,陳恆才躍步而出,從差役手中接過喜報。

  「有勞差役大哥了。」他朝著冒雨趕來的差役行禮。

  「應該的,應該的。」差役連連笑道,一旁替陳恆撐傘的信達,趕忙遞上胡源交給他的碎銀,官差們歡天喜地收下,又道一句「恭喜陳公子」,才告辭而去。

  陳恆也是暗笑,沒想到自己也有被叫公子的一天。不過這也就是高中時的待遇,換作平日,你家沒個國公身份,也好意思叫半大小子為公子?

  待把街坊鄰居都送走,陳丐山才歡天喜地拉著寶貝孫子回屋。一家人坐在一處,胡源知道陳家今天是大日子,不免要慶祝一二。自己跟弟弟在,他們家的女眷肯定多有不便,便不顧陳啟的邀請,直接告辭離去。

  好傢夥,他們倆人過來,撒了一把銀子就走。這叫陳家人怎麼好意思,可惜勸留不得。陳丐山合上門後,當即說道:「回頭得把銀子還給他們。雖然馬上是一家人,不過大丫頭還沒嫁過去,不能叫人小瞧了我們,免得以後待大丫不好。」

  周氏忙點頭,她雖看著白花花的銀子銅錢,潑水般的撒出去有些心疼。可又覺得大孫子的大喜事,花多少都是值得。

  「放心,明天就準備好送過去。也是我們家不知道,沒有提早準備。」

  她這話說到後面,語氣已經十分驕傲。再看家中其他人,臉上無不是高興的很。陳清岳頭一回見到這種場面,給他幼小的心靈留下極大的震撼。

  他拉著陳寅道:「弟弟,我們也要用功讀書了。以後要像大哥一樣。」

  陳寅的話,跟陳啟一樣,能少則少。見此,就回道:「二哥,我一直用功的很。」

  好傢夥,陳清岳當即傻了眼。

  一家人又是笑做一團。顧氏跟李氏相互看了看,都覺得彼此的孩子童言童語,有趣得很。

  陳恆笑過之後,就起身走到陳青的面前,對她笑道:「姐姐,再過幾個月,就是弟弟要恭喜你了。」

  「嗯。」陳青笑著不住點頭,不時,就有眼淚浸在眼眶中,她又喜又哭道,「有個秀才弟弟背我出門,姐姐高興的很。」

  「哈哈哈哈。」陳丐山大笑,突然覺得搬家到揚州,也不全是壞事。起碼,他們能親眼見證孩子的榮光時刻。要是窩在山溪村,哪裡有這番熱鬧可看呢?

  昨天七千字,今天八千字。兩天寫了一萬五,欠你們的兩章,少一章不過分吧。這樣就只欠你們一章了,哎呀,你們月票加油投啊!我周六周日寫一寫,就不欠了哦。哈哈哈哈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