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雀舌茶 日常辦公 柳湘蓮和倪二來訪
茶室中，茶香四溢。
薛蟠從賈芸手上接過茶杯後，小抿一口，眼神一亮。
「妹夫沒說錯，這慈谿產的雀舌滋味不比敘州、嘉定、武夷、貴州、金壇等地產的要差。」薛蟠笑著說道。
賈芸笑了笑，說：「名茶出高山，浙東地區山嶺逶迤，溪流縱橫，十分有利於茶樹的生長。」
「《茶經》中指出：『越州、明州、台州均產茶』，且當『以越產者為上』。」
「這說明浙東地區不但是產茶區，更出產名茶。」
慈谿現境大半屬古越地，茶葉資源非常豐富。
尤其是南部地區，數十里四明余脈綿延不絕，有栲栳、獅子、九龍、白石尖等奇峰險嶺。
又有上林、梅溪、上岙、邵岙等眾多湖泊水庫錯雜其間，地高氣清，雲蒸霞蔚，卻雨水充沛。
天然的優良茶園慈谿南部所產的諸多茶葉中，最為著名的是龍南一帶所出的珠茶，即通常所講的龍南茶。
龍南茶樹大多生於半山腰間，穀雨前後開始採摘。
製成後的茶葉一顆顆渾圓緊結，身重骨實，色澤綠潤，白毫隱隱。
沏上一杯，滿室飄香，喝上一口，回味無窮，正是「香於九畹芳蘭氣，圓如碧玉珠走盤」。
薛蟠豎著大拇指，哈哈笑道：「要不說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呢。」
「妹夫以前也未曾到過慈谿，卻知道這兒出產的茶好喝，這也是本事啊！」
賈芸喝了一口茶後，唇齒生香，他說：「咱們喝的這個還不是新茶，稍微差了點意思，可就算如此，這茶也是茶中極品了。」
「所以先前我就讓襲人備了幾十斤，著人帶回京城，不但家裡人可以嘗嘗，還可以拿來送禮，一舉兩得。」
「妹夫倒是會精打細算！」薛蟠眯眼笑道，然後他搖頭嘆息道：
「可惜慈谿終究只是一個縣，所產茶葉有限，要不然還真能憑這茶葉，賺大銀子。」
賈芸點頭道：「說到底，我終究不會在慈谿呆的太久，能讓咱們商路高價收一些特產，用以提高百姓收入，就已經是我能做的極限了。」
「要是我能在這兒呆個三四年，或者五六年，倒是可以大力扶持一番，做大做強各色產業真不是夢，而現在所做的這些，充其量也只算是虎頭蛇尾罷了。」
薛蟠贊同道：「這倒也是，可妹夫卻不得不這麼做啊！」
「你要現在就重金投入，到時候人走茶涼，不就為別人作嫁衣了麼？這事兒咱們卻不能幹！」
兩人閒聊一陣後，賈芸問道：「浙江商路買賣承局的總管、執事、帳房、掌柜等人都到了沒有？」
「上午都到了，下午就按照你的吩咐，去和那些鄉紳洽談了。」薛蟠頷首道。
賈芸點頭說：「這事兒你盯著些，以後咱們商路就要一分為三了。」
「一部分以內務府的生意為主，經營香料、布匹、糧食、毛皮等大宗商貨，這些生意的利潤，雖然內務府要占大頭，但咱們並不虧，反而占了大便宜。」
「另一部分則是要單獨自建一條商路，主要進行海上貿易，將中原的瓷器、絲綢、茶葉、鐵器等貨物賣到國外去，然後從國外買回糧食、香料、珠寶等東西賺銀子。」
「最後一部分則是依託於薛家商路，整合全國各地的特色產品，新建一條專門販賣這些東西的商路，這件事做好了，不但薛家能賺銀子，也能惠及萬民。」
薛蟠點頭應道：「我知道，不就是妹夫你說的三條腿走路嘛，這事兒我會盯著的，可你也知道我的本事……」
賈芸揮手打斷他，語重心長道：「讓你盯著，又不是讓你去做生意。」
「你放心，只要你常常關注他們，就沒人敢出什麼么蛾子，不還有內務府派來的帳房盯著麼？」
「行吧，別的事兒我不在行，但讓我作威作福還是挺拿手的。」薛蟠頷首道。
正說著話，媚人在門外嬌聲喊道：「老爺，飯備好了……」
賈芸抬頭問薛蟠：「要不要一塊兒吃？」
「不了，今晚商路來的那些人請我東道，我得把肚子留著。」薛蟠搖頭道。
賈芸起身道：「行吧，外出時把我的親衛叫幾個跟著，千萬不要大意了，算了，乾脆將巡捕營的人也調些過來，換了常服跟著。」
說著，他就將賈文琳喚了進來，安排清楚。
從上次錦衣衛來和他交帳時得到的消息，他就知道王家對薛家還沒死心，不但商路上有人關注，估計連薛蟠也是有人時常盯著的。
這也更加證明了先前薛寶釵的猜測是沒錯的，王家和賈府狼狽為奸，已經無所不用其極了。
當然了，現在這兩家人是不敢明目張胆對付薛家的，畢竟薛家商路有內務府的人摻和進來了，量他們也沒那麼大的膽子。
但正因為這樣，他們對薛蟠反倒越加想除掉了。
畢竟薛蟠已經恢復了戶籍，他是薛家第一財產繼承人，讓薛家旁支來爭奪家產的路子是走不通了的。
唯有一點，將薛蟠這個攔路虎踢開，別人才有機會，比如薛蝌，或者薛家其他各房的人。
所以，下次他們動手對付薛蟠時，因為有了先前的教訓，一定會不動則已，動則雷霆萬鈞，不會再給他活命的機會。
這也是為什麼，薛寶釵會勸說薛王氏，讓薛王氏勸薛蟠一定要跟在賈芸身邊的原因。
跟著賈芸不是說就沒危險了，而是賈芸素來行事謹慎，喜歡謀而後動，薛蟠跟著他，至少要安全許多。
翌日，二月初一。
縣衙三堂，知縣廨，就是知縣辦公的場所。
賈芸拿著最近的文件慢條斯理的翻閱，不時做出些批示和蓋章。
這時，禮房典吏來報，說慈谿縣今年參加縣試的人員名單已經造冊完畢。
賈芸將名單拿來一看，發現有七百多人報名。
「江浙不愧是文風昌盛之地，一個普通的縣城，就有這麼多的書生報考縣試。」賈芸心忖道。
難怪人都說浙江科舉競爭激烈，要知道慈谿縣每年過考的人數，是有份額的，最多不能超過五十人。
而大多時候，每年的慈谿縣試都只錄取三四十名，並不將名額用完。
這跟鄉試、會試道理是一樣的，朝廷都會限定名額，優中選優，寧願少錄取，也不能濫竽充數。
賈芸看完名單後，吩咐禮房典吏：「拿下去，將各學子的身份戶籍再仔仔細細核查一遍，連廩生具保之人，也都要查，不能出絲毫紕漏！」
「大人，小的已經著人查驗過了，沒有問題！」典吏諂笑道。
賈芸斜了他一眼，將名單扔了過去，面無表情道：「那就再查一遍！」
典吏頓時打了個激靈，雙手接過名單，低頭哈腰諂笑著說會再仔細核查幾遍，保證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賈芸揮了揮手，讓典吏出去。
典吏如獲重釋，出了門後才反應過來，就那麼幾息時間，自己後背都被冷汗汗濕了。
「呼……不愧是能提劍殺人的主，一個淡淡的眼神，就能讓人心驚膽戰！」典吏長長的吁了口氣，心有餘悸想道。
縣衙中有編制的胥吏不會超過一百人。
其中最重要的六房工作人員更是只有十幾位。
經過了專業訓練的胥吏。
不但能夠遊刃有餘地完成政府的工作，還和鄉紳們保持了緊密的聯繫，將矛盾阻擋在縣衙之外。
維持了政府地方管理體系的穩定。
這種管理模式也讓知縣徹底遠離了日常工作。
但如果知縣缺乏使用他們的手段，就會導致胥吏們和鄉紳聯合起來架空知縣，然後對百姓進行壓迫，最終的黑鍋自然也是知縣來背。
所以，賈芸在上任之初，就將這群老油子壓的死死的。
對付他們，根本不用使什麼太高明的手段，直接以勢壓人，各種工作折騰，就能讓他們累的死去活來。
就像剛才這種情況，不管那份名單還有沒有問題，賈芸都會讓他們再查幾遍。
反正最近衙門又沒有別的太重要的事，讓他們太閒了，保不齊就心思渙散了，還是多多工作比較好。
當然了，該體恤下屬還得體恤，恩威並行，永遠是當領導的不二法門。
禮房典吏走了不一會兒，吏房典吏就來了。
「縣尊，這是剛收到上級的公文。」典吏將一份文件遞給賈芸。
賈芸拿過去一看，發現是吏部下達的公函，上面說新任的縣丞，將在三月中旬到達慈谿赴任。
「夏百川？是他嗎？」賈芸將公函合起來，心忖道。
如果真是他認識的那個夏百川來了，那就有意思了。
前年賈芸本想請夏百川來做自己先生的，後來遇到那個在自己店裡大放厥詞的書生和他攪在一起，所以自己就沒請他。
「也不知道他曉不曉得我在這兒做知縣？」賈芸心裡壞笑道。
同時，他也在疑惑。
按道理夏百川呆在京城，應該是要等著參加今年會試的，是什麼原因讓他棄考了？難道來慈谿做縣丞，會比參加會試更有吸引力？
想到這裡，賈芸問典吏道：「有文檔一塊兒下來嗎？」
「沒有，送公函來的書吏說文檔還在寧波府造冊，過幾天才能送來。」典吏行禮回道。
賈芸頷首道：「行吧，文檔到了，第一時間送過來。」
典吏應了一聲，就自覺告辭離開了。
待典吏走後，賈芸起身伸了個懶腰，然後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快到中午了，於是就出了知縣廨，坐著官轎回家了。
如今縣衙里的公事基本都已經理順，他也不用天天去那兒坐班了，這點權利他還是有的。
回到家，媚人取了件寬鬆的衣服給賈芸換上。
「南方跟北方果然大不一樣，天氣回暖的早，這才剛剛邁入二月，日頭就大了些。」媚人抿嘴說道。
賈芸見她連衣服都換了薄些的，拉著她的手，笑著說：
「咱們這兒靠近海邊，早晚溫差大，你可別一冷一熱染上風寒了。」
這時麗人端著熱水進來，伺候賈芸洗臉洗手。
賈芸見她還是穿著冬天裡的衣服，又對媚人說：「你看麗人就很好，不急著穿換季衣服。」
「要我說啊，反正你們呆在家裡，又沒做什麼重活，就應該穿多些。」
媚人笑嘻嘻道：「我跟她不一樣，我練了武功的，體質好，不怕冷！」
「呵，你不知道麗人也會武功？」賈芸翻了個白眼道。
麗人在旁邊看著媚人，咬著唇不說話。
說起來，她練武的時間比媚人還要長。
但兩相比較，媚人的力氣卻比她的大很多。
雖說媚人的格鬥技巧不怎麼樣，但她以力降十會，照樣能輕而易舉將麗人拿捏住，所以麗人很少跟媚人在武藝上爭輸贏。
因為，爭也爭不過。
不過她現在也在學賈芸交給她的《破敵拳》心法，因她之前練過武功，重練一門倒是困難不少，所以才剛剛入門。
三人嬉笑打鬧，來到院兒里走廊上坐下說話。
二月春風似剪刀。
春寒料峭，靜待花開！
這才剛踏入二月，院子裡的花草樹木就長出了新枝，花骨朵亦含苞待放，春色滿園。
陽光暖暖的，柔柔的，曬在身上格外舒服。
媚人輕輕給賈芸揉捏肩膀，含笑問道：「今兒要等薛大爺回來吃午飯嗎？」
「不等他。」賈芸抿了口香茶後，搖頭說道，「最近這些天他都有事，都不在家吃飯。」
媚人好奇道：「是商路上的事？」
「嗯。」賈芸輕輕頷首，卻不打算細談。
媚人也沒追問，只道：「老爺，你說咱們寫給家裡的信，到京城了嗎？」
「怕是沒那麼快哦。」賈芸想了想，說：「估摸著要這個月中旬，看寶釵她們能不能收到咱們寄的信。」
媚人嘆了口氣，道：「估計她們等咱們的信，也是望眼欲穿了。」
賈芸笑道：「放心好了，等咱們送回去的信鷹和信鴿到了後，你隔幾天就能給她們寫封信。」
「老鷹一天能飛多遠？」媚人好奇道。
賈芸琢磨道：「二三百公里吧！老鷹的一生，有四分之一的時間都在飛行！」
媚人道：「也就是說，老鷹從京城送信到咱們慈谿，要飛五六天啊？」
「嗯，差不多，這還是在沒有其他危險的情況下全力飛行。」賈芸點頭道。
這時正給賈芸捶腿的麗人突然問道：「老爺，咱們今年真的可以回去？」
賈芸微笑道：「那是當然，這還能有假的？我明年還準備參加會試呢，不回去能成麼？要是再錯過了，就要再等兩年了！」
麗人聞言，鬆了口氣，她說：「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從離開京城那天起，我就一直擔心可人那丫頭……」
說到這裡，她猶豫一下，繼續道：「老爺，可人她……把心思全都掛你身上了……」
賈芸點了點頭，問道：「你想說什麼？」
「嗯……老爺下次寫信回家，能不能單給可人寫封信，她一定會很高興的。」麗人抿著嘴說道。
賈芸笑了笑，說：「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呢，這事兒我答應了，下次一定給她寫封信。」
媚人插話道：「可人是個好的，性格溫柔，總愛默默付出，說真的，自從她來咱們家後，老夫人可要歡快不少。」
賈芸何嘗不知道可人是在幫他盡孝？
只是那會兒麗人的身份還未弄清楚，所以賈芸一直對可人沒有什麼表示。
不過媚人說的不錯，可人確實是個好的。
雖說賈芸一直和可人有些疏遠，但她並沒有難過和氣餒，反而還將卜氏伺候的好好的，說不好聽點，卜氏都快將可人當真正兒媳婦了。
要不是賈芸現在已經娶了薛寶釵為妻，保不齊卜氏就會來勸他娶了可人。
「這事兒我心裡有數，你們以後就別再多言了，尤其是回到京城後，在寶釵面前不准談論此事，說到底，現在她才是正妻！」賈芸嚴肅道。
女人再漂亮，那也不能被迷糊了眼。
該心狠的時候就該心狠，該有的規矩也要有，要不然家裡就會亂套。
賈芸可不會為了哪一個女人，將家裡搞得亂糟糟的，那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得不償失。
媚人和麗人見賈芸少有的嚴肅，於是都不敢再說了，賈芸能答應麗人給可人寫信，已經是很大的收穫了，得寸進尺可要不得。
正說話的時候，賈茗從外邊兒跑了進來，說：「老爺，柳湘蓮柳公子和倪二倪大爺來了，這會兒正在門口候著。」
賈芸聞言，臉色一喜，站起身來吩咐道：「媚人和麗人，趕緊備茶，做頓上好的席面，我要好好款待柳兄和倪二哥！」
說完，他就邁步往門外走去。
來到門口，柳湘蓮和倪二正在說話，身後跟著一群江湖人氏。
賈芸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我說今兒院裡的喜鵲怎麼總是叫個不停呢，沒想到是柳兄和倪二哥來了！」
「見過賈大人！」兩人齊聲行禮道。
賈芸上前扶住兩人的胳膊，笑道：「免禮，快免禮，走，咱們進屋說話！」
同時，他又吩咐賈文琳好好安排他們帶來的那些人。
說實話，沒見到賈芸之前，柳湘蓮和倪二兩人還挺緊張的。
也就半年多時間不見，賈芸如今不但考中了舉人，還成知縣了。
面對官府，兩人說不緊張是假的。
還好，這會兒見到賈芸後，賈芸並沒因為身份的變化，就對他們見外，倒是讓他們鬆了口氣。
PS：弱弱的問一句，都沒月票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