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5章 同林鳥
「這……這是去哪?」
察覺到馬車忽然轉向,車廂內的北靜王妃,顧不得自己的處境,連忙撩開車簾,問道。
原以為這一聲問了也白問,沒想到,車簾外正指揮著馬車轉向的夏守忠,竟然還行了個禮,滿臉堆笑道:「王妃娘娘莫要多想,這不是陛下聽說,娘娘要去誦經替北靜王贖罪,誇讚娘娘識大體,特意讓雜家來請娘娘,去勸一勸王爺,早些認了罪,也免得枉受皮肉之苦。」
因打算將北靜王妃做為突破口,皇帝擔心禁衛粗枝大葉,把握不好分寸,會打草驚蛇,便讓夏守忠前來。
「那……有勞夏公公了!」
聽聞不是調頭去王府,以及夏守忠隨後的解釋,北靜王妃確實稍稍鬆了口氣。
可按下葫蘆起了瓢,到底要勸北靜王認什麼罪,她卻是連問都不敢問。
皇帝的旨意,不容她推諉。
好在夏守忠的態度,讓她看到了一線曙光。
另外,皇帝既然讓她去勸,至少說明北靜王拒不認罪的態度,這無疑也符合她之前的猜測。
王爺確實毫不知情,只是下面人的自作主張。
她心下盤算著,如何借著見面的機會,提醒一下北靜王,以此為突破口,儘量減輕罪責,並在不刺激他的情況下,勸他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不知不覺中,馬車已然緩緩停下,夏守忠那標緻性的公鴨嗓也隨之響起:「王妃娘娘請吧!」
早在鎮國公府外,她已然沒了王妃的體面,這會子自然不敢再提出迴避之類的要求。
在一群禁衛、錦衣衛虎視眈眈之下,顫顫巍巍的下了馬車,跟著夏守忠來到了,一處幽閉的大門前。
夏守忠方面帶拘促道:「這牢房不吉利,雜家心裡也犯怵,還請娘娘容雜家偷個懶,就不陪您下去了。」
說到這,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陛下說了,只要娘娘能勸王爺如實交代,總歸要看在太妃的面子,對娘娘網開一面!」
既然要讓北靜王兩口子暢所欲言,他自然不可能在場,反正張雲逸、陸炳已然準備就緒,他即便陪著進去,也是要出來的。
夏守忠並未說假話,確實是覺得不吉利。
本就是本色出演,北靜王妃非但沒看出異樣,反倒還有些慶幸,連忙道:「多謝公公指點,不敢勞動公公!」
可等到牢門打開,看著昏暗、逼仄,一路向下的樓梯,她終於明白夏守忠為何不是說進去,而是下去,心裡也開始後悔,答應的太早了。
她這邊正求助的看向夏守忠,卻見對方指著門口吊著的一根繩索道:「娘娘勸過了王爺,出來時,只消拉一下門口的繩子,外頭便會開門!」
說罷,不等北靜王妃表示,便遠遠的躲開了。
北靜王妃略一遲疑,終究還是硬著頭皮,邁進踏了進去。
她這邊剛邁步進去,還沒等適應裡頭的幽閉,牢門卻已然關閉。
此前站在門口,還有陽光射入,這會子牢門緊閉,油燈撲扇,愈發顯得陰森、幽暗。
也就是為了方便監聽,否則,再來兩聲鬼哭狼嚎的慘叫、求饒,便是被嚇的失禁,也不算稀罕。
不過,饒是如此,也把養尊處優的北靜王妃,嚇得雙股戰戰,直打哆嗦。
她下意識的扶住了牆壁,卻又針扎似的慌忙把手縮了回去。
好容易平復了心情,卻聽樓梯下傳來一陣帶著啜泣的呼嚎:「冤枉啊!水溶絕對不可能謀害陛下,更不會加害魏國公,還請大人幫忙陳奏陛下,水溶感激不盡……」
原來是水溶聽到牢門打開的聲音,以為是有人提審,忙不迭的喊冤叫屈。
不過,雖然他的叫聲撕心裂肺,可在這幽閉的環境內,能夠聽到熟悉的聲音,終究還是緩解了北靜王妃心裡的恐懼。
她終於也邁開步子,緩緩走下了樓梯。
樓梯的盡頭,豁然開朗,可還沒等北靜王妃心頭一松,看見琳琅滿目的刑具,以及上面沾染的血跡,卻差點沒有一屁股跌坐在地。
「啊!~」
她忍不住驚呼出聲,連忙伸手捂住了眼。
北靜王聽到這聲驚呼,連忙停止了呼嚎,試探道:「王妃?」
這一聲猶如黑暗中的明燈,北靜王妃連忙低下頭,收回手,循聲摸了過去。
「王妃,果然是你!」
她一直沒敢抬頭,直到聽到北靜王的聲音再度響起,方緩緩抬起頭。
見北靜王雖然狼狽,卻全須全尾,北靜王妃心下不由定了定神。
只是,這單間牢房,雖遠比不上一般牢房,環境惡劣。
可北靜王妃哪裡見過民間疾苦?
看著木柵欄另一側,茅草滿地,縱然夫妻本是同林鳥,可在這種情況下相見,還是免不了百轉千回。
一時間,準備好的話,也不知從何說起。
反倒是北靜王先開了口:「你……你也進來了?」
聽了這話,北靜王妃心下只覺得無比慶幸,可想到夏守忠的提醒,更覺難以啟齒。
這就是夏守忠聰明之處,若當著北靜王的面,對北靜王妃說出網開一面的話,非但有挑撥之嫌,北靜王妃或許也會顧慮。
而單獨跟北靜王妃說,不愁她不考慮明哲保身。
當然,這一招若是伉儷情深,自然沒什麼效果。
可夏守忠先入為主,認為北靜王妃不但參與其中,且本意就是讓北靜王背鍋,自然不愁她不中招。
雖然夏守忠想岔了,但北靜王與王妃,顯然也談不上伉儷情深。
「王爺,先別說這些,王爺沒有……」
原想著岔開話題,先說上幾句關切的話,沒想到,剛邁步來到柵欄前,卻聞到了一股尿騷味。
北靜王妃連忙掩住口鼻,剛剛醞釀好的情緒,頓時煙消雲散。
北靜王這時也反應了過來,一臉尷尬,欲蓋彌彰道:「這裡頭也沒個馬桶、茅房……」
北靜王妃雖覺得噁心,可想到自己,驟然看見滿屋子刑具的時候,若非北靜王及時出聲,恐怕她此刻也好不到哪去,便也沒有心思恥笑。
北靜王也連忙岔開話題道:「對了,是哪位押你過來的?怎麼沒見人?正好乘著機會,求他去稟明皇上,我要當面向皇上伸冤!」
聽了這話,北靜王妃也找到了勸說契機,不動聲色的往後挪了一小步,道:「王爺,人證物證俱在,皇上又怎麼會見你?王爺何苦還要受這皮肉之苦?」
「什麼人……物證?哪裡來的物證?」
北靜王原本想連認證也一起否認,可想到審訊時自己也坦白了上書一事,這才只揪著物證。
北靜王妃也沒想那麼多,坦言道:「王爺恐怕還不知道吧?刺客不但確實是王府之人,還寫了一封認罪書……」
北靜王一時會錯了意,不等北靜王妃說完,便怒吼道:「認罪書?什麼認罪書?我怎麼可能指使人去謀害魏國公?是哪個吃裡爬外的要栽贓本王!」
他情緒激動,忘了自己的處境,本王也喊了出來,同時雙手伸出柵欄,抓向北靜王妃。
他倒不是意圖對王妃行兇,只是想證明自己的清白。
只是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卻嚇得北靜王妃慌忙後退。
見沒抓到人,北靜王連忙道:「你……你是知道我的,我與魏國公已然冰釋前嫌,怎麼會多此一舉,我這就讓人去稟明皇上!」
聽了這番話,北靜王妃愈發有了開脫的信心,忙道:「王爺!你有所不知,刺客並非栽贓王爺,而是氣不過魏國公對王爺不敬!」
「什麼?」北靜王聞言愕然,隨即『撲通』一聲跌坐在地。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