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章 春耕驚變
己亥年,仲春亥日。
風和日麗,萬物復甦。
先農壇下的祭田前,張雲逸正百無聊賴的看著萬隆帝迎神、上香……
待一系列繁瑣的禮儀後,皇帝來到祭田前,裝模作樣的領著一眾大臣,下田耕作了一番。
張雲逸方啟動提前裝好的水泵,獨自抱著水管一頭,來到了萬隆帝前。
考慮到皇帝未必能抱得動,他一面托著水管,一面衝著側目看向遠處,示意啟動水閥。
回過頭時,卻見對面的灌木從中,一道指甲蓋大小的光芒,一閃即逝。
反射?
張雲逸下意識的一愣,正疑惑灌木中哪裡來的反射物,卻見兩桿尖頭帶著湛藍色寒芒的黢黑箭矢,衝著自己方向疾馳而來。
轟鳴的蒸汽聲,掩蓋了箭矢疾馳的破空聲。
張雲逸腦中電光火石,強行按捺住躲避的衝動,一個蠻牛衝撞,猛然撲向了對面的萬隆帝,並高聲疾呼:「有刺客!」
得益於長久的鍛鍊,兩桿箭矢堪堪擦著張雲逸的後背,直接沒入觀禮的兩名緋紅官袍的官員胸口。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場中頓時一片騷亂,不遠處的侍衛,這才後知後覺的圍攏了上來,形成一道人牆,擋在了皇帝和張雲逸的身前。
「抓刺客!」
「保護陛下,搜捕刺客!」
聲音此起彼伏。
被眾侍衛圍攏的張雲逸,緩緩從皇帝身上起來,驚魂未定的看向同樣臉色陰沉,口吐苦水,咳嗽不止的萬隆帝。
連忙請罪道:「情況緊急,還請陛下恕臣衝撞龍體之罪!」
剛才情況危急,他哪裡顧得了許多,一頭撞進了萬隆帝的懷裡,一身蠻力,只看皇帝咳嗽不止,也知道被撞得夠嗆。
「咳咳咳……」
萬隆帝一面咳嗽,一面擺了擺手。
可還沒等他緩過勁來,外圍忽然想起一聲驚呼:「有毒!」
這一聲,直叫張雲逸背脊發涼。
剛才箭矢雖貼著後背,可只看射中的方向,只怕把自己和皇帝都包含在內了。
若非出於好奇,試圖查找灌木中的反射物,不論是獨自開溜,亦或是稍有遲疑,這會子即便不死,也該考慮後事了。
雖說護駕不是他的職責,可丟下皇帝,獨自躲避,即便暫時躲過一劫,事後追起責來,只怕也難逃一命。
皇帝也不比他好到哪裡去,目眥欲裂,眼中的怒火幾乎噴薄而出,只在看向張雲逸的時候,才稍稍有所收斂。
「愛卿護駕有功……」
皇帝的話還未說全,只見人群中擠進一人,捧著一封書信,跪地道:「刺客已然服毒自縊!這是從刺客身上搜到的書信,臣護駕不利,萬死難辭其咎!還請陛下容臣先送陛下回宮,再向陛下請罪!」
看著跪在面前的侍衛統領仇奪,萬隆帝咬牙切齒,道:「服毒自縊?查!查他祖宗八代,務必查明,他背後之人!」
隨即,又深吸了一口氣道:「受傷之人速速送去醫治,張愛卿、谷大壽、周顯祖隨朕一起,起駕回宮!」
這會子,還是潛邸的舊人可靠。
說是起駕回宮,可刺客雖然服毒自縊,可誰也不敢保證,沿途是否還有埋伏。
御攆目標太大,又不利於護衛,萬隆帝只得被一眾侍衛如臨大敵的圍在中間,在夏守忠等一眾太監的攙扶下,步行回到了皇宮。
他服藥大半年,雖然身體還不至於完全被掏空,可已然比不得之前。
加之,遇刺受驚,又被張雲逸那麼一撞,縱然有一眾太監攙扶,可回到宮內,卻仿佛丟了半條命。
但一想到今日差點丟了性命,他還是強打起精神,來到御書房內。
萬隆帝剛在龍椅上落了座,侍衛統領仇奪連忙跪倒在地:「臣護駕不利,萬死難辭其咎,還請陛下降罪!」
萬隆帝目光如炬,審視著面前的仇奪,沉默了片刻後,緩緩開口:「說!刺客是怎麼混進來的?」
「不敢狡辯,只是臣也沒想到,賊人居然如此隱忍,居然提前在祭田旁的灌木內,挖了一個一人容身的暗室,只看裡頭的情形,怕是已然埋伏有兩三天了……」
皇帝出行,不但侍衛林立,且也會提前清場、排查。
但是這種提前挖好了暗室,躲在裡面伏擊,確實讓人防不勝防,仇奪也始料不及。
不過,這種行刺,也有一定的局限性。
不但要提前得知皇帝的行程,還不能大張旗鼓,而且可一不可再,這大概也是只射出兩支箭矢的原因。
聽了這個解釋,皇帝的臉色才有所緩解。
仇奪能夠做到侍衛統領,信任方面毋庸置疑。
皇帝此時又剛剛遇刺,難免驚弓之鳥,更不敢輕易把防衛工作交給別人。
「你的罪,朕先記下,朕等著你戴罪立功!」
安撫了仇奪,他轉而又問道:「那封書信寫的什麼?」
「這……」
仇奪面露愧色的看了張雲逸一眼,字斟句酌道:「與其說是書信,不如說是認罪書,按信中所說,刺客是北靜王的人,因看不慣魏國公對北靜王不敬……」
他這邊把書信里的內容複述了一遍,方將書信託起,道:「臣已經命人圍了北靜王府,只等陛下發落。」
張雲逸聽罷,也是一愣,這才明白,仇奪為何面帶愧色的看了自己一眼。
還沒等皇帝起駕,兩名中箭的官員,已然毒發身亡。
只從二人中箭所處的位置來看,若沒有自己那一撞,皇帝即便沒被那一箭直接斃命,也得毒發生亡。
而身為侍衛統領的仇奪,自然難辭其咎。
可以說,張雲逸那一撞,最少也救了他一家子性命,甚至,說是救了他的九族,亦不為過。
可這會子,按信中所說,張雲逸的護駕之功能不能保住不說,甚至,皇帝有此一劫,還是因他連累。
聽了仇奪一番話,場中頓時寂靜一片。
張雲逸與北靜王的矛盾,幾乎可以說是人盡皆知。
而張雲逸則比他們又多想了一層,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此前讓甄士隱調查背景時候,得到的訊息,心下暗道一聲,大意了。
可轉念一想,北靜王此舉,實在是捨近求遠,畫蛇添足。
要是想害自己性命,哪怕是在曲苑雜壇守株待兔,也比在春耕大典,來的簡單。
更何況,還有行刺皇帝的嫌疑?
雖說,殺官與謀反無異,又是自己這個聖眷正隆的國公,可即便如此,也沒必要自暴自棄,多添一個行刺的罪名。
種種跡象,反而更像是栽贓嫁禍,刻意引導。
只是,上書的事情,明顯指向北靜王,又見慣了賈寶玉這類的紈絝,做事沒譜,他心裡也實在沒底。
加上矛頭指向自己,張雲逸也只得請罪道:「臣……臣愧對陛下,連累陛下,還請陛下降罪!」
說到這,他話鋒一轉道:「不過,臣倒是有些奇怪,北靜王要害臣,有的是機會,何必非得選擇春耕大典?且若無有人上書請奏,臣也未必會參加春祭……」
雖然不能排除北靜王真的腦子有病,真的非得捨近求遠,他也不在乎這份護駕的功勞,卻不願讓皇帝覺得是受到自己的牽連。
死道友不死貧道,更何況他跟北靜王也談不上志同道合,自然是咬死了北靜王意圖行刺。
他雖不便暴露自己的情報網,可既然知道了幾個上書的大臣,前不久才去過北靜王府,只要隱晦的提出疑問,自有皇帝派人去察。
且這件事,他也曾經在皇帝面前否認,只要稍加點撥,不愁皇帝不往這個方向去察。
「對!愛卿快快請起!」
萬隆帝剛才也是一葉障目,加上剛剛遇刺,有些杯弓蛇影,看誰都覺得可疑。
乍聽仇奪的匯報,也不免想歪了,張雲逸這番話,可謂一語驚醒夢中人。
連忙吩咐道:「仇奪!速速將水溶以及上書的官員,押下去嚴加審問!」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