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無人悲傷的葬禮(一)
五月二十七,陰。
今天是賈敬、賈珍喪命的第三天。
只請親朋,不設路祭,停靈七日,一切從簡,草草了事。
這便是賈赦力排眾議,定下的治喪方針。
他已將張雲逸的銀子,視為自己的銀子,因知道寧府的情況,估摸著喪事大約還得靠張雲逸貼補,便以死的不光彩為由,縮減開銷。
有人願意背鍋,張雲逸自然沒什麼不樂意的,少不得苦勸無果,無奈答應。
孝子賢孫賈蓉,披麻戴孝,跪在靈堂內。
他早已沒了前夜的惶恐,臉上的雀躍難以掩飾,只在賓客前來祭奠時,裝模作樣的假意啜泣兩聲。
而在他身側的尤氏,臉上雖有倦怠,可面色卻顯得異常紅潤,嘴裡飄出的話字字悲切,嗓音也似乎有些沙啞,可腔調里,卻感受不到絲毫的悽苦。
不過,前來弔唁的賓客,醉翁之意不在酒,加上她語焉不詳的啜泣,夾在在喧鬧的哀樂以及誦經聲中,倒也沒叫人聽出異樣。
不同於上回賈敬過壽,這回可謂高朋滿座,大大小小的敬輓,花圈,紙紮擺滿了靈堂。
非但所請的各位親朋都親自前來,一些並未報喪,扯得上關係的,也都聞風而至。
死者為大?
不!
跪在靈堂內的賈蓉十分清楚,這些人之所以前來,無非是借著機會與逸叔攀上關係。
這一點,不但他清楚,在前院幫忙知客的賈璉,也感受深切。
「工部周侍郎……」
「順天府尹……」
「璉二兄弟!」
「雨村兄!請!」
「怎麼沒看到逸兄弟?」
「哦!他正與內子在後頭商議治喪的事宜!等一會他們完事了,我便只會逸兄弟!」
……
會芳園的假山之中。
完事了的張雲逸和王熙鳳,貼餅似的好一番裹纏,直到彼此都快窒息了。
張雲逸才語帶雙關道:「這回璉二嫂子可滿意了?」
「呸!~」王熙鳳啐了一口,氣喘如牛道,「算你言而有信!」
「嘿嘿嘿!何止言而有信,還雷厲風行,雷霆萬鈞呢!」
「還來……」
「回回我都照顧嫂子,這回嫂子總該叫我滿意了才是!」
隨著笑罵聲響起,話音漸漸又轉為婉轉的哀鳴。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王熙鳳再也提不起一絲力氣,洞內方消停了下來。
王熙鳳氣喘如牛道:「不……不是說要等到六月下旬,祭田那邊有了結果?怎麼比預料的要早?」
「田裡雖還沒有收上來,可春耕大典那麼一鬧,大家少不得都盯著田裡的收成,現如今,豐收已是明擺著的,又有幾處皇莊佐證,那些消息靈通的,可就不得趕早了?」
張成能預估收成,朝中各位大人家裡,也不缺這樣的人。
看出了鳥糞的價值,自然擔心手快有,手慢無。
張雲逸提前準備好了,貨源充足,短短一月不到,就入帳了數萬兩。
也難怪王熙鳳興奮的難以自持。
她原本只是食髓知味,加上為了報復賈璉,而今有了實打實的收益,她心下愈發妥帖,出奇的順從,任由張雲逸好一通擺弄。
有了練了甄士隱傳授的拳法,配合他的調理方子,張雲逸愈發龍精虎猛。
王熙鳳畢竟底子差了些,即便是雙管齊下,又被動承受,可張雲逸還有些意猶未盡,她卻早已精疲力竭。
「大嫂子那頭還得在靈堂守著,我跟璉二說過了,這幾天討你過來幫忙,嫂子這幾天也不必回去了!」
「呸!」王熙鳳啐道,「我又不是什麼物件,什麼討不討的!」
「怎麼?不願意住在……」
「住哪?」
「就在這邊的臨水之軒,那邊都收拾好了,本想帶嫂子過去試試新地方的。」
「你怎麼不早說?」
「這還不是嫂子太心急了?」
張雲逸捏著王熙鳳的下巴,抹了抹她的唇角,笑道:「我本想待會兒再叫嫂子去看看,奈何嫂子一刻也等不了,自己先來了這邊,我這剛到洞口,便被伱拉了進來,哪還有機會開口?」
張雲逸確實沒說假話,洞裡雖說也有些野趣,可到底看不清,少了些樂趣。
只是,王熙鳳說干就乾的性格,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把安排告知,便已經被捏住了要害,哪裡還等得及再騰挪地方?
距離上回過來傳訊,已經過去了兩月有餘,王熙鳳這般急切,倒也可以理解。
「你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叫我住在後園,就不怕璉二起疑?」
張雲逸曬然一笑,賈璉為了打配合,甚至,為了堵住賈母等人的嘴,也留在寧府,只是夫妻一個後園,一個前院罷了。
對於這種識時務的人,張雲逸也不吝嗇,看出他對賈珍屋裡的幾個侍妾心生覬覦,便也投桃報李,讓他與賈蓉瓜分了賈珍的遺產。
這種事,他也沒必要隱瞞,末了卻又故作姿態道:「別說我還給了他好處,便是沒給,他還敢鬧騰不成?」
「這事說破天也是他占著理!」即便王熙鳳並不站賈璉,卻也忍不住詢問,卻擔心引得張雲逸不快,便又嬉笑道,「你難道還能強搶民女不成?」
「嫂子還不知道吧?你叔叔王子騰已經升任了九省都檢點!」
「啊?多早晚的事?」王熙鳳驚呼出聲。
「也就是前些天才定下的,聖旨這會子還在路上。」
張雲逸一臉平靜道:「當初我便說了,這生意做好了,你王家也會獲益,這不就來了?」
說到這,他話鋒一轉道:「不過,有得必有失,這生意雖大,卻不是咱們能夠吃得下的,前陣子皇上跟我談了,以後這生意由內府接管,咱們占兩成。」
「什麼?」王熙鳳忍不住叫屈道,「便是皇上也不能明搶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鳥糞雖然無主,可南面的島,卻是朝廷的,即便不攔著咱們,那旁人就不能去挖了?」
王熙鳳也是一點就透,語氣激動道:「你是說,以後這生意只有咱們能做?」
兩世為人,張雲逸自然知道壟斷的利潤。
只憑他和王家,即便能做穩這個生意,以後也必然面臨著價格戰。
不過,這卻不是他考慮的主要因素。
對於王家來說,這樁生意只要路子打開,完全可以撇開他單幹。
甚至,連王熙鳳這個外嫁女,都可以一併撇開。
畢竟,不似燒鹼的生意,他掌握著出貨渠道,鳥糞的銷售,他卻是無法控制。
至於那些處理工序,那麼大的量,需要的場地和人員都不小,不可能永遠瞞住。
所以,與其被人摘桃子,還不如見好就收,找個足夠的後台,順便撈足了好處。
不同於他與王熙鳳所說,這並非正慶帝找的他,而是他主動向皇帝陳奏。
一方面,財帛動人心,富可敵國的同時,難免會遭人眼紅。
另一方面,不論是蒸汽機的研發,還是以後要造的鐵甲艦,都需要大筆的金費。
玻璃雖然收入不菲,可需求總有飽和的時候。
所謂的功德加身,他自己清楚怎麼回事,想要保住聖眷,就不可能讓皇帝掏錢,而是要替皇帝賺錢。
這個生意帶來的收益,足夠彌補這方面的消耗,還能博得皇帝的信任,可謂一舉兩得。
說句不好聽的,他與王家合夥,哪怕他們不至於踢開自己。
可好處還是兩家平分,可給皇上提議,不但可以保住長久的收益,這進獻的功勞也是他占了大頭。
雖說王子騰的任命已經在路上,他的卻遲遲沒有下來。
可那也代表著,他才是主要獲益者,需要壓軸,而王子騰,不過是打個前哨。
甚至於,這份功勞之大,皇帝也不得不對賞賜頭疼。
所以,賈珍死了,這敕造的寧國府,他一點都不擔心,還能不能住下去。
只怕皇帝還要謝謝他們,死的及時。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