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南轅北轍
離開忠順王府,已過了晌午。
與張雲逸一番交談之後,秦王便悄悄離開。
並未參與忠順王安排的酒宴。
忠順王也似乎並未安排過這場會面一般,席間與他談笑風生,都是些聲色犬馬,風花雪月。
不過,張雲逸對於這個忠順王,卻不敢小覷。
能夠替秦王安排,已經不只是單單的站隊問題了,恐怕早已深度綁定。
難怪在元春封妃不久,他就因為蔣玉菡一個戲子,不惜大動干戈,讓趙良恭上門,對榮府興師問罪。
恐怕,也不單單是看重蔣玉菡這個戲子,而是早已明白聖意,故意利用那個機會,與之深度切割。
這與印象中那與世無爭,縱情聲色的形象,大相逕庭。
不過,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哪有真正的不偏不倚?
到了一定的位置,難免要面臨選邊的問題,面對招攬,推脫本身就是一種站隊。
好在張雲逸面對這種問題,多了份先知先覺,居高臨下的從容。
而榮國府梨香院的薛姨媽,則無這份覺悟。
聽完王夫人的講述,她表情頗為複雜,艷羨、擔憂、甚至還有一點小小的嫉妒。
倘若自家女兒也能有此境遇,兒子那點破事,還算個什麼?
她收拾心情,陪笑道:「咱們借住在此,本就給府上添麻煩了,自不能再耽擱府里的頭等大事,待會兒我就讓下人們將東西打包,連夜搬過去。」
王夫人拍了拍薛姨媽的手背,客套道:「那邊比不得這裡寬敞,只怕委屈你了。」
「瞧姐姐說的,府上能有此殊榮,妹妹也跟著沾光不是?」
說完了正事,王夫人起身道:「誒!那我也不在這裡耽誤你忙了。」
「姐姐慢走!」
送走了王夫人,薛姨媽回到屋內,見薛寶釵已然眉頭深鎖,端坐在炕上,埋頭沉思。
她忙不迭的將身上的披蓋扯了下來,露出一抹耀眼的白膩,一屁股坐在了薛寶釵身旁,盪起陣陣漣漪,不無擔憂的看向女兒,道:「剛才在隔壁都聽到了吧?」
「嗯!」薛寶釵聞聲從沉思中驚醒,微微點了點頭。
薛姨媽嘆了口氣道,「我的兒啊!逸哥兒雖好,可終究是你姨母先提出來的,倘若讓她知道了,咱們背地裡的小動作,怕是要覺得咱們不識抬舉了。」
寶釵嫻靜的面龐,浮現一抹焦慮,沉聲道:「母親跟珍大嫂子說了?」
「還沒呢!」薛姨媽拍了拍心口,不無慶幸道,「原想著,乘月頭送白糖營收時候,方好與她開口……」
她頓了頓,正猶豫要如何勸說,卻聽寶釵突然道:「那母親就當沒這回事,以後也休要再提,便是了!」
薛姨媽聞言怔了怔,疑惑道:「伱是說……」
寶釵從容不迫道:「自然是順其自然,不與珍大嫂子再提了!」
「哎!」薛姨媽一聲嘆息,無奈道,「我的兒,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娘知道寶玉比不得逸哥兒有能為,倘若你大姐姐沒給王爺做側妃,娘便是拼著得罪你姨母也不會逼你。
而今,就算咱們願意,只怕逸哥兒知道了這裡頭的關竅,也未必敢上門提親啊!」
畢竟還有過繼的希望,她心裡還是傾向張雲逸,只是今時不同往日。
即便張雲逸現在還蒙在鼓裡,可一旦知道,恐怕還有反覆,到時候只怕兩頭空。
寶釵嗔怪道:「女兒何曾抱怨過受委屈了?」
「啊?」薛姨媽呆了呆,一臉探究道,「你不是對逸哥兒動了情……」
倘若說頭一回遊園回來,寶釵吐露願意嫁給張雲逸,還是為了家裡考慮。
那麼上一回,則是直接吐露心聲,點出他勝過賈寶玉良多。
讓她不得不懷疑,女兒他暗生情愫。
「母親想哪裡去了?」寶釵一臉淡然道,「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什麼情情愛愛的?女兒原先之所以那麼說,也是為了家裡考慮,而今時移世易,自然不能認死理。」
「可你不是說寶玉,既不好生讀書,又整日在脂粉堆里打轉,就連爵位也是璉二,終究難成大器?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莫非還能轉了性不成?」
薛姨媽雖也希望寶釵能夠這樣想,可還是忍不住好奇。
薛寶釵一臉平靜道:「君君臣臣,逸大哥雖然長於實務,又頗有能為,可即便官路再順,也終究還是臣子……」
說到這,她的臉上浮現一抹異樣的紅暈,呼吸也急促了起來,本就鼓脹的胸脯,起伏不定。
薛姨媽聞言一愣,隨即身子猛然一震,顫聲道:「我的兒!你是說你大姐姐……不止是王爺側妃?」
「女兒如何敢妄加揣測?」
「那你這是?」
「母親糊塗!」薛寶釵嫣然一笑道,「您莫非忘了前日在寧府的事了?」
見母親一臉茫然,薛寶釵也不再賣關子,笑著解釋道:「姨母剛才雖未明說,可從日子上也不難推測,那日逸大哥從宮裡回來,找老太太和姨母,大約便是談論此事。更何況,剛才姨母也說了,那圖紙還是出自他手。」
「這與……」
薛姨媽剛說了兩個字,似乎想到了什麼,話音戛然而止。
「看來母親也想到了!」薛寶釵一臉從容道,「咱們雖然不會觀人,可逸大哥卻有這個本事,香菱的命格再好,難道還能有大姐姐的命好?他連香菱都能看得出來,又怎會看不出寧王和大姐姐的面相?」
「是了,是了!他既不是工部營繕司的,又不是內府奉宸院的,皇上怎麼著,也不至於將畫圖的差事,派到他的頭上。」
「可不是嘛!叫女兒看,十成十是他自己主動請纓。若非看出裡頭的門道,他又何必討這個巧宗,將畫圖的差事攬到自己頭上?」
薛姨媽捶胸頓足,長舒一口氣,嘆道:「倘若你大姐姐真的能更進一步,你哥哥那點兒事,於她而言,也就不叫事了。」
她這又是捶胸又是頓足的,本就少了披蓋的遮掩,身前的偉岸差點掙脫出來。
看得薛寶釵心驚肉跳,她慌忙起身,撿起薛姨媽隨手丟在炕上的披蓋,替她披在肩上。
小聲叮囑道:「今時不同往日,母親也該注意些儀態舉止才是,便是不出門,也必要把身子裹緊些個,莫要叫下人看了笑話!」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