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滿朝文武的質疑

  第149章 滿朝文武的質疑

  元禎十七年,八月初五。

  臨近午時,安定門。

  果勇營參將塗六,橫刀立馬於城門外,面色陰鷙幽沉。

  他帶來的萬餘人馬,已經對安定門先後發起了數次進攻,然門高城固,連守軍的皮都沒碰著,己方就折損了上千人,更讓他感到不安的是,其他三勇營的人馬遲遲沒來與他們會合。

  「停止攻城!」塗六對攻下安定門已經沒了信心,對身旁的一名千戶吩咐道:「你速去節度使大營看看,徐坤他們到底在幹什麼?兩萬多大軍殺個王子騰怎會用這麼長時間?」

  「是。」

  那千戶應聲,正欲打馬離去,卻見兩名斥候分別從左右而來。

  「報——」

  「將軍,不好啦!我軍左翼有大軍快速逼近。」

  「右翼也有大軍逼近!」

  塗六聞言,眼皮狂跳,心下大驚,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若是友軍,不該從不同方向而來,忙問道:「可看清是哪路人馬?」

  「應該是揚威營的人。」

  「還有振威營。」

  「不好!」塗六大感不妙,大喝命令道:「快!全軍聽命,速速調頭後撤!」

  說完,他率先調轉方向,然還沒等他提起馬速,就見不遠處塵土飛揚,緊接著就是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

  「新…新軍衛!」

  塗六還沒有驚訝完,就聽到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響起,待他抬眸看去,瞬間雙目圓睜,滿臉不可思議…

  與此同時,安定門城樓上。

  守城的新軍衛將士,同樣看向不遠處的天邊,倏而就是響起一陣歡呼。

  「龍威營!是龍威營的弟兄們來啦!」那空中數百熱氣球大軍正朝城門方向湧來。

  「快看!是沈大人率軍前來支援我們了!」

  城牆上,新軍衛士卒看到了他們的統帥,帶領數千大軍疾馳而來,皆是興奮不已。

  而協助守城的五城兵馬司和錦衣衛的人,看著天上數不清的大氣球,則一個個被震驚的目瞪口呆…

  這時,有士卒也看到了左右兩翼快速襲來的京營大軍,疑惑問道:「那兩支軍隊是敵是友?」

  馮紫英平靜回道:「揚威營和振威營的人,是援軍。」

  眾人聞言,這才鬆了一口氣,看來大局已定,城牆下的叛軍已被三面合圍。

  這時,趙環看向馮紫英道:「我們是否出城合擊?」

  馮紫英擺了擺手,清聲道:「不用,我等守在城門即可。」

  他們在城樓上,對眼下局勢能看得很清楚,根本無需守城士卒出戰,這伙叛軍定然會被碾滅。

  守軍若出城,搞不好還會給叛軍創造機會,當前宜靜不宜動。

  至於是否會錯失軍功,並不會,對他們而言,今日保住城門不出現半點閃失,已然是大功。

  城門外的戰鬥已經沒有任何懸念,等待塗六這一萬叛軍的,只有飛灰湮滅。

  再將視線轉到神京城內。

  皇宮,金鑾大殿。

  早朝已經停止,滿朝文武並未散去,所有人都在焦急地等待著外面的消息。

  元禎帝的面色尤為凝重,握著龍椅的手隱隱有些發白,急聲道:「趙全,再派人去探。」

  錦衣衛指揮使趙全聞言,略微怔了下,還是去安排,剛剛才派出去一撥,陛下就又催促起來。

  也難怪元禎帝心急,京營譁變,形勢未知,天子自是坐立難安。

  首輔楊言之沉吟片刻,出言勸慰道:「陛下,有北靜王出面督撫,定能穩定局面。」

  一眾文官聞言,也只能暗暗垂首搖頭。

  這種兵凶戰危的局勢,也就只能靠武勛震著,他們這些文官確實使不上力。

  這也是他們再如何打壓武官,也不能把事情做太絕的原因,軍隊終歸是少不了能帶兵打仗的將領。

  元禎帝嘆了口氣,沉聲道:「就怕人心浮動,叛亂一時難以彈壓。」

  若是當初讓懷忠多編練一些新軍就好了,如今新軍僅僅只有一衛五千人,又有守城,還要平叛,可謂捉襟見肘,即便那少年有孫武之才,也不可能辦得到。

  不過,此時城門宮門已關閉,至少現在是安全的,即便局勢極端惡化,叛軍破城進宮,皇宮裡還秘藏著一個熱氣球,足以讓他性命無虞,最嚴重的後果已不存在。

  眾臣聞言,面色復又變得凝重起來。

  就在元禎帝與滿朝文武焦急等待中,時間也在悄然流逝,及至午時,忽見錦衣衛指揮使趙全再次進殿來報。

  「陛下,叛亂已被徹底平息,大勢已定!」

  元禎帝聞言一喜,問道:「詳情如何?速速說來。」

  殿中大臣齊齊鬆了口氣,此次動亂終究是沒有禍及自身。

  趙全拿著匯總好的信息,朗聲娓娓道來:

  「四勇營譁變後,敢勇營參將徐坤集結三萬餘叛軍,兵分兩路。

  一路由果勇營參將塗六率領,萬餘叛軍進犯安定門,另一路由徐坤率領,兩萬餘人圍攻京營節度使大寨。

  京營節度使王子騰,率中軍五千親衛嘗試突圍無果,後且戰且退,在危急時刻,雲武將軍沈沅派人救出了揚威營兼振威營都督王憲。

  之後,王憲回本部大營,集結麾下兩營共計三萬五千人,對叛軍徐坤所部進行合圍,斷絕叛軍退路,然王憲依沈沅建議,圍而不攻。

  隨後,沈沅派出新軍衛的龍威營奇襲叛軍大陣,重創叛軍,致使叛軍傷亡過半,緊隨其後,沈沅親率新軍衛兩千精騎直衝叛軍殘陣,使余者叛軍再亡過半。

  最後,王憲對準備竄逃的叛軍進行剿殺,至此,徐坤所率的兩萬餘叛軍盡數殞滅,沒讓一名反賊走脫。

  此役,中軍大營五千親軍折損十之八九,節度使王子騰被叛軍斬斷一臂,勉強保住性命,然…被王子騰召集而去的各團營都督,除王憲之外,盡皆命喪叛軍之手。

  之後,沈沅與王憲攜大軍回援安定門,將塗六所率萬餘叛軍,全部斬於城門之外,至此,參與叛亂的四勇營三萬餘反賊都已伏誅。

  另外,其他六團營的將士也已被北靜王水溶安撫控制,京營已重歸朝廷掌控。」

  趙全一口氣念完了各方匯總而來的速報,中間並未有停頓。

  元禎帝靜靜聽完,原本無比凝重的心情,這才徹底放鬆下來。

  朝中眾大臣聞言,已是被震驚的無以復加,咀嚼著其中的關鍵信息,神色各異,久久無言。

  首先是對此次動亂所造成的傷亡,無不心驚。

  叛軍三萬餘人全部被斬殺,這幫大臣很難想像,沈沅那些人是如何冷酷狠厲,殺人如屠狗,仿若殺神,叛軍雖然死不足惜,但不到半天的時間,一下子死了這麼多人,難免不讓他們感到震撼。

  此外,王子騰的五千親軍也幾乎損失殆盡,這位京營統帥還失了一臂,各團營的都督盡數被殺,這或許在很多文官的心裡,未必不是件好事,但也擔心一下少了這麼多將帥,京營是否會再次動盪。

  不難聽出,在整場平叛之戰中,有個人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那便是沈沅,若沒有沈沅,叛軍塗六所部恐怕早已攻入了神京城,若沒有沈沅,叛軍徐坤所部也不可能被剿滅。

  可以說,整場大戰的勝負手就是沈沅,這位少年將軍可謂是平叛的最大功臣。

  當然,其中也不乏有人生出疑惑。

  謹身殿大學士,內閣次輔孫興昌從震驚中回過神,質疑道:「沈沅如何能得知有人叛亂?」

  不僅他有疑惑,此間眾人,包括元禎帝在內,也都有些好奇。

  這沈沅仿佛在今日平亂中開了天眼一般,料事於先。

  趙全道:「不知,錦衣衛尚未來得及核查其中細節。」

  元禎帝沉吟了下,對內相戴權吩咐道:「將宮門打開,著人去傳雲武將軍沈沅入宮奏事。」

  戴權躬身應命而去。

  有些事確實有必要做些澄清,以免落人口實,本該把王憲等將領一併召來核問的,但考慮到軍中初定,還需大將鎮場,便只宣了最核心的沈沅前來。

  隨著宮門和城門打開,神京城原本惶惶不安的人心,漸漸沉定下來。

  同時,城外發生的事情,及兵變的一些細節,也漸漸在百姓中傳播開來,猶如巨石入海,掀起波瀾,三五成群,議論得熱火朝天。

  小半個時辰後,沈沅被傳召入了皇宮。

  迎著百官目光的注視,沈沅面色沉凝,昂首闊步,步入金鑾大殿,行至殿中,行禮道:「臣沈沅,參見陛下。」

  禮部尚書周憲見沈沅衣袍上滿身浸染血漬,斥道:「大膽沈沅,安敢無視禮法,著血衣上殿!」

  沈沅聞聲轉眸看了周憲一眼,那淡漠冷酷的眸光,讓後者不寒而慄,竟有種想後退躲避的衝動。

  元禎帝也斜了眼周憲,似有不悅,這種時候還揪著這點小事吵鬧,簡直不知何為輕重。

  「無妨,懷忠平叛辛苦了,免禮平身。」

  「謝陛下。」

  元禎帝看向沈沅,眸光和煦,關切道:「懷忠沒有負傷吧?」

  沈沅道:「勞陛下掛念,臣並未受傷,身上的都是叛軍之血。」

  這也是對周憲的回應,他在外率軍殺敵,此人還有臉在這裡拿禮教說事。

  「那就好。」元禎帝道:「此番能快速平亂,懷忠當居首功。」

  「皆賴眾將士之勞。」

  「懷忠不必謙讓,若非你運籌得到,料敵於先,恐怕神京城已經危矣。」元禎帝默然一下,清聲道:「不知懷忠是如何提前知曉京營會發生叛亂?」

  沈沅拱手道:「陛下,臣並非提前得知京營叛亂,所做安排,皆是未雨綢繆而已。」

  「好一個未雨綢繆。」次輔孫興昌質疑道:「你非京營之人,如何能預感譁變?」

  他倒非懷疑沈沅有異心,只是感覺事情有些蹊蹺。

  沈沅平靜道:「自王節帥在京營查處貪墨、裁汰老弱開始,臣就有所警覺,派人在各團營探查,近日獲悉四勇營有將領私下串聯,因而,在今早得知數名將校暴斃於節度使大營時,臣就預感到這些人可能生亂,便依據自己的判斷,提前做出了一系列安排。」

  他並不關心孫興昌的想法,這話實則是對元禎帝解釋。

  王子騰整軍開始,京營就曝出很多不滿的聲音,這並非是什麼秘密,至於沈沅派人探查,若是事發之前,或許還會有人揪著不放,但從現在事後來看,這確實是未雨綢繆之舉,其他大臣也不好藉此攻訐他。

  對此,元禎帝也不可能猜忌,之前沈沅就給他提過醒,只是那時因為王子騰信誓旦旦的保證,被他忽略,現在來看,幸好有沈沅如此警覺,才讓事情沒有徹底失控。

  南安郡王鄭崇道:「伱是如何從叛軍的包圍圈中救出王憲的?為何不將其他將領一併救出?」

  身為頂級武勛,他對此格外關心,這一次京營里的所有武勛一系的都督全死了,對武勛而言,是沉重的打擊,往後勢必會削弱他在朝中的話語權。

  若是京營的高級將領全部死了,他也無話可說,但唯獨武勛之外的王憲和王子騰活了下來,他如何能不疑。

  沈沅並未隱瞞,將使用熱氣球救出王憲的事,大致敘說了一番,經此一役,龍威營鬧出這麼大動靜,熱氣球軍團自然是藏不住的。

  至於為何不將其他都督一併救出,他自然也有解釋,當時叛軍將中軍大帳合圍,不可能讓大量熱氣球降落,只能以最大的把握救出一人。

  至於為何偏偏救王憲,這就不用沈沅解釋了,眾人略微思忖,就能明白。

  且不說王憲是天子心腹,就說當時的情況,能率軍配合沈沅平叛的除了王憲還能有誰?

  王子騰自身都難保,在京營早已不得軍心,救他出去,恐怕調不動一兵一卒。

  而其他團營都督,尸位素餐,能力平平,控制本部人馬不生亂就不錯了,如何能奢望他們調兵平叛?

  接下來,沈沅又一一解答了一眾文武的疑惑。

  當然,並非每個問題都需要沈沅回答。

  這裡不少人對沈沅的質疑,不過是想從各個角度降低他在此戰中的功勞。

  沒辦法,今日平叛之功,確實太大了,若不提出相應質疑,恐怕沈沅能藉此直接受封五等爵。

  公侯伯子男,即便是最低的男爵,也是一品爵位,未及弱冠的少年,短短不到一年時間,從一介白身成長為一品武勛,這是怎樣的震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