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保持晚節

  第47章 保持晚節

  大雪在紛紛揚揚地下著。

  門前的燈籠被雪風吹得明滅不定,燈籠上印著「李府」兩個大字。

  大門洞開,一眼望去,滿院燈火通明。

  李三帶著兩名小廝走了出來。

  望著黑黝黝的大街,李三搓了搓手:「怎麼還不回來?」

  嘚嘚的馬蹄聲和吱呀的車軲轆聲,從遠處傳來。一盞燈在大雪中發出昏黃的光向這邊飄過來了。

  大雪中,一群騎兵護著一輛豪華大馬車來了。

  近了,王大牛一馬當先,領著十名親兵走在前面。

  馬車在府門前停下了,李三迎了上去。

  車門開了,穿著狐皮大氅的李虎走了出來,望著紛紛揚揚的大雪,他嘆聲道:「下雪了。」

  李三從語氣中聽出了李虎的惆悵:「二爺用不著擔心,日子還早著呢.就算永定河結冰,官船進不了京,左右不過四五十里路,沒什麼的。」

  李虎搖了搖頭,他擔心的是朝局,是太子。

  他沒有隱瞞,將西暖閣里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太子,沒有想像的憤怒、激動,太子只是習慣性地應了一個「嗯」。

  李虎明白,太子的心徹底冷了,他們的父子之情算是斷了,只剩下了算計。

  四皇子去了禮部,那軍功赫赫的二皇子呢?兼管兵部?!

  想到這裡,李虎深深地嘆了口氣。

  李三輕聲說道:「二爺,外頭風大,當心著了涼。」

  李虎回過神來,大步走了進去,一邊問道:「家中有事沒有?」

  李三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這是榮國府二老爺送來的一封信。」

  李虎接過那封信,拆開封口展看,接著愣了一下,甄應嘉竟然想要宴請自己。

  一個皇室特務頭子擺酒請客,鴻門宴?

  李虎一邊走一邊想著,走到後院門前停住了腳步,原著中老太妃一死,甄家不久就被抄家,甄家不是賈家,他們雖然富貴,但在朝野和軍中並無勢力,不會對皇權造成威脅,究竟犯了什麼錯被抄家呢?欠國庫銀子?

  不可能。老太妃撫養了太上皇,算是皇帝的奶奶,不可能因為這點事就被抄家。

  對了,甄家不僅是老太妃的娘家,還是北靜王妃的娘家。

  又是北靜王,貌似賈家被炒也和這位「賢王」有關係,看來這位「賢王」不賢啊!

  這時,李虎心中一驚,自己遇刺不會與他有關吧?金陵製造局的腰刀,甄家,還真不好說!

  甄應嘉這是要替水溶探口風,試探自己?

  想到這裡,李虎臉色一下子凝肅起來,還真是鴻門宴。

  李三:「二爺。」

  李虎想了一想,說道:「你明兒去榮國府見賈政,就說我這幾日要去毓慶宮探疾問安,沒時間,也沒心情。」說罷,徑直走進了後院。

  按制,進京述職的官員要住在皇城附近的驛館裡。

  這裡也是燈火通明。

  寒風夜號,呵氣成冰,驛丞卻焦躁地在門前石階上來回走著,不時還停一下腳步望一望黑黝黝的街道。

  突然傳來了馬蹄聲和車輪壓雪聲。

  一隊騎兵護著一輛暖篷馬車飛快地馳來了。

  驛丞迎了出來。

  馬車停下了,厚厚的棉簾一掀,甄頫先跳了下來,手撩著棉簾,接著披著厚厚的皮毛大氅的甄應嘉走下了馬車。

  驛丞賠著笑:「甄大人,有個客人等您很久了。」

  甄應嘉:「客人?什麼客人?」

  驛丞:「這個,大人還是親自去看看吧。」

  甄應嘉點了點頭,大步向里走去。

  遠遠的,一排三楹的官舍,正間的大門開著。

  一大盆炭火前,戴權坐在椅子上,膝蓋上蓋著一件斗篷大氅,湊近身側的燈火,握著一卷書在那裡看著。

  甄應嘉暗暗一驚,向官舍大步奔去。

  甄頫目光一閃,連忙跟了上去,才走到石階前,突然從兩側閃出兩名禁軍:「站住!」

  甄頫:「幹什麼你們?」

  甄應嘉轉過身來,說道:「你去歇息吧。」

  甄頫無奈,只得答道:「是。」

  甄應嘉疾步走了進去,對戴權:「讓內相久等了,多有得罪!」

  戴權微笑著站了起來:「甄大人言重了。」

  甄應嘉:「內相是來傳旨的?」

  戴權:「我是來轉告皇上的口諭,皇上沒有時間見甄大人了,您好好陪太妃兩日,就回去吧。」

  聞言,甄應嘉蒙住了。

  戴權:「皇上當時本來就在氣頭上,聽說兇器出自金陵製造局自然是氣不打一處來,這才下旨召甄大人進京.皇上知道此事與甄大人無關,但天子金口玉言,豈能更改.只能委屈甄大人了!」

  甄應嘉聞言心裡一松,接著朝皇宮方向拜了一下,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封奏章:「請內相將這封請罪奏章轉呈皇上。」

  戴權笑著看了看他,這才接過那份奏章,然後說道:「你是謙恭厚道之人。這是皇上的原話。皇上叫我轉告您,人心隔肚皮,真假看不清,你掏心,人家未必真心。太信任別人,會被欺騙。」

  甄應嘉的臉沒有了和煦,換之以凝重,緊盯著戴權的眼:「請內相賜教。」

  戴權頓了頓:「聖意應該是提醒甄大人小心身邊的人。」

  甄應嘉:「請內相明示。」

  戴權:「那我就明說了吧。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甄應嘉睜大了眼望著戴權,一時還不敢置信。

  「夜深了,就不打擾甄大人休息了。」

  戴權把那捲書塞到他手中,「漫漫長夜,也是讀書的極佳時機。」說罷,逕自走了出去。

  突然,一陣寒風將好些雪花吹了進來。

  甄應嘉被吹得一哆嗦,望向那捲書,展開折起來的那一頁,是王安石的《詠竹》:人憐直節生來瘦,自許高材老更剛。曾與蒿藜同雨露,終隨松柏到冰霜。

  戴權應該是在提醒自己要保持晚節。

  甄應嘉閉了下眼睛,他明白,戴權那句話說的是水溶,這裡面有何玄機?

  甄應嘉慢慢坐了下去,許久,他才無力地喊道:「來人。」

  一個隨從走了進來。

  甄應嘉:「收拾一下,明兒等我從宮裡回來,咱們就回金陵。」

  那隨從怔了一下:「大人,您明兒還要去榮國府呢。」

  甄應嘉:「那就去了榮國府再走。」

  「是。」那隨從又望了他一眼,走了出去。

  甄應嘉望向昏昏暗暗的門外紛紛揚揚的大雪,他的眼中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喃喃道:「難不成我真的看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