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王熙鳳:我要是好不了,你們誰也別想好
天早就陰沉了下來,這會兒一團一團的烏雲正越來越濃。
正廳外廊檐下,一個小炭爐在吐著青色的火苗,催沸著藥罐里的湯藥,平兒就守在藥罐前,扇著扇子,不時抬頭望一眼屋內。
王熙鳳抱著已經熟睡的女兒站在門裡,兩眼望著窗外,眼中滿是惆悵。
平兒揭開了藥罐蓋,輕輕吹散籠冒的白汽,接著用一塊布包住了藥罐的把手,慢慢將湯藥潷到藥碗裡,又將藥碗裡的湯藥倒向另一隻空碗,然後又倒回去,來回幾次,這才端著藥碗走進了屋裡。
平兒輕聲說道:「二奶奶,該吃藥了。」
王熙鳳回過神來,將女兒遞給奶娘,接過藥一口喝了。
平兒又端著一碗溫水遞了過來,送到王熙鳳嘴邊。
王熙鳳含了一口溫水漱了口吐在藥碗裡,將藥碗遞給平兒,轉身進了裡間。
平兒走進裡間,只見王熙鳳側躺在榻上出神。
平兒順手拿起榻邊几上一把宮扇輕輕給王熙鳳扇著:「奶奶別急,這病總會有起色的。」
王熙鳳望了她一眼,沒有答話。
平兒無聲地嘆了口氣,王熙鳳在大出血後落下了病根,身子骨虧損太厲害了,養了大半年也沒有什麼起色,三天兩頭不是咳嗽就是生病,請了不少名醫修方配藥,皆不見效。
良久,王熙鳳終於說話了:「你二爺可能快要升官了。」
平兒一喜:「真的?那我提前給奶奶賀喜了。」說著向王熙鳳微微一福身。
王熙鳳卻微微嘆了口氣。
平兒:「怎麼了?」
王熙鳳:「你二爺的官越做越大,可我這身子」
平兒明白了,王熙鳳著急了,擔心賈璉納妾。
王熙鳳又嘆了一口氣:「你怎麼和我一樣福淺命薄的,我是多病多災,你也沒病,怎麼也不見懷胎.」說到這裡她自己也是一怔,望向平兒。
平兒也正睜著眼望著她。
二人目光一碰,又都移開了。
一陣沉默之後,王熙鳳先開口了:「剛才的話,是我失言了.今晚你二爺回來.」
正說著,只聽外面小丫頭說道:「林之孝家的來了。」
王熙鳳強撐著坐了起來,說道:「進來吧。」
門帘一挑,林之孝家的急匆匆走了進來。
望著她這副樣子知道不是好事,王熙鳳:「出什麼事了?」
林之孝家的低聲稟道:「二奶奶,王仁少爺把小戲子給打了。」
王熙鳳似乎沒聽太清:「你說什麼?把誰給打了?」
林之孝家的:「從姑蘇採買來的小戲子。」
王熙鳳一驚:「他不是監工去了嗎?怎麼又跟小戲子扯上了?」
林之孝家的苦笑了一下:「我們男的陪著王仁少爺在園子裡察看,恰好趕上小戲子們演習吹打,被王仁少爺給聽見了.王仁少爺讓她們唱了兩齣戲,後來.」
王熙鳳:「後來怎麼了?」
林之孝家的:「王仁少爺見幾個小戲子扮相好,就,就上手了.一個小戲子咬了王仁少爺的手,王仁少爺那性子奶奶也知道,就掌了小戲子一個嘴巴,就鬧了起來。」
王熙鳳:「這些該死的狐狸精!」
平兒和林之孝家的對視了一眼。
王熙鳳:「怎麼處置的?」
林之孝家的:「奶奶放心。我才和眾人勸了她們,又威嚇了一陣,又許了她們幾個錢,也就不鬧了。我們男的也震懾了其他人,不會傳到老太太、老爺、太太那裡去的。」
王熙鳳點了點頭,又問道:「王仁呢?」
林之孝家的:「回去了。」
王熙鳳:「傳下話說,誰敢出去亂說,我就打爛他的嘴。」
林之孝家的:「是。」
王熙鳳:「還有那些狐狸精,要敢亂說一個字,立刻打死.我們王家有的是錢賠!」
林之孝家的:「我已經將舅老爺的官職與她們說了,她們不敢的。」
王熙鳳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去吧。」
林之孝家的:「是。」轉身走了出去。
平兒猶豫了一下,說道:「奶奶還是將王仁叫來說一說吧,那些小戲子畢竟是為娘娘省親準備的,要是鬧出事來」
王熙鳳打斷了她的話:「能有什麼事。王仁不過是一時覺得新鮮,說不定這會子就已經忘記了。哎對了,剛才我想說什麼來著?」
平兒望著她。
王熙鳳想了一想,說道:「今晚你二爺回來,再好好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請個主治太醫回來.」
平兒聽了,將雙眼垂了下來,慢慢給她扇著扇子。
王熙鳳望了她一眼:「方才舅太太那邊送來兩籠子鵪鶉,你去把它炸出來,留著你二爺回來吃酒。」
平兒:「是。」答著放下宮扇,走了出去。
「哼」了一聲,王熙鳳:「平兒這小蹄子也有了自己的心思!」說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惡狠狠地說道:「我要是好不了,你們誰也別想好,我的好姑媽!」
「下雨了!」外面傳來小丫環的驚呼聲
天已經黑了下來,雨也越下越大了。
忠靖侯史鼎迎著撲面的雨腥味走了出來,微微抬起頭,仰視著黑沉沉的天穹。
雨幕中,一盞油紙紅燈飄了過來。
一個穿著油衣的將官走到了台階下,向史鼎稟道:「大帥,張成回城了,帶著幾名護衛去了那老漢的家中。」
一陣沉悶的雷聲,閃電時而在雲層間金蛇走空。
史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著將那口氣長長的吐了出來,這才望向那將官:「確定是張成?」
那將官猶豫了一下,答道:「雨太大,不能確定。」
史鼎想了一想:「無論是不是,一起抓了再說。準備的怎麼樣了?」
那將官:「都已經準備好了,時辰一到,哨騎就可以將幾個叛逆窩點給抄了。」
史鼎:「好。傳下話去,那幾個老傢伙一定要留活口。」
那將官:「是。」
史鼎:「下去吧。」
那將官應聲退了下去。
一道閃電將院中照得一片慘白,牆角的芭蕉、花叢、大樹在雨風中被吹得枝條抽擺。
史鼎嘆了口氣,不知為何,他總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一道閃電划過夜空,慘白的光芒照亮了南城的大半個上空。
張成的院子中站著二三十個身披蓑衣,頭戴斗笠的壯漢,懷中還抱著腰刀。
正屋的門洞開著,一把椅子擺在屋子正中央,椅子上端坐著一個批著斗篷大氅的壯漢,腿上擺著一把腰刀。他的背後躺著沒了氣息的丫鬟小廝。
一陣腳步聲,一個漢子匆匆走了進來,低聲稟道:「張成去了那老漢的家中,還在附近發現了行蹤可疑的人,應該是宮裡的眼線。」
頓了頓,「人數還不少呢。」
壯漢冷哼一聲:「一些番子而已。」說著瞟了一眼牆角的自鳴鐘,「這麼大的雨,路上連個鬼也沒有,不等宵禁了,走。」說罷起身走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