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就怕賊惦記

  第208章 就怕賊惦記

  林如海一如既往的雷厲風行,回到巡鹽御史衙門後,稍事休息,立即便對亢令城進行提堂審問,而巡按御史焦芳也在堂旁聽。只見林如海居中而坐,而焦芳則在右下手的陪審席就坐,前者一拍驚堂木道:「帶犯人亢令城上堂。」

  片刻,亢令城便被押了進來,腳步從容不迫,看上去十分鎮定,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估計也知道賈環等人查抄亢府時,並未能找到有用的物證。

  賈環安靜地站在林如海座位一側,儼然承擔了幕僚的角色,這是他第二次見亢百萬,上一次是約莫三年前的秋天,當時扶靈經過揚州拜訪林如海,替林黛玉送一封家書,恰好遇上林如海和亢令城等人登船垂釣,結果獲邀一道前往。

  如今將近三年過去了,亢令城的變化不大,依舊白白胖胖,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只是稍顯憔悴了些許。

  「草民亢令城,叩見林大人。」亢令城撩起衣服下擺,跪倒在地上叩頭。

  林如海眼中閃過一絲怒意,喝問道:「亢令城,你可知罪?」

  亢令城不卑不亢地道:「草民不知何罪之有,還請林大人明示。」

  林如海冷笑一聲道:「你收買本官管家刁勝,以烏頭毒害本官,又勾結海盜顧三磨子販賣私鹽,日前更是指使海盜襲擊本官和鹽運使張大人,罪大惡極,罪不容誅。」

  亢令成面色「急變」,顫聲道:「草民冤枉啊,草民向來安份守已,而且與林大人和張大人無怨無仇,絕無可能做出此等不法之事來,還請林大人明鑑。」

  林如海厲聲喝道:「有人證在,容不得你狡辯,來人,把賊人沈貫帶上來。」

  稍傾,毒書生沈貫便被兩名鹽兵押了進來,撲通地跪倒在堂前。林如海喝問道:「堂下何人?」

  「犯人沈貫,乃顧三麻子座下的七當家,外號毒書生。」沈貫低頭老實地道,這貨十分怕死,當初親眼看著四當家張小北被一刀砍了腦袋,嚇得立即出賣了亢令城,如今開弓沒有回頭箭,只能積極充當污點證人,以冀保存性命。

  林如海點了點頭,一指亢令城道:「伱可認得此人?」

  沈貫略猶豫了一下,點頭道:「認得,他是揚州最大的鹽商亢令城,外號亢百萬,他跟咱們龍王……不是,他跟顧三麻子合作倒賣私鹽,每年多達十萬引以上,這次咱們之所襲擊林大人,正是他指使顧三麻子乾的,給林大人您下毒的刁勝也是他的人。」

  巡按御史焦芳不由微微一震,每年販賣十萬引以上的私鹽,若按照一引六兩銀子的稅銀,那便逃稅六十萬兩,即便最後按照官鹽的一半的價格出售,價值也高達一百五十萬兩左右,簡直駭人聽聞,難怪敢鋌而走險,實在是財帛動人心啊。

  林如海冷哼一聲道:「亢令城,你如今還有什麼話可講?本官勸你還是坦白從寬,如實招供,若負隅頑抗,罪加一等。」

  亢令城不慌不忙地道:「草民根本不認識此人,也不認識什麼顧三麻子,此乃污衊誣陷之詞,不可輕信也,還請林大人明鑑。」

  沈貫嘿嘿冷笑道:「亢員外年紀也不算老,記性卻不咋的,去年咱們還見過面來著,而且亢員外與顧三麻子往來的書信,多出自本人之手,還妄想否認不成?」

  亢令城暗恨,佯怒罵道:「惡賊,休得血口噴人,鄙人與你無怨無仇,為何要陷害鄙人?你既然說本人與顧三麻子往來的書信多出於你之手,那便拿出來對質。」

  沈貫頓時啞口無言,顧三麻子不識字,平時聯絡亢令城的書信的確是找他代寫的,可他只是過手,書信都在顧三麻子那裡,他這時如何能拿得出來?

  亢令城眼底閃過一絲得意,更加理直氣壯地道:「林大人,鄙人聽說這個毒書生沈貫是浙江寧波府人氏,心胸狹窄,睚眥必報,由於讀書無成,欠下巨債,這才出海為盜,後來更是引海盜為害鄉里,殺死債主,姦淫女眷,甚至將授業恩師折辱至死,簡直禽獸不如,試問這種人的話如何能相信?也許是鄙人不知何時無意中得罪了他,所以才蓄意報復構陷鄙人。」

  但凡成功的政客或商人,基本上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能說會道,特別會忽悠,這個亢令城顯然也是如此,口才十分了得,毒書生沈貫被他一頓罵得臉紅耳赤,又氣又恨。

  林如海冷道:「你既然說根本不認識沈貫,與其毫無交集,如何又說無意間得罪他,如此自相矛盾,可見定是不實之言,來人,先打三十殺威棒。」

  林如海也是官場老鳥了,又豈會被亢令城三言兩語駁倒,逮著其言詞中一點似是而非的漏洞便下令用刑,嘿,古代可沒有明文禁止刑訊逼供這條,相反,如果民告官還得先挨一頓殺威棍,又或者說你蔑視國法,對主審官不敬等,想打你的板子的藉口實在太多了。

  所以林如海一聲令下,兩名鹽兵立即便上前把亢令城按倒,噼哩啪啦打了三十大棍,打得後者皮開肉爛,屁股至下的大腿一片血淋淋,當場就暈死過去。

  林如海命鹽兵端來一盆冷水,嘩啦地淋下去,將亢令城澆醒,冷冷地喝問道:「亢令城,你認不認罪?」

  亢令城雖然被打得很慘,但卻是很硬氣,搖了搖頭道:「草民冤枉。」

  賈環不由暗皺起了眉頭,亢令城一咬定是被冤枉的,抵死不認罪,在沒有物證的情況下,真的難以給他定罪。

  林如海瞥了一眼陪審的巡按御史焦芳,似乎有所顧忌,不敢再用更狠的酷型,免得落下屈打成招的口實,於是命人把亢令城押回牢房中擇日再審,同時派大夫替其治傷包紮,免得一時傷重不治掛掉了。

  亢令城經過簡單的包紮治療後,被鹽丁押回了牢房中,其長子亢大智就關在隔壁,見到父親氣息奄奄地被抬了回來,不由隔著鐵柵失聲叫起來:「爹!爹!」

  亢令城擺了擺手,虛弱地道:「放心,你老子還死不了。」

  亢大智鬆了口氣,恨聲道:「林如海竟下如此狠手,想屈打成招,真槓為讀書人也!」

  亢令城哂然道:「林如海手上沒有物證,黔驢技窮了,自然只能靠刑訊逼供,只要咱們死口咬定是被冤枉的,他便奈何不了咱們。」

  亢大智低聲道:「話雖說如此,但時間一長,只怕會出意外,別的不說,就是厲山這夥人,平時也替咱們家幹了不少髒活,若是供出來,咱們父子二人只怕也要性命難保。」

  亢令城面色微沉,厲山是亢家豢養的打手,殺人放火,剪除競爭對手的事可沒少干,手底下少說也有十條八條人命,若供出來,確實不得了。

  亢大智又惴惴地道:「都怪孩兒自作主張,動用了厲山這群人,否則他們也不會落入賈環之手。」

  亢令城嘆了口氣道:「這不能怪你,只能怪賈環此子太過妖孽了,小小年紀竟有此等手段,若是換了其他人,只怕早就中了你們的圈套了。」

  亢大智禁不住懊惱地道:「這小子三番四次壞咱們的事,莫非真是咱亢家的克星不成?」

  亢令城沉聲道:「先不管此子,等脫了此難再想辦法收拾他吧。至於厲山,他是識得厲害的,知道什麼該講,什麼不該講,除非他不要命了……不過,正所謂夜長夢多,時間一長,的確容易節外生枝,得想辦法儘快脫身才行。」

  亢大智猶豫道:「爹,那些人還毫無動靜,不會是放棄咱們了吧?」

  亢令城冷哼道:「他們敢,想吃幹了抹淨,門兒都沒有,他們若敢見死不救,那便別怪我亢令城魚死網破,放心吧,那幫傢伙怕死得很,指不定比咱們還急呢,再堅持幾天,他們定然會採取行動的。」

  亢令城父子兩人正低聲嘀咕著,四名鹽兵拿著水火棍和鐵鏈打開了亢大智的牢門,喝道:「犯人亢大智出來,林大人提審!」

  父子二人對視了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然後亢大智便鎮定地轉身向牢門走去。

  …………

  一座別院中,姬進孝陰沉著臉坐在主位上,而洪文軒和戴立二人則分坐於客座上,手裡端著茶碗,同樣一副神色凝重的樣子。

  「林如海非但不接受你們的宴請,回到衙門後還立即提審犯人,呵呵,這是要趕盡殺絕呢!」姬進孝陰聲狠氣地道。

  洪文軒惴惴地道:「林如海此番死裡逃生,只怕是不肯輕易罷手了,亢令城若抗不住鬆了口……」

  這時,卻有三名小太監,分別捧著三隻木箱走了進來。姬公公愕了一下,皺起眉道:「什麼東西?」

  為首那名小太監神色古怪地道:「剛才人送到門口的,指名獻給公公和兩位大人,還讓立即送進來,否則會誤了大事。」

  姬進孝、洪文軒和戴立三人又驚又疑,連忙各自打開箱子一看,傾刻不約而同地變了面色。

  原來箱子中裝的都是銀子,另外,各附朱紅描金祥雲賀貼一份,而落款都是亢令城。

  姬進孝那份賀貼的大意是祝他長命百歲,壽比南山;而洪文軒那份賀貼則是祝他老娘七十大壽;戴立那份更奇怪,是恭喜他新納了一房小妾。

  一時間,三人的面色均陰晴不定,良久,姬進孝才嘿嘿冷笑道:「真是好兒子呀,在牢里還惦記著咱家的生辰。」

  亢令城曾認了姬進孝為義父,而這份賀貼也是以義子的口吻寫的,不過,姬進孝的生辰是九月初六,還差好幾個月才到呢。

  而知府洪文軒的老娘去年才剛過完七十大壽,當時亢令城的確送了一份厚禮。

  至於揚州衛指揮使,此人比較好色,基本上隔兩年就納一房小妾,每一次納妾,亢令城都會送一份不菲賀禮,甚至戴立有兩房小妾還是亢令城送的。

  然而,亢令城這時讓人同時送來三箱賀儀,顯然不是真心送禮,而是送了個「提醒」,提醒他們趕快想辦法撈人,否則就不好說了。

  「送禮的人在哪?」姬進孝將賀貼扔進箱子中,冷冷地問道。

  為首的小太監小心翼翼地道:「對方留下東西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洪文軒和戴立對視一眼,如今亢令城和亢大智父子均被關押在巡鹽御史衙門的大牢里,所以這幾箱銀子大不可能是他派人送來的,換而言之,是亢家的其他人做的,莫非是還在逃的三子亢大毅?

  「哼,自作聰明的蠢貨!」姬進孝老臉陰沉,目光陰冷,心中極為不悅,他向來不喜受人威脅,

  …………

  此時,亢大勇正在距離別院不算遠的一家麵館里大口大口地吃著羊肉湯麵,而旁邊已經摞起了三隻空碗,可見其食量之大。

  此刻,金牙狗領著李鴻基和李鴻義兄弟走了進來,低聲道:「三爺,禮都送到了!」

  亢大勇點了點頭道:「送到就行了,想吃什麼自己叫。

  於是三人坐下,各自點了一碗羊肉湯麵大塊朵頤起來。

  原來剛才那三份賀禮正是亢大勇送的,目的自然是警告姬進孝等人,以前收了亢家那麼多好處,若不幫忙救人,後者會很嚴重。

  亢大勇此人兇殘嗜殺,天不怕地不怕,自然不怕得罪姬進孝,別說姬進孝了,只怕大晉皇帝來了他也不會鳥,浩瀚無際的大海給了他這種底氣,在海上他就是橫著走的王,手裡有槍有炮,最不濟下南洋搶塊地盤也能過得十分滋潤。

  「對了老九,那女子是何人,打聽清楚了沒?」亢大勇忽然停下筷子問。

  金牙狗正狼吞虎咽,聞言點了點頭,低聲道:「打聽清楚了,此女正是林如海的獨女,如今就住在巡鹽御史衙門的後衙中。」

  亢大勇舔了舔嘴唇道:「這小娘們夠味,把老子的魂都勾去了七分。」

  金牙狗砸了砸嘴道:「這可難了,姓林的剛從鬼門關里走了一遭,如今身邊防衛森嚴,要把這小娘們弄到手可不容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