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神選
德文塞爾隕日事件發生半小時前。
彼時日暮尚未完全落山，精靈女王阿拉斯希亞安排並告別自己的妹妹艾理亞後，在四名劍舞者的護衛下，踏著猩紅如血的地毯，前往金像廣場的那段路途上，她目不斜視的開口詢問道：
「還是沒有找到戴維尤托斯的沉眠之地嗎？」阿拉斯希亞似乎對於這個情報並不算意外。
一旁同樣許久未曾公開露面的宮廷法師梅涅克弗瑞目光深沉的回答道：
「確切的說，兩年了，我們甚至連他的一絲蹤跡都未能發現。陛下您也知道的，他有一種極其特殊的變形能力，只要他想，就可以完美變形成另一個身份混跡其中。
宮廷法師頓了頓，繼續說道：「一如他當年以一條銀龍薩菲斯都因的身份形象，甚至在我們精靈國度，安然生活過一段時間，直到現在，賽歐魯斯領那片地帶，依舊流傳著關於銀翼凶星的吟遊傳說。
「他也曾以藍龍卡拉特魯卡的身份，在庫塔羅沙漠一座藍龍巢穴度過了幾年，甚至連風暴之夜，那群藍龍都未能發覺他的偽裝。
「所以，我們不能排除，他同樣擁有完美變形成一名高等精靈的能力與可能。」
說到這裡，梅涅克弗瑞的眼瞳已然浮現出無奈與前所未有的隱憂。
可精靈女王阿拉斯希亞聽到這裡，卻像是沒有太多意外，金色的眼瞳眺望著於遠方漸沉於天際的夕陽，一如窺見了自己所抉擇的命運軌跡一樣：
「所以，他如果已經初步掌控住了那種傳奇之力，然後如同五十年前那樣，旁若無人的隻身來到了德文塞爾嗎？甚至，很有可能，此時此刻，他現在就站在人群之中，看著你我，只等著我的演說開始，將我們，一網打盡？」
梅涅克弗瑞深吸口氣，片刻，才如實答道：
「抱歉，事關德文塞爾的安危，我無法給予絕對肯定且準確的判斷，但以我研究過的戴維尤托斯多年生平行事的風格，我只能說，它發生的概率.極高。
「因為屆時整個德文塞爾大部分的精靈貴族領主，乃至諸位面的精靈使者聚集一堂，再也沒有比這更適合的出手時機了。
「而以他那近乎烈陽臨世的能力，完全能夠一舉癱瘓德文塞爾行政機杼，延宕諸位面精靈王國的反應增援。
「這是最大化利益的方案。
「而這位紅蓮新星。
「又是一條真正的紅龍。
「他，很貪婪。」
聽到這位精靈智囊的這番分析，阿拉斯希亞反而像是更加堅定了某種決心：
「很好，那就按照現在的方案去執行吧。」
梅涅克弗瑞聞言，卻像是重新認識了一番眼前這位精靈女王：
「可如果一切真如既定中發生的話，傷亡的數目，很可能會是個令我們無法承受的數字，德文塞爾的核心高層，也亦會就此徹底蒸發，這樣做，代價，未免也太大了。」
阿拉斯希亞卻出奇的平靜，口中的話語也同樣淡漠而殘忍：
「我們高等精靈，已經安逸得太久太久了。
「當年自托瑞爾逃到艾拉瑞亞的這支德文塞爾精靈，尤其如此。
「乃至於連八峰山那群跟野人無異的矮人都久攻不下。
「幽暗地域那邊的卓爾，更是都已經快要打到地面之上，如果不是白銀之輪大公以一己之力帶著領民死守奇蹟之井，說不定德文塞爾都已經兵臨城下了。
「而巨龍潛在的威脅，更是已經威脅到了德文塞爾乃至我們精靈的生存。
「可我們呢，外戰不行，卻內鬥不休。
「這也許，就是精靈刻入血脈中永遠無法抹去的詛咒吧，德文塞爾乃至於整個精靈諸族，早就已經階層固化了。
「我從永聚島來到德文塞爾已經十五年了，可即便我已竭盡全力，可擁王派與保守派，永聚島精靈與德文塞爾精靈，貴族與平民，永遠還是那麼多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化解的矛盾。
「既然這矛盾無法化解，那麼不如索性就藉助巨龍的這把烈火，徹底送他們一起去見阿梵多諸神面前懺悔去吧。」
說到這裡，阿拉斯希亞扭頭看向這位效忠了三代精靈王的宮廷法師，抬手將一份早已準備好的任命書遞給了對方，豪邁的微笑著道：
「你不是一直以你那群培育自德文塞爾學院的學生引以為豪嗎？
「到那時，這份以你那群新生代精靈為核心的領導班底，將接過領導德文塞爾的旗幟與大任。
「梅涅克弗瑞，到了你踐行自己諾言的時候了，這個關頭，你可不要說你不行。」
梅涅克弗瑞雙手接過那份蓋了鮮紅精靈王令的任命書。
輕飄飄的一張紙，卻宛若千鈞。
曾幾何時，因為對於王室乃至精靈高層的失望，他還是個徹頭徹尾的保守派，準備隨時向白銀大公米莉蕥那邊跑路呢.
誰曾想，待到這個年紀，自己一直被排擠的學院派，反而被臨危受命。
一想到這裡，一向苟且偷生的梅涅克弗瑞深吸口氣，做出了一個決定：
「陛下，不如我.」
可他的想法還沒說出來，就被阿拉斯希亞打斷回絕道：
「你替代不了我。
「伱我也沒有戴維尤托斯那樣以假亂真瞞過諸神的能力。
「而我們都知道，他，是一條貪婪的紅龍。
「不見兔子不撒鷹的那種。
「而開戰的主動權，卻全繫於他手。」
「所以，這一次，必須由我自己去。
「也只能是我。」
梅涅克弗瑞頭一次流露出痛苦與彷徨：
「陛下.」他仿佛已經能夠預見到那樣的結局。
「不必多言了，梅涅克弗瑞卿。
「這是最好的選擇。
「自精靈的繁盛凋零後，諸位面的精靈就一直處於一盤散沙的狀態，甚至連諸神，也束手無策。
「只有讓他們親眼見證來自巨龍的威脅，他們才有可能重新正視我們眼下的處境，重拾起如同當年那樣抗擊巨龍的決心。
「而想要真正聯起手來，萬眾一心，光憑口號與鮮血，是不夠的，還需要足夠的利益。
「那就，讓出我這位尤格尼·月弓王室末裔的位置吧，一個主物質位面的精靈王之位，足夠讓他們心動了吧？
「至於我？既然當年我的先祖們能夠以葬送自己的方式，引誘鉑金龍神巴哈姆特入局戮王星.
「那麼身為月弓末裔的我，同樣可以。
「就讓我阿拉斯希亞，重新拭亮尤格尼月弓蒙塵已久的輝光吧。」
梅涅克弗瑞終於停下了腳步，不再多言，於紅毯前，對著這位精靈女王的背影，單膝跪下，跪拜自己真正的精靈王：
「阿拉斯希亞陛下願您，征途永昌。」
與此同時，心中甚至萌生出一種厭惡。
厭惡永遠計算著一切得失的自己。
乃至厭惡自己身為的高等精靈本身。
這樣的族群，配得上這樣的女王，與她的犧牲嗎？
而這樣為了族群鞠躬盡瘁的精靈，卻居然不是神選！
可精靈女王卻是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踏向了只屬於她的征途。
唯有夜風帶來她帶著一縷悲傷的嘆息：
「告訴艾理亞。
「姐姐永遠愛她.
「可已經選擇了這條道路的我，也只能以這樣殘酷的方式，讓月神代替我。
「在這樣糟糕的歲月中。
「繼續守護著她。」
「昂！！！！！」
現實中，演講台上的精靈女王仰頭看向咆哮著撲向自己的紅蓮巨龍，平靜的迎接了屬於自己的宿命。
拔劍斬天。
咔嚓。
劍斷命隕。
同一時間，為了防止其再度被復活的可能性，戴維利用爪頭已經提前騰出葉芙根尼靈魂的靈魂稜柱，將其亡魂封禁，然後毫不猶豫的直接獻祭給了自己的母親帕芙菈。
除掉這個心頭大患，戴維的一口聚變龍息，這才於德文塞爾的市中心引爆。
方圓三百米內，頓成灼紅煉獄。
方圓一公里內，所有建築，分崩離析。
方圓三公里內，有如地震颱風同時過境。
但初步掌控的聚變吐息，威力已經是戴維的極限了。
而隨著火光漸散，如同戴維意料之中的，依舊有不少活物存活了下來。
在戴維與帕芙菈這對母子徹底揚名諸位面後，有關【火焰防護】的防護魔法飾品行情就一路走高。
以至於戴維的一口龍息下來，遠處爆炸邊緣，居然還有些許精靈貴族與使者僥倖存活了下來。
只不過大多已經是驚恐之鳥，七竅流血，滿臉呆滯，俱是不可置信得看著眼前突然冒出然後屠殺四方的紅龍。
「紅蓮新星！」
「是第二赤災！」
一時間，靠著火焰防護飾品殘存下來的高等精靈開始四散而逃。
戴維哪裡肯讓到嘴的鴨子飛了，雙翼六隻天彗引擎當即冒出紅光。
【貪婪】
可就在戴維即將起飛化身播撒災厄的紅蓮新星時。
「魔法迷鎖——【禁空】」
伴隨著梅涅克弗瑞的話語，宛如律令般，整個德文塞爾上空，失去了飛行的權力。
於是戴維的腳跟才剛離地就仿佛被地心引力給拽了回來。
只好化身一條猩紅大貓般開始撲殺眼前的一切獵物。
也就在戴維於德文塞爾王城前大殺四方時，梅涅克弗瑞亦是滿臉讚嘆的看向以這種匪夷所思方式出場的戴維。
當即於眾精靈驚恐的目光中，抬手指向戴維：
「此刻於你們眼前的，正是我們的精靈之敵。
「紅蓮新星，第二赤災。
「戴維尤托斯·賽德蓬伽！
「奉德文塞爾精靈女王阿拉斯希亞之命！」
「高等精靈向巨龍，正式開戰！」
緊接著，卻只用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道：
「不要枉費了阿拉斯希亞陛下的一腔熱血。」
同一時間，遠方正被流浪神選利奧波德扛著不住遠離的月神神選艾理亞在那道幾乎欲要灼瞎雙眼的輝光之後意識到了什麼，猛地自利奧波德身上掙開，發出傷心欲絕的吶喊：
「阿拉斯希亞姐姐！！！」
下一刻，一道代表月神莎罕妮·月弓的神力之柱，落了下來。
月神，降臨了。
艾理亞眼中人性輝光黯去。
屬於神的淡漠，取而代之。
緊接著，一道接著一道聯通精靈神眷的神力輝光，於夜空中呈現而出。
「不」一如利奧波德所預想之中的那樣。
這場戰爭在戴維以真身臨世打響的下一刻，因其浩大的聲勢，立刻就引來了精靈諸神的注意。
卻跟他所想當中的，又有些不一樣。
兩年前因為提前戰死於戴維之手而未能有幸看到的一幕，再次以類似的方式呈現了出來。
就在一道微弱卻堅定的猩紅神力朝著戴維落下時，卻是被一道綠色的神力光柱攔截了下來。
「吾神.」
精靈主神，科瑞隆，親自出手了。
一場神力化身之戰，在外域，提前打響。
緊接著，是一道黑色的神力。
「蜘蛛女神.」
始終盯著科瑞隆的羅絲，也毫無意外的摻和了進來。
一時間，被烏雲籠罩的蒼空之中，三色鼎立。
「這怎麼可能」
這幾乎顛覆了利奧波德的認知。
什麼時候一個初次點燃神火，登神才不到二十年的微弱神力，居然也能夠和強大神力分庭抗禮了。
可即便意識到這可怕一點，也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選擇了為了自己的家人，背棄了流浪之神的他，已經只能，一條路走到黑了。
另一邊，看著已然完全截然不同的艾理亞獨自去而復返，戴維卻是露出了憐憫的目光。
「抱歉了，艾理亞。
「你忍一下。」
「可能，有點痛。」
【權能——傲慢】
伴隨著被自己囚禁那一年的記憶自人間體的軀殼中爆開，月神莎罕妮仿佛也藉助信徒之身，體會到了來自巨龍長達四百多天的調教與羞辱。
剎那間，剛自半空如同憑空出現在戴維面前，正拔出一把如月無形之刃準備砍向戴維脖頸的艾理亞，忽然目光呆滯，定格在了原地。
被戴維一爪凌空拽在了爪心。
在萬眾精靈矚目之中，握緊了爪子。
噗嗤。
伴隨著骨骼碎裂的聲響，如噴泉般的鮮血，自月神化身的上下兩端如瀑噴薄而出，化作一場血雨，飄灑而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