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旅館一夜

  黃翔席地而坐,平復緊張的情緒。略微肥胖的列車長已經是躺倒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短短几百米路累得像跑了一場馬拉松。

  林詩雨偷偷觀察坐在旅館櫃檯老闆椅上休息的沈林,挪步走去,囁嚅著致歉道:「對不起,因為我差點害了大家,都是我的錯。」

  「也是我考慮不周,沒有提前預見到這種情況的發生。」沈林並沒有責怪她,讓林詩雨暗自鬆了口氣。

  前車之鑑,後事之師。沈林擅長歸納總結,錯誤在他這裡永遠都只會犯一次,絕不會在同一個坑裡栽倒兩次。這次的經驗讓沈林明白,這喪屍橫行的末世,普通人根本靠不住。

  的確,引發這次意外的林詩雨,可換了其他人突然近距離遭遇喪屍表現也不見得會比林詩雨好到哪裡去,沒有經過磨練的一般人難當重任。

  「以後在行動的時候輕易不能帶上其他人,尤其是林詩雨,心理素質太差。」

  在其他人休息的功夫,兩名一星的動員兵張龍趙虎就已經把旅館上下都搜查了一遍,喪屍全部擊斃屍體從二樓丟出去,確保旅館內的安全。

  日薄西山,天色越來越暗,到了用餐時間,可經歷了世界突變這樣的巨大打擊每個人都有些魂不守舍,忘了吃飯這回事。

  直到列車長圓滾滾的肚子發出牛蛙吼叫一般的咕嚕聲,他尷尬笑了笑:「有沒有東西吃,我餓得受不了了。」

  「旅館有廚房,自己去做。」張龍還不餓,他『出生』還不到半天,又經歷了一次升星進化,狀態正佳。

  「那個,我也有點餓了。」沈林的肚子也要造反了,中午就沒吃多少又經歷了一下午的戰鬥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只是餓過勁了失去飢餓的感覺。

  「您想吃什麼?我這就去弄。」

  沈林一開口,張龍頓時點頭哈腰熱切詢問,態度的區別讓童佳琪羨慕有嫉妒,我要是有這麼忠誠的手下該多好。

  「隨便吧,有東西吃就行。」沈林很隨意。

  「不用麻煩幾位,我們會做飯,就讓我們來吧。」之前為眾人領路的乘務員站出來說道。

  兩名乘務小姐互相也有過商量,戰鬥她們幫不上忙,在後勤上一定要有所貢獻才不會被拋棄。在這人人自危的節骨眼上一定要牢牢抱住這些戰士的大腿,動員兵戰士的強悍戰鬥力她們看在眼裡,跟隨強者生存才有保障。

  「我也去幫忙。」林詩雨也想證明自己不是拖油瓶,緊隨其後。

  經歷了列車上那一起事件,趙虎對外人充滿了懷疑,他不動聲色去廚房看了幾遍,怕有人下毒暗害長官。他有些反應過度,過分緊張。

  飢餓的感覺一湧上來,沈林只覺得整個胃部都在抽搐,餓得頭暈眼花搖搖欲墜,來到張龍為他整理出來最乾淨寬敞的房間歇下。

  不一會功夫張龍就端著一碗麵進來了,青菜掛麵,面上整齊碼放一排切片臘腸。

  「長官,面來了,您先吃。」

  沈林拿起筷子挑起麵條吃了兩口,又把筷子放下。

  「怎麼了,不合您胃口?」張龍忙問道。

  沈林搖搖頭,說道:「你知道嗎,今天是我放假回家的日子,我媽肯定做了一桌子菜在家裡等我,可如今我卻孤身一人在這裡。」

  張龍一時沉默,他明白沈林的心情,他何嘗不是遠離了家人,遠離了故土,甚至離開了他所身處的年代來到這裡。

  「您不是孤身一人,您還有我們。」

  張龍沉重的語氣讓沈林恍然醒悟,微笑道:「你說得對,只要我們在一起,一切都會好起來,我不該悲傷,而是應該慶祝,慶祝我們活下來。」

  拋下思鄉的情緒,沈林大口吃麵。

  「我想起來了,每日發放的單兵口糧里有肉罐頭,您要不要來點?」

  「不用,青菜面挺好,現在我是真沒胃口吃肉,看到肉我都會想起子彈爆頭血肉模糊的場景。」沈林搖頭道。

  張龍面帶笑容:「這是第一次上戰場的必然反應,我還是新兵的時候也這樣,習慣就好了。」

  吃過晚餐,天就徹底黑了,疲倦難當的農民工黃翔早早找了個房間睡下,胖車長選擇和黃翔住一個屋。

  旅館有十幾個房間一人一間房都有空餘,不過為求一個照應再加上抱團取暖的心態,有人選擇合住也很尋常。

  沈林站在窗口,眺望遠處的城鎮,有的地區還沒有斷電,能看到高層亮起的燈光,有些燈光明明滅滅一閃一閃像是在傳遞求救信號。

  縣城的夜晚從未如此熱鬧,路燈下的街道隨處可見行走的喪屍,也有活人伺機逃走又被喪屍發現,哀嚎聲伴隨喪屍的咆哮響起。

  四個動員兵一合計就商量出了守夜方案,張龍和王騰守前半夜,趙虎和李思牧守後半夜,不只是偵查喪屍動向,也是防止有人圖謀暗害沈林。

  百分百的忠誠讓四名戰士不放過任何可能對沈林造成危害的事情發生,在得知兩班守夜能夠保證足夠休息時間不會影響明日的戰鬥,沈林也就點頭默許了。

  有他們守著,沈林也能睡個安穩覺。

  隔壁房間,纖纖素手點燃蠟燭,伴著微光,曾在東陽縣工作過的乘務員柳依依坐在床邊沉思著,思考前路,思考未來。

  咚咚咚,門外響起敲門聲。

  「是誰會在這個時候敲門?」

  「我是沈林,有事找你。」

  聽到沈林的名字,柳依依的思緒一下活泛開了。

  「他來找我不會是為了那種事吧?不不不,不會的,他看上去挺正派的。可雜書上說,在禮崩樂壞的季世,男人心中的獸慾會成倍放大,越是漂亮的女人命運就越悲慘,知人知面不知心,萬一他真的想那個我,我到底是反抗還是不反抗?」

  沈林不知道就開個門的功夫柳依依會有這麼複雜的心理活動。

  「你臉怎麼紅了,發燒了?」沈林見柳依依面色酡紅,問了一嘴。

  「沒...沒事,請進。」

  燭光映照再雪白牆壁上呈現在出曖昧的粉色,見沈林的目光轉向床上,柳依依更覺得無地自容。

  剛才為了翻找蠟燭,牙膏,毛巾,還有一盒套套就隨意丟在床上,不要問這東西哪來的,哪個旅店賓館少得了這個?

  「其實沈林也不錯,身材挺拔外形良好,看上去也沒什麼不良嗜好,如果從了他以後...呸呸呸,柳依依你在想什麼!」

  「你對東陽縣這一片熟嗎?」

  沈林開口,柳依依的胡思亂想就進行不下去了,顯然這次沈林找她是有正事兒。

  柳依依鬆了口氣,心中有莫名有種失落的感覺,她點點頭,正色答道:「周邊還是挺熟的,郊區就不了解了。」

  「這一片熟就好,我想跟你打聽打聽,這附近有沒有什麼金店,首飾店之類的地方?」

  人無橫財不富,只要有金銀財寶沈林的隊伍就會迅速壯大,城市中哪裡金銀財寶最多,自然是金店了。

  「向陽街西側有一家珠寶店,我去過幾次,距離這裡只有一千五百米不到。金店的話,東陽縣的兩大商場樂購和沃爾瑪都有。」

  「以此地為出發點,你幫我畫一張簡略的路線圖,這三個地點都標註出來,沒問題吧?」

  「小事一樁,明早我把地圖給你。」

  「那就麻煩你了。」說罷,沈林片刻也不停留離開了柳依依的房間。

  「他好像真的沒想過那種事啊。」柳依依望著沈林離開的背影,喃喃道。

  說實在的,沈林也不是坐懷不亂的正人君子,看到床上那一盒不可描述物的時候他也動過心思,只是他現在追求的不是兒女私情和身體上的享受,擴大軍隊,早日殺回梁市才是他時時刻刻放在心上的目標。

  與此同時,二樓童佳琪也敲響了林詩雨的房門,他是來道歉的。

  「詩雨,你就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當時豬油蒙了心才打了你,我也很後悔,我寧願你打我十巴掌,打我一百巴掌,只要你能消氣,你打死我都行,我真的真的知道錯了。」

  童佳琪姿態放得極低,討好說道。

  交往的時候童佳琪一直都是這麼低聲下氣的哄她,哪怕是她無理取鬧也都是童佳琪低頭認錯,林詩雨心軟了。可一想到他下午猙獰的樣子以及說出心裡話時的痛快神情,軟化的心又立刻堅硬如鐵。

  「你走吧,我跟你一刀兩斷,以後你是你我是我,別再來糾纏我。」

  仿佛晴天霹靂當頭劈下。

  茫然,憤怒,怨恨,此地無人,童佳琪內心深處的想法直觀表露在臉上。

  「林詩雨,我跟你在一起兩年,這兩年我對你怎麼樣你一清二楚,現在我拖累你了,你就把我當垃圾一樣甩掉。行,婊子無情戲子無義,今天我算看明白了。」

  「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還用我明說,擺明了你是看上那個姓沈的,人家比我年輕,比我有能耐,我和他一比就像個廢物,你不就是這樣想的嗎?」童佳琪心中的恨意無限放大,像火山一樣噴發出來。

  門霎時拉開,露出淚流滿面的林詩雨。

  分手難道她不心痛嗎?這段維繫兩年的愛情她沒有付出真心嗎?在童佳琪的口中卻說成是他喜新厭舊攀高枝,滿心委屈,她要跟童佳琪當面對質一五一十講清楚。

  剛要說話,她眼角的餘光看到走廊拐角立著一人,勻稱身材穿著軍裝。

  正是沈林,他站在那裡有一會了。

  「真是一齣好戲,哥們,見到你我算知道什麼叫人渣。」

  驟聽到沈林的聲音童佳琪像受驚的兔子驚慌望去,臉上強擠出一絲笑容:「首長,您來了。」

  沈林冷笑:「別拍馬屁,沒用。我給過你機會,可是你做了什麼,渾水摸魚,把我當傻子糊弄,現在又在背後造謠生事。實話告訴你,這次我上樓就是來通知你,今晚是我庇護你最後一晚,明天一早,有多遠給我滾多遠,再讓我看到你,就把你視為喪屍一起處理。」

  這個隊伍里每個人都有存在價值,哪怕是現在釀成大禍的林詩雨,除了童佳琪。

  此人心術不正,又怨恨深埋,留著他就像留一顆定時炸彈在身邊,早晚要爆發出禍亂。

  下達最後通牒,沈林看都懶得再看嚇得癱坐在地上的童佳琪一眼,下樓離開。

  「詩雨,詩雨,你救救我,幫我說句話,他一定聽你的,你不能看著我去死啊。」童佳琪顫抖的聲音裡帶著哭腔,驚恐的模樣再不見剛才惡語相向時的囂張。

  看他這幅樣子林詩雨的眼淚也止住了,為這樣一個人哭不值,關上門躺在床上,把臉埋在枕頭裡,不去聽童佳琪的哀嚎。

  病毒爆發的第一晚,旅館內每個人都滿懷心事難以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