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真的不容易啊。閱讀」
應龍親眼見證著這樣的交流,不甚感慨。
太難了!
作為親歷者、記錄者,看時代變遷,見青史書寫,她太明白風曦走到今天的不容易。
一個精神病人的自我治療!
還是在群狼環伺的背景下!
背負無邊的壓力,一點一點的運營,與太昊天帝合謀……縱是如此,也還把自己都給搭了進去,填入了人道的本源中。
不過,過程肅然艱難,但收穫還是不錯的。
漫漫時光的經營,新老兩位人道的領袖心有默契,終究是把五德大道硬生生推到了圓滿的邊界。
除卻功德大道,早在龍鳳時代便圓滿。
剩下的,聖德、道德、福德……都是風曦靠自己的努力!
像是那聖德大道。
所謂聖德……不能主宰天下,何以施展?
唯有君臨宇內,自上而下,方有無上聖德成就。
如果說,功德大道還可以說贈送,有太昊私下裡轉交。
聖德?
即使轉交了,意義也不大。
只能說是有了感悟,有了經驗……可真正到了盤古的門前、需要有終極一躍時,這顆道果得是自己親自走出來的!
必須要君臨天下,一言可為萬世法!
然而這個時代,妖皇齊出,祖巫並立,都是古老的大神通者老黃瓜刷綠漆,裝作萌新的姿態,將真正的新人按在地上摩擦,封鎖了向上晉升的渠道,根本沒有多少新人出頭的空間。
風曦一路走來,太難太難了。
為了能夠出類拔萃,超過一個又一個競爭者,多少次出生入死?
數不清了!
風曦本是從心人,都被硬生生逼成了一代秀兒。
入崑崙大展拳腳,宣傳輪迴神教,舉辦都運會,還有最早提出雲修行平台的理念……等等等等。
一代秀兒,神秀世間,為巫族建立了無數功勳成就。
可這也使得他上了天庭的必殺名單,一個狂牛症妖帥,竟是精神病發作,要殺害他!
且,還有各種暗箭,是天庭毀譽,謠言中傷,讓一位清正高潔的賢者,成了御女三千的社會人。
無數的風雨摧折。
幸好有后土公正,女媧仁慈,認可了他的貢獻,點選他為風氏一脈的領袖,最後更是允許他建立火師,作為名義上的共主。
真的只是名義上的——在一開始。
不過後來,風曦兢兢業業工作,經營建設人族,得族人認可,才算坐穩了位置,奠定了屬於自己的聖德的根基。
貢獻眾多,與當世最頂尖的英傑博弈,由此一發不可收拾,終是令聖德之道走到了圓滿的邊界。
人族,四大支柱,皆有他的影響力!
他是曾經的炎帝。
是現在的黃帝。
又扶持了應龍,不懈奮鬥,成了龍師的新主!
鳥師亦是天翻地覆,重華下台,自己人東華帝君上位!
不知不覺中,人族已經徹底變成了風曦的形狀。
火雲龍鳥,盡皆控股。
只待最後伐天一戰,將天庭的法統擊潰,人族一躍登天,君臨宇內,聖德之道……便成了!
最多,是再處理一些小的細節問題……
比如說,火師新主——蚩尤,這傢伙不上道,等等。
一條聖德大道的貫通,背後是多少的博弈?
應龍作為最重要的棋子,親身感悟,觸動良多。
為了達成最宏大的目標,人道都下場跟太昊打了一架,兩位盤古征伐,將許多高手請出棋局,還需要算中靜坐紫霄宮中的那位道祖的想法,借他之手坑慘了蒼龍!
如此,才有了今天!
雲師的領袖,鳥師的新王,龍師的中興之主……他們坐一塊,人族內部便什麼事情都決定好了。
至於說蚩尤?
代班而已。
聖德既成,則道德、福德皆可圓滿。
論難度,顯然這兩條大道的圓滿成就,看起來比聖德輕鬆許多。
不過,也僅是看起來而已!
一位盤古親自下場了。
還用了詐屍的手段!
東華帝君進場,親自跟天皇帝俊博弈,以有心算無心!
這樣,才成功鎮壓了帝俊,奪走了天皇研究「公平」的心得,融匯貫通,幫著人道補滿了道德與福德的最後一塊磚。
換作別人……早被帝俊按在地上摩擦了!
天皇固然心性難測,善惡難辨。
但他能被道祖鴻鈞認可,確定為天庭的掌舵者……顯然,他的能力是對得起這個職位的!
只是,遇見了一個錯誤的對手,還挨了一下信息不對稱的悶棍,才輸的那麼輕易。
成道不易。
這是應龍最真切的感悟。
雖然她一路走來都比較輕鬆,除了被重華安排鳥師圍剿的時候過的悽慘了些。
但是,她心裡很有數,看著鏟屎官的步步殺機,清楚明白了盤古的艱難。
「好在,都過去了……如今,離勝利只有一步之遙。」
應龍眼神朦朧,「只差最後的陰德大道。」
「不知道……這要惹出多少是非來,再經歷怎樣的坎坷,有怎樣的精誠合作……」
「咦?」文命看著傷春悲秋的應龍小姑娘,臉色古怪,「咳咳!」
「這倒不用了……」
文命說道。
「誒?」應龍懵懂,「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該上鉤的已經上鉤了,陰德大道的圓滿已經是水到渠成……」文命眼神微妙,裡面有著很鮮明的玩味色彩,「說來有趣。」
「五德大道,其他的幾德,或多或少的,我這裡都出了力,是相當重要的推手。」
「功德,是我給的。」
「聖德、福德、道德,我打了主要助攻。」
「倒是這陰德嘛……是人道自己鼓搗的。」
「我出力不多,僅是走走過場。」
「畢竟,這跟我理念不合……我可不怎麼認同這靈魂轉世輪迴。」
「現在沒翻臉,就已經很不錯了。」
文命語氣淡淡。
當年,太昊跟人道翻臉相向,正是因為輪迴的問題。
而陰德,顯然是紮根在輪迴地府之上的道路,他怎麼可能去幫?
不拆台,都很不錯了!
所以。
陰德大道,這主要是人道自己在秀。
而從中,也能看出人道的某些稟性來。
「人道這熊孩子,不是個好東西。」
「肚子裡全是壞水。」
「釣魚執法,缺德冒煙。」
文命一連串的評價,就沒有一個正面的。
「啊哈?」應龍有些不解。
「你看地府的變化。」文命只是道,引得應龍探頭探腦的觀察。
「多了些什麼……好像有種即視感?」
應龍俯瞰紀元,在文命的指點下去追查。
一開始,一無所得,看起來好像什麼都很正常。
不過,她相信文命不會讓她做無用功,於是很仔細的反覆查探,有心之下,終於是捕捉到了什麼蛛絲馬跡。
有人掩藏的很好,下了一盤大棋,什麼天機都遮蔽了,扭曲了。
可是,棋下的再好,計策再精妙,一切都要回落到現實中。
就如同是再如何出其不意的「奇兵」,也要事前安排好兵員的調度,糧草的規劃……而更加宏大的計劃,自然不可能無聲無息的就推行開了,終歸是會留下某種痕跡。
只要沒有強到無敵的地步,抬手一擊普通攻擊就滅殺一切敵人,那就必然要有招式的章法,也必然露出能被他人察覺到的線索。
不過,這些線索可以被掩藏、覆蓋……讓對手站在對流層,自己站在平流層。
而今暗中的那人,在被揭破後,層次自然高不起來了。
套路這種東西,被揭穿前很可怕,揭穿後……就一般般了。
「物價和流通的貨幣……似乎不太對頭?」
應龍嘀咕道,「有些在空轉……這讓我想到了佛門……」
「不過誰那麼大膽子?趕在地府里玩這種手段?」
應龍殺氣騰騰起來。
地府,是她半個家!
大老闆女媧開闢的公司,鏟屎官的小號擔任總經理……這都跟她關係重大,因此也讓她早把地府的興盛看作是自己使命工作的一部分。
如今,有人在這裡面搞事……這能忍?
一定要去給后土娘娘打小報告!
有刁民在害她!
應龍情緒激動,一蹦三尺高,正義的光芒照耀在她的身上。
「行了!」文命殘忍掐滅了正義的光,「你老實待著。」
他掌管法律,可不代表是正義人士。
法律這東西嘛,你給它貼上正義的金邊不是不可以……但是,它真的不等同於正義。
——它是統治階級意志的體現!
「堂下應龍,也敢舉報后土法官?」文命淡笑著,「大水沖了龍王廟嗎?」
「啊?」應龍發呆。
「多新鮮的事情?」文命搖頭,「冥幣的發行,是后土自己管著的……而這東西,理論上又是跟地府的產出和在人道中的參股有關。」
「這都能出了問題……問題在誰,還有疑問嗎?」
「除了酆都鬼帝權柄和輪迴規則主宰,兩大身份合一的后土自己……還能導致眼下情況的發生?」
文命指點江山,讓應龍明悟過來。
明悟之後,便是震驚。
「不會吧!娘娘怎麼會玩這樣的手段?」
應龍感覺自己的三觀破碎了。
就好比是見到伏羲拱手拜見女媧,口稱「女媧姐姐舉世無敵」一樣!
太不可思議了!
女媧!
洪荒天地三千神聖中的道德標杆!
一人之力,拉高了被她兄長帶崩的節操底線!
行事光明正大,除了在坑殺妖帥時候的手段讓人詬病外,再沒有多少黑點。
但那件事對於應龍這知情人來說,女媧可是偉光正的很……她是被人安排的!
可如今……
地府瘋狂印鈔,透支未來……你跟我說,這是女媧暗搓搓的做出來的?
天吶!
洪荒的節操之天塌了!
「人被逼急了,可以理解……」文命淡然道,「伏羲給她的壓力太大了,讓她不得不劍走偏鋒一回。」
「可,劍走偏鋒,不代表是亂來……得講基本法。」
「最好呢,是要有前例可以借鑑。」
「這個時代的秀兒很多。」
「可對如今的女媧來說,以她的條件……能借鑑的例子,就那麼少少的幾個罷了。」
「於是,接引的佛門入選了。」
「這也是最適合女媧如今情況的。」
文命微笑。
「佛門的大宏願借貸法,堪稱一絕,在薅人道的羊毛上做到了頂尖,透支未來,收穫現在,以最少的資本,撬動最大的錢款,化作驚世的富豪。」
「在被鐵拳打到臉上時,可謂是橫行一時,不可一世。」
「但問題來了。」
「這法門能夠成功的前提……是什麼?」
「是……人道智障啊!」
文命悠悠道。
「諸神眼中,人道智障,所以大家可以盡情搞事,不用怕被監管……他們站在第一層。」
「接引利用了這個情況,想的更深,看的更遠,不儘是布局這個時代,更是延伸到往後無數時代……這是站在了第二層。」
「可真相呢?」
「人道……它真的智障嗎?!」
這是一個令人不寒而慄的問題。
或許,人道曾經智障。
但很顯然!
現在的人道,可一點都不智障!
而所謂的過去與現在,對於大羅,甚至是盤古這樣的存在來說……
過去,就真的一定是過去嗎?
人道,可是一尊盤古的道果!
只要它徹底清醒了……
那或許,過去、現在、未來,無盡時空,盡皆清醒!
只是表露在外,在諸神面前……它很智障的樣子。
應龍渾身上下,寒毛都豎起來了。
這是一個不能去深思,也不敢去深思的問題。
因為太嚇人了!
而如果……
人道不智障……
那,它為什麼會那麼輕鬆的就被接引、被佛門給騙了,被圈錢無數?
應龍牙很酸。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看到了這個時代最深沉的黑幕。
「想想看。」
「接引為了佛門的通過,賄賂了『氣運道主』多大的財富?那可是乾股!」
「剩下的部分,接引也沒能直接落袋為安……還不是要給冥河這執法者好大一筆錢財?」
「五運道主搞事的資金,可是一下子就湊齊了呢……還很合情合理……」
文命低聲笑著,「小丫頭,人道肚子裡的壞水,深著呢……」
「如果說,魔門是大家公用的鍋具,做了什麼不好說出去的壞事,就用魔門的馬甲宣布一下對此事負責。」
「那,佛門……會不會是人道的白手套呢?」
「嗚嗚嗚……我聽不到!聽不到!」應龍已經雙手捂住耳朵,眼中含淚,瘋狂搖頭,證明自己什麼都沒有聽到。
——這是現在的她有資格聽的內幕嗎?!
知道了鏟屎官有這樣黑暗的一面……
那會不會,哪天她剛一出門,抬腳就走進了開天戰場,不明不白的就死了?!
「別怕,別怕。」文命笑著寬慰,「怕也沒用。」
「你身為我們黑手集團的一員,早晚也是要接觸這種事情的……提前了解,沒啥大事,我給你作保。」
這樣一說,應龍才勉強放下心來。
「接引這一出財富神話,影響力可是很深遠的。」
「這不?」文命接著道,「女媧就學起來了……」
「可惜啊!」
「這是有人在釣魚啊!」
文命感嘆,他不再輕視人道了……人道這小子可一點不純良!
他以後要是一個不慎,可能就是前浪被後浪拍死在沙灘上了,灰頭土臉,一朝英明喪盡。
「黃帝將和后土有一戰,定下尊卑……」
「而那一天,並不遠了……」
文命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