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就祝東華你……一路走好。」

  另一人身上的光華也逐漸黯淡，露出真身，聖皇氣息環繞，威嚴神聖無比。

  「你放心，到時候……哪怕蒼龍的命夠硬，你設局也沒能帶走它。」

  他的目光森寒淡漠，「別的太易大羅都殞命了，他還喘著氣，就是不死……」

  「我們怎麼說也得幫他一把，讓他『自殺』。」

  「是啊！」

  最後的一道身影意味深長的嗤笑了一聲，「呵。」

  「兄妹黑莊……」

  「老龍這傢伙啊，你說他不聰明吧，但他放開了思路，卻能無限接近真相。」

  「可你要說他聰明吧……既然都已經假設出了那麼恐怖的可能，為什麼還那麼有勇氣叫囂呢？」

  「本來好好的，大家一致策劃，要在女媧身上複寫一下蒼龍的人生經歷，半生輝煌，半生撲街——只因為遇到了一個正確又不正確的人。」

  「一個最大的『忠臣』！」

  「已經沒有多少精力，去顧及其他了……畢竟鴻鈞和帝俊都不是善茬，女媧也精明長進了許多，不好騙了。」

  「可為什麼呢？」

  「為什麼你蒼龍，就要那麼喋喋不休的反覆提醒一件已經過去、蓋棺定論的事情呢？還是在女媧的面前呢？」

  「這種行為，看起來是在與女媧做對拆台，對她造成限制……但實質上卻是在幫她啊！」

  「這是女媧的神對手？還是我們的豬隊友？」

  「這是在逼我們啊！」

  「是啊……這是在逼我們啊！」

  此地時空中，逐漸被時光的霧靄侵襲過來。

  只有一種濃烈到駭人的殺意，逐漸洶湧沸騰，讓世間九成九的大羅都惶然、顫慄，哪怕是登臨太易之境的至尊也要頭皮發麻。

  因為……那是三位太易大羅的合謀，甚至還會牽涉到更多同段位的存在。

  一張可怕的黑幕在徐徐張開。

  它太恐怖，要請一位巔峰存在入滅。

  無論是他殺，還是『自殺』！

  ……

  「合作愉快。」

  共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目標，權力進一步擴大，在人族裡的影響力更強，他心滿意足。

  從現在開始。

  龍師被接連打壓的處境將會有所緩解——或者說，在人族王庭中減少的份額，會從另外方面得到彌補。

  巫祭委員體系！

  龍圖騰擴張，更進一步！

  本來，人族裡各氏族的圖騰，在地位上是平等，誰也不比誰差勁。

  但如今，「龍」得到了加權！

  圖騰匯聚，龍將為王！

  這也是共工先前，不惜正面硬剛后土的原因。

  一方面是沒有女媧這位人族聖母的鬆口，共工沒法拿到人族中的准入權；另一方面，女媧還是人道蒼生的造物主，執掌戶口本招妖幡，管理許多氏族背後的圖騰根本。

  女媧，不僅管人族，還是妖族最高的榮譽代表。

  兩個方面握的死死，共工欲爭盤古，終歸是繞不過。

  盤古路上，最後時刻，終為對手。

  就像是帝俊與鴻鈞的關係一般——誰想腦袋上有個太上皇？

  大家一致對外歸一致對外，內部排排坐、分果果，那也是得講究講究的……就看最後誰更技高一籌好了。

  「呵。」

  后土意味不明的嗤笑一聲，對心情舒暢、一副心滿意足模樣的共工不甚在意，眼神目光更深邃了許多。

  「好了。」她漫不經心的說道，「圖騰的小事，下去之後處理了就好。」

  「現在關鍵是東華帝君那邊的策反……誰還有意見？」

  她按著桌案，逐一審視在座的各位祖巫。

  此刻的后土，褪去了原本的一些青澀慵懶，更加的成熟穩重、富有威嚴……似乎共工的挑釁，一下子讓她成長了許多。

  這一回，哪怕是風曦再看他的上司，竟也罕有的摸不清其心思脈絡了。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在以前，風曦跟后土一對視，很莫名的就能明白她大致心情——比如說，是開心喜悅又強裝鎮定？還是面色鎮定卻心底奮力的記著小本本？亦或者……

  總之。

  多年來風曦升官那麼快，除了個人能力足夠，很重要的原因就是——

  除了伏羲大聖之外，沒有人比我更懂女媧！

  現在嘛……

  風曦的這種敏銳特攻，消失了。

  甚至，不僅僅是消失！

  『我怎麼覺得……還有反噬的樣子？』

  風曦小小的心裡，有著大大的疑惑。

  富有威嚴、強勢凜然的后土，她的目光太有穿透力，似乎能反過來順著目光眼神，直指風曦的內心！

  風曦心中是不是在打小算盤？有沒有在憋著什麼壞？

  不知道細節，但大致能判定整體——一如曾經的風曦，擅能揣摩上司的心意。

  兩級反轉，太過微妙了。

  形象一些的形容，就好比以前是無良兄長俯視調皮妹妹，段位壓制，一切盡在掌控。

  如今，是威嚴姐姐震懾家中臭弟弟，把握大局，主管家裡一切內務——敢多嗶嗶一句，你下月零花錢沒有了！

  這是比主君和臣子的身份壓制還明顯，在物理傷害之外，附帶上了魔法的傷害！

  這種莫名的變化，讓風曦摸不著頭腦，卻又不得不應對。

  好在。

  他風曦，是一個大大的忠臣。

  多年以來，他雖然多次受到伏羲大聖的資助誘惑，但一直堅定女媧娘娘的立場不動搖，沒有昧著良心一邊在女媧這裡打工，另一邊去偷偷摸摸的聯繫伏羲大聖，將自家領導的諸多心思算計逐一打小報告，當二五仔當的飛起。

  『嗯！』

  『我問心無愧！』

  風曦想著自己的赤膽忠心，心態頓時沉穩如不周山，一點都不慌亂了。

  問心無愧，心中無鬼，如何會怕半夜有人敲門、查天然氣表？

  后土也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審視著在座的高層。

  而當共工這樣的刺頭不再搞事，一切便都很和諧。

  「我沒有意見。」

  「我也沒有。」

  「同上。」

  「……」

  一位位祖巫表決，對於是否下大本錢策反東華無異議。

  「很好。」

  后土目光沉靜，很有皇者的凝重威嚴氣象。

  她展現著統御的權威，看向了風曦。

  「既然是你提出的計劃，那有沒有大致的執行方案？」

  「雖然共工因為心態的原因，對一些問題的看法有點偏激。」

  「但是料敵從寬。」

  「對於東華，應有的準備還是要有。」

  「東華想做朋友，那我們就拿出招待朋友的熱情。」

  「如果他想做敵人，用虛偽的面孔來欺詐我們，讓我們引狼入室……那我們就做好關門打狗的準備。」

  后土的態度明確。

  風曦略一沉吟，而後認真點頭，「方案，我們是有的。」

  「而且我估計，效果還會不錯。」

  他的目光忽然看向了共工，咧嘴一笑，「就是，可能要麻煩共工祖巫一些了。」

  「嗯？」共工眉頭皺起。

  風曦卻已經移開了視線。

  「東華帝君，立場成疑。」他環視四周，「不過，從他近來表現和其人生過往中，我大致也能明白他是一個怎樣的神。」

  「拋開不好舉證的私德，他是一種公正的象徵，追尋對人道紅利資源的公平再分配，為人道蒼生打開晉升渠道。」

  「代表了無數的微小個體訴求，追求人人如龍。」

  「他曾經會最終加入伏羲陛下的天庭，或許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因為龍族的大一統，註定了成功的時候也是失敗的時候，難以再現崛起過程中的開放機遇，這一點上反倒不如鳳凰一脈的百花齊放了。」

  「哼。」共工冷哼一聲。

  風曦絲毫不在意——有道是主辱臣死，共工剛才那麼諷刺后土，他作為手下，怎能不給暗地裡找回些場子，貶上那麼兩句？

  頓時，后土臉上有肉眼可見的笑容一閃而逝。

  嗯。

  她雖然變得威嚴了些，但大致的脾性還是跟以前差不多。

  「從理想上來說，我們巫族是有將其爭取過來的空間的。」風曦侃侃而談，「然後，從利益上來講……」

  「往壞的方面考慮，東華很貪心，還是貪得無厭。」

  風曦嘴角微勾，「那其實會更好——就看女媧娘娘，有沒有那份心胸氣度了。」

  「哦？怎麼說？」后土身子微微前傾。

  「世人皆貪，大羅也概莫能外。」風曦笑著，「若沒有貪慾，那時代便會裹足不前，難以發展前行。」

  「只不過，貪歸貪，層次卻有不同。」

  「有的貪，層次太差，只想著實現個人慾望；有的貪，上升到時代國度，是為天下蒼生而貪……」

  「大羅，人道的完美結晶，一樣秉承了這種特性。」

  「他們貪的，是用自己的大道書寫一切，以實現自身的夢想追求……盤古，就是這種貪的最終極成就！」

  「不知道女媧娘娘可有豪情？」風曦笑問，「以之為餌，請願者上鉤？」

  「你是指……」后土所有所思。

  「給他一個爭奪盤古的機會！」風曦淡淡道，「我想，縱使東華真有問題，與羲皇勾搭不清……這般許諾，也足以讓他跳反，與背後的人割裂吧？」

  「巫族，能給得出這樣的籌碼嗎？」帝江插嘴道。

  「東華帝君在天庭，能往上爬的空間，快沒有了。」風曦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分析東華帝君的處境，「最多，就是天庭多一位皇。」

  「且先不說，管理大權在帝俊手上，兵權在太一手裡。」

  「最麻煩的，是天庭背後還有一隻手——鴻鈞！」

  「我們可以告訴東華——你就算在天庭中威風夠了，斗趴下了帝俊太一，又能如何呢？」

  「你在實際的處境上，依舊是一個兒皇帝，還是傀儡！」

  「要遜色鴻鈞這個道祖一籌。」

  「與其如此，倒不如來我人族的陣營，有希望一步到位。」

  風曦衝著后土的位置，抱拳拱手，以示尊崇，「我人族陣營，女媧娘娘心胸豁達，真正有領袖氣度。」

  「她的心胸寬廣無邊，坦坦蕩蕩，沒有某些人的陰險難測，城府如淵。」

  「不會嘴上說著公平競爭，背后里卻暗下黑手，行壟斷之事，打壓別人。」

  「她渴求的，是巔峰的對決，是酣暢淋漓的一戰！」

  「為此，慷慨賜下龍族古祖以名分權力，讓他在將來能用最強盛的姿態，參與到盤古道果的爭奪！」

  風曦朗聲道，「這，就是我人族陣營最高領袖的胸襟魄力！」

  在場聆聽的祖巫，此刻一個個臉色變得前所未有的古怪。

  好傢夥！

  真的是好傢夥！

  剛才明明算是逼宮的局面，是共工的野心勃勃，到了你的嘴裡，卻變成了對女媧的一頓猛夸？

  用龍族所造成難以挽回的既定事實作筏，糊弄著做為千金收購的馬骨，忽悠人家東華帝君？！

  共工的表情，此刻是精彩萬分。

  但他卻也不好說什麼。

  畢竟，他之前剛來了一手莫須有，迫使后土點頭讓步，為了大局考慮。

  現在，同樣是大局，風曦拿他作筏……他就得受著！

  哪怕他強烈懷疑，這裡面很有些風曦為女媧出氣的因素。

  可在對外的時刻，就得步調一致。

  「唔……這套宣傳的說辭很好，很不錯，我很喜歡。」后土也笑了，「女媧，英雌也！」

  「禮賢下士，授予特權，表彰龍族多年來的努力貢獻。」

  「這是怎樣的胸襟氣度啊？」

  「嗯。」

  「這套說辭，到時候也放進人族的巫祭體系里進行宣傳吧。」

  后土悠然道，「讓世人知曉，人族賞罰分明——只要肯努力做貢獻。」

  「順便呢，給龍族戴戴高帽。」

  「主君對臣子厚愛至此，那做臣子的，若不肝腦塗地、為人族事業死上一戶口本以報之，還配行走於世間嗎？還有何面目稱王稱霸？」

  「那就是渣滓！」

  后土笑著吩咐。

  許多祖巫的面色一變再變。

  大家一致震撼。

  學好，可能需要無數年。

  但學壞？

  可能只要一瞬間！

  被共工逼宮，后土……似乎開始主動的將什麼東西給融匯貫通了。

  帝江的感覺敏銳。

  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后土桌案，目光透過案板，那裡有一本書在翻開。

  『伏羲曾經執政天庭的期間，處理政務、平衡派系的心得筆記？』

  『嘖嘖……』

  『開始用心學習，將之吸收領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