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隊友是用來幹什麼的?

  共工走了。

  走的時候,他是興高采烈,心情無比振奮激昂。

  畢竟,此行他圓滿實現自己的想法,這般情況下不高興才是見鬼了。

  一場演出,兩頭通吃。

  拿了允婼給的演出費,又拿了后土給的定金——後面這個才是大頭。

  且,還隱約間削除了隱患,把作妖的伏羲,交給女媧去頭痛。

  看!

  多麼完美!

  共工尋思著,在這相關的問題上,他已經可以從容淡定的置身事外,去看一場大戲了。

  『世事奇妙,莫過於此。』

  共工心曠神怡,走路帶風。

  『都拿我做棋子,把我當做演戲的戲子,自個兒坐在觀眾席上,仿佛是看猴戲一般。』

  『可是到最後呢?』

  『誰才是真正超然局外的觀眾?』

  『呵……』

  『舍我之外,還有誰乎?』

  共工躊躇滿志,感覺自己未來的勝算似乎增加了那麼一丟丟。

  人族能勝的話。

  龍族可以蹭到的勝利果實,應該也會更多一些份額?

  心情愉悅之下,他的小號指使起龍族龍套演員的參演,那也是更用心了幾分。

  只是,他不曉得的是。

  在他轉身、從后土那處遠去的瞬間,帝江看向其背影的眼神,那叫一個……意味莫名。

  這眼神中,充斥了太多微妙的東西,如窗戶一般倒映出帝江的情緒,千變萬化。

  上一個剎那,是冷漠無情似天道蒼茫。

  下一個彈指,是殘酷無親像鐵血帝者。

  冷酷、兇殘、淡漠、無情……逐一呈現,都絕對算不上是什麼善意的情緒表現。

  它們變化著,接力著,卻又最終聚焦到共工的腦殼上。

  帝江的眼底,恍惚間有時光長河倒映,無數河水若晶瑩碎片四散飛濺……一片片碎片,就仿佛是一種種未來的可能。

  這是在推演未來嗎?

  或許是。

  但更可能不是。

  只因為,若有若無之間,墜回到長河的碎片,似乎是要定向的指向某種未來……其餘的那些碎片,則是化作煙霧水汽,蒸騰無形,似存似亡。

  這……是在書寫未來!

  不過,這場面只是一閃而逝,似乎力有未逮,又似乎被什麼宏大的力量所干擾,未能盡全功,只得留下一點種子……最後,一切的一切都隱去,深藏在心中,又歸於混沌虛寂。

  帝江目送共工遠去,雙眸恢復了深邃與平靜,仿佛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在他的旁邊,后土還在嘩啦啦的抖著她的「支票本」,嘴裡碎碎念著——若是龍族的表演很符合她的心意,事後要給打賞多少好呢?

  千金難買她樂意。

  對於后土來說,她從來就不差錢,差得是順心順意的人生。

  「唉!」

  后土突的感慨一聲,老氣橫秋說著,「錢要是能解決所有的問題,那就好了……可惜!」

  「可惜!」

  連續兩聲「可惜」,可見后土的惋惜之重,「總有那麼一些傢伙,是用氣運功德也沒法收買的。」

  「像是伏羲老哥這氣運道主,還有鴻鈞那妄圖掌握所有遊戲規則、在所有功德幣上都印上他頭像的天道精!」

  「我的盤古路上,絆腳石可真就沒一個好處理的。」

  后土傷感不已。

  「有朝一日斧在手。」

  「我定要好好教育這兩個傢伙,讓他們知曉『乖』字是怎麼寫的,深刻理解擁護偉大女媧娘娘意志的重要性!」

  帝江聽了,嘴角隱晦的抽了抽,似乎想說什麼,進行怎樣的批判。

  不過,眨眨眼的功夫,他便按捺下了這樣的想法,且還順著毛捋,奉承一二。

  「女媧娘娘,神威莫測,法力無邊,造化通玄,蓋壓諸神……」帝江笑著稱讚,就仿佛是女媧的忠實擁躉一般,「區區鴻鈞,還有伏羲……當是不堪一擊。」

  「只是……」

  他話音拉長,儼然是轉折的節奏,吸引了后土的注意力。

  「只是什麼?」后土疑惑詢問。

  「有道是明槍易破,暗箭難防。」帝江笑吟吟的說道,「擺在明面上的敵人,能夠從容收拾……但有一些敵人,他們潛藏在暗中,還請小心謹慎。」

  「否則一個不好,勝利果實就會易手……為山萬仞,功虧一簣。」

  「那豈不是太可惜了?」

  帝江如此道。

  「暗中的敵人麼?」后土皺眉,「都有哪些?」

  「既然是暗中,那自然是此時都沒有表現出來的。」帝江悠悠而言,「處在不確定的狀態中……在未來的關鍵時刻,他們可能不了了之,也可能刀兵相見。」

  「同樣的,正是因為這種不確定性,想防範都不好防範……畢竟或許此刻,他們可能還是很靠譜的夥伴呢。」

  「哈!」后土拍手大笑起來,緊皺的眉頭舒展,「很靠譜的夥伴?帝江你這話打擊面很大啊,像是你……我就覺得你很靠譜,難不成你要跟我刀兵相見嗎?」

  「這……承蒙誇獎,帝江愧不敢當。」帝江搖頭,「沒想到我在后土小妹的心中,竟然還有這般高的評價……當不得啊,當不得。」

  「嘿……」后土眯著眼,「雖然不少時候,你跟我抬槓的時候,很像某人……不過,你的能力還是很好用,為我解決了許多問題。」

  「我嘛,向來是對事不對人……你很靠譜——這是很多事實證明的。」

  后土大大方方道。

  很好使喚的工具人——作為合作的隊友,已經可以稱為靠譜了。

  帝江失笑不語。

  「對了……你這麼拐彎抹角的,是要提醒我什麼?」后土話鋒一轉,歸回正軌,「是有什麼建議,讓我注意一下周圍的某個或某幾個看起來靠譜的人手,預見他們未來有不確定刀兵相見的可能?」

  「差不多吧。」帝江微微頷首,「因為我剛剛深入思索了一些問題,發現了一些微妙的地方,但是找不到證據來實錘,故此只能提醒道友一二,多長些心眼。」

  「像是那共工——」

  帝江頓了頓,看著后土,才繼續說道,「像他先前跟我們說的話,反覆咀嚼之後,我覺得裡面似乎大有貓膩。」

  「哦?」后土來了興趣。

  「雖然他說,龍族演戲這件事情,是允婼一力要求,他擰不過,所以不得不答應下來……但怎麼說呢?」

  「我卻是不完全相信的。」帝江幽幽道,「大家,誰還不是古神大聖了?」

  「對自己推脫工作事務的能力,要有點自信嘛!」

  「需知道,哪怕是面對全盛盤古的時候,都有人敢作妖……否則當年也不會有盤古怒殺三千魔神——這裡面有相當大的一部分是積怨所致。」

  「允婼怎麼要求,共工就照單全做?」

  「你信嗎?」

  帝江笑問后土。

  后土陷入了沉思。

  「反正呢,我是有些不信的。」帝江表情很玩味,「共工會答應,這裡面他一定有利可圖……而且,造祥瑞後果的嚴重性,我很難想像他不清楚。」

  「可他卻依舊應承了下來——哪怕嚴詞拒絕,都比現在這轉身打報告強上十倍……由此我懷疑,在整件事情的水面之下,隱藏了什麼他不願意讓外人知曉的交易。」

  「或許,共工、龍族。」

  「在圖謀著什麼。」

  「當然,無可否認——現在,我們還是需要這一股助力……哪怕是做為招牌,證明我們對盟友的包容。」

  「只是,有些話儘管難聽,但我依然要告知道友——面對他,需要多長一些心眼。」

  「搞不好在遙遠的未來,雖為戰友卻同室操戈,彼此大戰。」

  「莫要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啊!」

  帝江語氣深沉的提示著。

  后土眉關緊鎖,陷入了深深的思索考慮。

  半晌後,她斟酌著問道,「那依你之見……共工跟允婼,他們在謀劃什麼呢?」

  「我又不是當事人,如何會清楚呢?」帝江反問道,「況且,解鈴還須繫鈴人。」

  「問題的源頭,以你的身份想要知曉,其實並不多困難。」

  「啊?」后土懵。

  「伏羲啊!」帝江長嘆,為后土指點明路,「直接去問他,豈不妙哉?」

  「誠懇一些,謙虛一些……哪怕不能知道全部交易內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可明了大部分情況,與共工的供述互相對照,終歸是能摸清個十之七八的。」

  「啊這……這豈不是要我去服軟?不妥,大大不妥。」后土連連搖頭。

  「后土道友,你糊塗啊!」帝江若苦心勸諫帝皇的忠臣,簡直操碎了心,「你和伏羲,固然有爭奪家中誰為家主的矛盾,可不代表親情關係就斷絕了嘛!」

  「矛盾要具體化,不能本末倒置。」

  「還有很重要的是——」

  「這是展現你心胸氣魄的一個重要舞台。」

  「在外人眼中。」

  「女媧苦伏羲作威作福久矣,積怨深沉,指天發誓『家主輪流做,明天輪到我』。」

  「如此高的『仇恨』,堪為『不共戴天』,可在遇到關鍵難題時,依舊能放下心中障礙壁壘,潛心求教,誠摯詢問……」

  「這樹立起一個什麼形象?」

  「明君!」

  帝江道。

  「可……」后土猶豫,「要是伏羲那傢伙,得勢不饒人,氣焰囂張起來,死活不肯告訴我呢?」

  「那……可喜可賀。」帝江鄭重道,「可喜可賀!」

  「喜從何來?」后土茫然。

  「伏羲無兄長之德行,無賢才之心胸……日後眾神眼中,他還有何面目以兄長身份斥責媧皇呢?」帝江信誓旦旦,「是非公道,自在神心。」

  「諸多同道的眼睛,那都是雪亮的。」

  「屆時女媧上位,易如反掌,天經地義……若伏羲還敢作妖,媧皇大可來一手『大義滅親』!」

  瞬間。

  后土的眼神變得明亮無比。

  這簡直說到了她的心坎里。

  「對啊!」

  后土點頭不止,「兄長身份,是伏羲擺架子的根本,但同樣也是枷鎖……」

  「坐在家長的位置上,那就要盡到家長的責任……哪怕是裝,是演,他也要給裝下去,演到頭。」

  「家主的位置,要麼是立長,要麼是立賢……賢還在長之上。」

  「他既不賢,那自當是我上位了……」

  「好好好!」

  后土對帝江很滿意,很讚賞,「你出了個好主意!」

  「我這就去堂皇正大的詢問伏羲,看看他究竟想要折騰什麼?」

  「哪怕不得最真實想法,卻也能摸索到很多線索。」

  「對了,你要多少獎金?」

  「我這裡就寫給你。」

  后土動筆,在支票本上寫寫畫畫。

  「隨便……」

  帝江很淡定,有視功德如糞土的氣魄,只是話一出口他就自知不妥,且看到后土眼神奇怪,便輕輕咳嗽一聲,伸手比劃一下,「如果可以,這個數吧。」

  「哦,沒問題。」后土收回了視線,淡定書寫。

  ……

  「呃——」

  鳳棲山中,伏羲一臉吃驚的表情,扭頭看著笑盈盈的少女,「今天太陽也沒打西邊出來啊……你別這樣一副溫柔賢淑、可愛善良的樣子好不好?」

  「這跟你平日裡一副熊孩子樣完全不符合啊!」

  「嚇到我了,你知不知道?」

  剎那間。

  女媧的笑臉就僵硬了。

  正在給捶背揉肩的動作,也有些繼續不下去了。

  這一刻,女媧發現。

  巫族那邊,帝江是出了個好主意不假。

  但是……

  伏羲這傢伙一開口。

  她什麼氣場都崩了啊啊啊!

  『這張嘴……』

  女媧虛眯著雙眼,『我好想給他來個禁言套餐啊!』

  女媧怨氣堆積了一點點,在心中的小本本上又添了一筆。

  還好。

  這回的伏羲沒有太過分。

  就是吃驚了一下女媧的改過自新、溫柔體貼,然後便大剌剌的享受起來,「捶肩膀的手用點力……」

  「對對對!」

  「就是這個力道……」

  使喚了一陣子,在女媧怒氣槽積累到將滿未滿之時,伏羲老神在在的開口,說出了女媧最想聽到的話。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

  「說吧,我的妹妹。」

  「你想從我這裡了解什麼?」

  「誒嘿嘿……你妹妹我會這麼功利嗎?不可能的。」女媧連連搖頭,很溫柔的表示,「不過呢,我倒是真有一些煩惱。」

  「既然兄長你問了……那我就請教一二好了。」

  「關於庖羲將興——不知道兄長有什麼要說的?」

  「這個啊……」伏羲眨眨眼,「這個是共工跟我商量的!」

  毫不猶豫。

  伏羲就把共工這隊友給供出去了。

  隊友是用來幹什麼的?

  就是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