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族，正式掛牌成立。

  兩尊頂尖的大神通者入主，得諸神認可，自此便代表一種大勢，一種人道文明向前發展所需求變革的大勢。

  不過，這種勢雖然浩大，但是比之眼下巫妖兩族所爭的「勢」，還相差甚遠。

  畢竟那兩大陣營，爭奪的對象直接就是整個洪荒修行文明的根本體制，是在確定未來發展道路和思想理念。

  這才是最兇殘的戰場！

  為此，哪怕是把對手的腦漿子都給打出來了……也都是常規操作，一點不需要驚訝。

  對比起來，如今的仙族大勢還差了許多，屬於次一等。

  它能起到加速文明發展的作用，對人道總體有巨大利好，因此得以掌握一定風向……可在其誕生和推廣之前，人道的小日子也不是不能過。

  就是發展速度慢一些，效率差上許多。但在漫長的時光下，效率再低都不成問題。

  洪荒宇宙，最不缺的便是時間。

  但，即使不涉及最核心的大勢，當得到諸神的認可，也將是滔滔洪流，莫可抵擋。

  尤其是，當它還被掌握在一個人的手裡。

  少陽帝君，註定會成為本時代一顆閃亮無比的璀璨星辰。

  當然，這很可能是一顆流星。

  可以驚艷剎那，卻難以駐足長久。

  許多大神通者，都不看好這位帝君的最終下場，對之持悲觀態度。

  像是坐在老後排的風曦，都已經給下了結語——

  『當仙族吹起的這股文明變革提升之風，刮遍了整個人道……或許那個時候，就是該這位帝君退場了。』

  大勢在身，眾神禮讓。

  天命完結？卸磨殺驢。

  『唉……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掌握一股大勢，可以成就一時霸主……但這勢不涉及核心，不涉及根本，終究是無力與他人爭鋒，不能成為天地第三極。』

  『而且，因為勢力的膨脹，還會招惹來窺視和打擊，逼迫站隊，吞下肥肉……唔，等等！』

  『有哪裡不對……是了，少陽帝君應該也清楚這其中的情況，如何會不早做準備？』

  風曦想到什麼，目光變得閃亮。

  『他跟女媧大人有著密約——有朝一日，當時機到來，便與巫族合流，對妖族進行夾擊，令其滅亡！』

  風曦覺得，他似乎把握到了少陽帝君設計的某一層套路。

  發展仙族——裹挾大勢——滲透妖族——假意投妖——暴起發難——裡應外合——妖族撲街。

  『唔……這裡面，大有操作空間啊！』

  『難道，那位帝君便是這麼想的？』

  『金母元君會改變初衷，點頭加入……或許也跟女媧大人這女性仙神中的槓把子有關？』

  『一方面，可能是為了計劃的順利進行，信息交換的方便快捷；另一方面，也可能是為了某種程度上的平衡制約，防止失控……同樣，也是誠意展現，表示事成之後會如約履行當初承諾，不會虧待了？』

  風曦梳理自己掌握的諸多信息，嘗試揣摩那些古神大聖之間的博弈和套路。

  越是琢磨，越是覺得這裡面趣味重重。

  『不過，這裡面也有許多疑點……』

  『妖族方面，真的會輕易中招嗎？』

  『道祖這裡，又真的是一無所知嗎？』

  風曦瞅著道台上的道祖鴻鈞，看那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感覺自己頭有些大。

  『別到時候，成了套中套——你以為我在第一層，其實我在第五層……』

  『我會中你的套路，是因為想要讓你動起來，踩進我給你預先準備好的更深套路……』

  獵人與獵物的反轉，就在一瞬間。

  風曦想著想著，快把自己給繞暈了。

  『唉！』

  『這蒼茫洪荒，什麼時候人與人之間能多一份真誠？少一點套路？』

  『我太難了！』

  『要跟那麼多老油條鬥法……』

  風曦摸了一下自己的髮際線，覺得未來人生艱難。

  可惜，他沒有退讓的餘地。

  誰讓風曦他現在是女媧的心腹大臣、首席謀主軍師？

  他不頂上去操作，還能有誰頂上去？

  指望女媧自己？

  那太不靠譜了。

  這麼多年的相處，風曦也算是看明白了。

  女媧娘娘，誇她一句冰雪聰明、智慧無雙，那的確是沒有半點水分。

  但是……但是！

  她在算計布局、挖坑埋人這一方面，加的點實在不多。

  讓她站在一旁看戲，做泉水指揮官，不成問題——意識上是巔峰級數，當個嘴強王者輕而易舉。

  一旦上手操作？

  那水平，也就一般。

  對付普通角色，自是隨手坑殺。

  可真碰上絕世坑神？

  比如風曦這般選手，快比女媧高上一個大段位的實操水平……

  那搞不好哪天她被賣了，還渾然不覺的幫著數錢，眉開眼笑，覺得自己賺大了。

  好在，女媧也對自己在這方面的能力心底很有數，絕不逞強、胡亂指揮，而是把專門的工作交給專門的人才。

  也正是因為女媧有自知之明，才讓風曦能走得那麼快，甚至還混成了謀主，地位高，權力大。

  只是許多事情，有利便有弊。

  風曦拿著謀主的待遇，自然也要盡到謀主的責任。

  女媧靠心機收拾不了的對手，最後當然是他去應對。

  鴻鈞、少陽、伏羲、帝俊……風曦看了一下最前排，感覺人生昏暗，未來堪憂。

  他覺得，他可能會禿。

  『就是不禿，也得掉上個十根八根的頭髮……我容易嗎我？』

  風曦悲從心起。

  但，縱使有再多的悲傷，他也要挺直脊樑去面對，注視最前面的王者過招、神奇操作，去揣摩背後可能有的套路陷阱。

  便聽那道祖鴻鈞，莊重宣讀，「仙族，大勢已成……今我持天道授權，認可加持。」

  「還請兩位道友上前，接我信物，代天行權！」

  少陽與金母對視一眼，似乎都有著疑惑。

  不過最終，他們還是上前了。

  只見鴻鈞一翻手，兩件器物便出現——

  一個，是龍頭拐杖。

  一個，是淨水缽盂。

  他伸手一點，這兩件靈寶便各自落向東華帝君、金母元君。

  「金母元君，持此缽盂，蘊三千淨水，合瑤池之妙，涵養生機，正本清源，以為仙族福利待遇做好保障。」

  「東華帝君，持此龍杖，秉天道威嚴，行教化之功，管理仙族，變革文明，以為人道事業進步鞠躬盡瘁。」

  這兩件，都是最極品的靈寶。

  金母眸光微閃，認真看了兩眼，確定沒有問題，便大大方方接過。

  倒是少陽，眉頭皺起，神色猶疑，「鴻鈞道友，你給我拐杖……這似乎有些不妥？」

  「能不能換一個？」

  他在討價還價。

  「哦？為何？」鴻鈞反問。

  「氣質……氣質！」少陽說道，「我這樣英氣勃發，如神名所描述一般……配上這根拐杖，不倫不類啊！」

  「威嚴還沒展現多少，卻是讓人先笑出聲……如何能持之懾服眾生？」

  少陽帝君連連搖頭。

  「原來如此。」道祖點頭，表示明白。

  然後，他堅決不給退換貨。

  「氣質歸氣質……誰讓這東西，實在是跟道友有緣呢？」

  鴻鈞從道台上起身，走了下來，站在少陽帝君身前。

  「怎麼個有緣法？我怎麼不知道？」

  帝君微微變色。

  「你知道這根拐杖怎麼來的嗎？」道祖平淡道，「是我親手製作成的。」

  「它陪伴了我很久、很久……」

  鴻鈞似在追憶，「久到，我都快忘記它誕生的原因——為什麼，我要做一根拐杖？」

  「直到最近。」

  「我檢索到了一些信息，明悟一層內幕，並且將之和一段公案聯繫到一起，真相大白……所以我才會說，這件靈寶跟道友有緣。」

  「伏羲道友，想必也是心中清楚的。」

  道祖看向羲皇。

  這一刻，不知道多少大羅面面相覷，而後把耳朵都豎起來。

  有公案？

  什麼公案？

  這是驚天八卦啊！

  他們的心裡都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小人頭上頂著「知道太多人會死」，另一個小人頭上頂著「人不作死枉一生」，在選擇性失憶和作死探究無上大能的恩怨情仇之間反覆橫跳。

  羲皇眉梢一挑，眸子微眯，很快便重新睜開，含笑點頭，根本就沒有滿足在場大羅求知慾的想法，只是對少陽帝君勸說：「既然是道祖所贈，道友你便收下好了。」

  「畢竟這東西，上面承載了鴻鈞道友的人生，有他的悲歡喜怒，有他的年少輕狂……這是一份沉重的歷史底蘊，值得你思考，辯證取捨。」

  「道祖走錯的路，走不通的路，在你這裡，可未必不能走對、走通。」

  「也對。」帝君失笑，「有的事情不到最後，如何定論？」

  「既如此……鴻鈞道友你這根拐杖，我便接下了。」

  他從容伸手，將被鴻鈞握在手裡、遞上來的拐杖接過。

  這一剎那，帝君和道祖對視，目光有若實質，碰撞在一起，激盪出漣漪，有大道火光虛空點燃。

  直到三息後，他們才默契的收斂。

  「少陽道友，我要提醒你一些話——我之前為你算了一卦，你的人生前路天黑路滑，要且行且謹慎。」

  鴻鈞意味深長道，「不然，怕是容易有血光之災，萬劫不復。」

  「哈哈！」少陽大笑，「鴻鈞道友，你的話我記住了。」

  「同樣的，我也有一些話想送給你。」

  「有的神，縱使還活著，但他跟死了無異。」

  「而也有的神，即使因故逝去，可是他的精神、他的信念，必將永存！」

  握住龍頭拐杖，少陽往地上一戳，頓時整個紫霄宮都在震動。

  這讓一些大能露出驚容。

  此時此刻的少陽，遠勝過尋常時候的表現，無論是實力還是氣質鋒芒，都強大的太多太多，讓人驚悚。

  而鴻鈞對此卻似乎一點都不意外，只是在點頭。

  「那，便讓我們拭目以待——看看究竟誰的話更準確，印證了歷史，印證了時代？」

  說完，道祖瀟灑回身，歸於道台。

  帝君則是倒退，坐在自己的位置，微闔雙目，無視了周圍異樣的視線目光。

  「好了。」

  鴻鈞一掃拂塵，將所有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仙族事項，就此告一段落。」

  「少陽道友和金母道友，退出天道聖人候選序列……剩下的十位道友，還請暢所欲言，闡明自身教化主旨。」

  道祖話音落下，十位聖人候選各自對視。

  最終，道德天尊率先站了出來。

  「我欲著書，成就經文，言道述德，使眾生明曉道德之貴……」

  他將自己的教化理念緩緩道來。

  有一就有二。

  當道德天尊開了頭，剩下的聖人候選也變得活躍。

  「我欲使眾生知曉天威浩蕩，畏威懷德，輔佐時代大治，讓那秩序清明……」

  這是元始天尊。

  「我要讓眾生明白天地有生機，萬事皆有可能……錘鍊勇氣，打磨智慧，努力爭取，艱辛奮鬥，必將能摘取最美好果實。」

  這是靈寶天尊。

  「我的教化目標不高——讓眾生知刑守法便好了。」

  冥河老祖最灑脫，也最簡單。

  「人言可畏，人心惟危。因此，在宣傳方面必須有所教化和束縛……」

  紅雲大聖斟酌後發言。

  ……

  十位聖人候選，各自闡述心中想法。

  想要教化什麼？

  又打算怎麼做？

  一時間，有天花亂墜，有神泉湧出，是人道的浩大本能意志在響應，有勢在醞釀、在形成。

  這勢，是有限的。

  只有最後的贏家，才能攥取，成為全新大勢。

  於是，辯論攻伐便開始了。

  有元始天尊主動出擊，直指鯤鵬大聖，對其所提出的「打造虛幻世界，開啟第二人生，拓展交流交際，自由選擇未來」進行斥責。

  「荒唐！」

  天尊呵斥，「鯤鵬，你太荒唐了！」

  「如此行徑，怕不是要毀了現今的人道！」

  「速速退下，莫要再染指聖位！」

  「我怎麼就荒唐了？」鯤鵬大聖勃然大怒，伸手點指天尊，「你可不要血口噴人！」

  「哼！」

  元始冷哼，「看看你鼓搗的那些產業，你自己心裡就沒有點數嗎？」

  「像是你的那個所謂『開局一條鯤』……遺禍無窮！」

  「遊戲誤人吶！」

  「每次看著你那遊戲的圖標——大大的魚身，配著兩個翅膀……再看看裡面那烏煙瘴氣、各種叫罵，不是孤兒就怎麼都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