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土的安排，讓風曦有些瞠目結舌。

  這都是些什麼啊？

  『風后？』

  『風后！』

  風曦面色古怪。

  『我是風姓不假……』

  『但我好像從來沒想過，成為人族這支最古老氏族的領袖……』

  『這不成了，我當我祖宗麼？』

  風曦想了想，竟然還覺得有點小激動——

  這輩分，一下子不知道抬了多少。

  當然。

  這流於表面的輩分地位之下，卻是隱藏著莫大的恐怖與驚險。

  風后！

  除了是代表伏羲、女媧意志的人族古老氏族的領袖，還有一個更不簡單的身份。

  后土祖巫的最終臥底目標，也是說得清清楚楚。

  風后……黃帝之臣！

  不僅是臣子，還隱隱為百臣之首，是丞相一般的存在。

  而眼下，后土暗搓搓的安排風曦，去成為這樣的人物……

  風曦都快不敢繼續聯想下去了。

  他吶吶的開口，「后土大人，這臥底……就一定會成功嗎？」

  「黃帝的存在，現在都不知在何處，我們尋都尋不到……這提前安排，有用麼？」

  「再說。」

  「真要是黃帝出現……這種必然是智慧絕頂的人物眼皮底下，想要臥底進去，必然很艱難吧？」

  「放心。」后土掃了他一眼，微笑道，「他越是智慧絕頂，你的臥底工作也就越輕鬆。」

  「你又不只是代表你自己……你背後是整個風族！」

  「風族是什麼？」

  「代表了人族的正統！」

  「黃帝若有雄心，必然會邀請你的加入，授予極高的地位——這是要給伏羲和女媧兩位大能面子。」

  「不講道理的就不敬人族聖母，不敬人文始祖……呵。」

  「後果可是嚴重的很呢。」

  后土莫名冷笑一聲。

  「當然了，你臥底進入其中不難，但是地位權柄卻另說……這便是最考驗才能智慧的時候了。」

  「才能太低，人皇表面上客氣，但是暗地裡絕對不會給實權，只是給你一個看上去地位崇高的虛職養起來，空有名聲，半點作用都沒有。」

  「只有是才能智慧都足夠，立在芸芸眾生的巔峰，出於大局、迫於大勢，則必然授予你匹配的權力。」

  「這，才是我選中你的原因。」

  后土平靜道。

  單單只是有資格去當「風后」的人，能管理好這個人族最古老起源氏族的人才，她不說能拿出一萬之數，八千還是有的。

  但是，她的要求絕非如此。

  她需要的是一個有希望站到一位人皇面前，與之博弈的頂尖人傑！

  這，就不只是管理單一族群那麼簡單了。

  內核本質，是要能治理整個人族，擁有最頂尖的大局觀，可與諸多大羅天意下場的氏族博弈！

  風曦很榮幸，被選中了。

  其實——

  這也不算榮幸。

  而是他本身就有這個潛力。

  畢竟在后土眼裡，風曦曾經還是炎帝的小號之一。

  人族雖大，但人皇級數的人物就那麼些。

  青帝伏羲。

  炎帝神農。

  黃帝軒轅。

  白帝少昊。

  黑帝顓頊。

  現在有三位帝者不知道縮在哪裡，本尊還沒有悍跳，找都找不到。

  唯一曝光的，就是青帝和炎帝罷了。

  青帝伏羲，被后土直接排除在選項之外。

  剩下的，風曦這炎帝小號獨苗，便意外又不意外的落到后土眼裡。

  而他的忠心與能力，在這漫長歲月中，早已是得到了這位土之祖巫的認可。

  不選他，還能選誰呢？

  后土祖巫，看起來富有整個巫族，選擇權很多……但實質上，她卻是沒得選。

  當然。

  她若是使用背後的真實身份，低頭誠懇向青帝求助……那就不一樣了。

  可惜。

  那位女神表過態，要用自己的實際能力做一番大事給某人瞧瞧，順便修改一下家裡戶口本上的出生年月日。

  這條求助的道路，自然是走不通了。

  只能靠自己。

  好在。

  有后土慧眼識英才，加上運氣很不錯，關鍵時候有風曦大忠臣在她面前晃悠，讓之大喜過望，視作底牌殺手鐧。

  冥冥之中，仿佛一切都安排好了，都是那麼的順理成章。

  ……

  「我臥底進入，是要在關鍵的時候跳反嗎？」

  風曦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出聲道。

  「讓黃帝的事業功敗垂成？」

  「不能壓服所有圖騰氏族？」

  他看著后土。

  卻見這位祖巫嗤笑，「怎麼會？」

  「這做法，太損人不利己了……我所不為也！」

  后土搖頭。

  風曦微愣。

  看見風曦有些不明所以，祖巫耐心解釋，「我的目標，不是這麼簡單。」

  「真想要黃帝敗亡還不簡單？用派遣你去做臥底嗎？」

  「直接下命令……咳，是讓女媧下命令，無論是用人族正統的大義名分敲打他，還是扶持與他敵對的氏族，都可以讓他寸步難行。」

  后土似乎說漏了什麼。

  「但是這樣做，我能收穫到什麼好處？」

  「半分沒有，了不起是除掉一個潛在的敵人。」

  「可到了我這地步，會懼怕這樣的敵人麼？」

  后土眸光轉動，「我現在都在向天道揮刀了……一個謠言中的敵人，又如何會驚懼惶恐到不知所措、不惜一切代價去打壓？」

  「到了我這地步、格局，心胸可沒有那麼狹小……畢竟出一個人皇，人族的氣運是壯大的，那坐莊的也就能賺的更多。」

  人皇了不起？

  可能大賺？

  也不想想人族是誰造的？

  誰有最大的股份！

  「就算他很桀驁不馴，頭生反骨……那有如何？」

  后土幽幽道，「一個合格的領袖，一樣要有信心、有能力去掌控他，用其有用之處，並且馴化其野心。」

  風曦若有所思，「那黃帝……在您的眼中很有用嘍？」

  「自然。」

  后土點頭，臉上泛起笑意，「因為，他要做的事情，本就是我想做又不好意思去做的。」

  「壓服人族之中的各個氏族，震懾他們圖騰背後的天意……說的形象些，這其實就是人族股份的集中。」

  祖巫的眸光此刻睿智無比。

  她雖然被某位大能評價心性單純，手段稚嫩……但也只是說她不能突破下限，盡情施展各種陰謀陽謀。

  可是，她的眼光卻很高。

  「人族未來的道路，想要更好更快的提升，肯定是要集權的。」

  「現在情況特殊，為了爭奪天地主角，不得不分散股份，儘可能集資。」

  「可真到了戰勝妖族之後，為了人族的良性發展，一定是要削藩、集權、大一統。」

  「手，握成了拳頭，才能辦大事，集中力量發展建設。」

  后土說著，對風曦諄諄教誨。

  「黃帝的傳說，其實是迎合了人族發展的潛在大勢洪流，做著正確的事情……我猜測他的根腳若是那般，如此所為卻是不足為奇。」

  「族群的進步，要淘汰落後的體制，開闢嶄新的格局，從來不會因為哪個人而停下，也不會因為誰的功績而駐足。」

  「天地的意志，族群的意志，有很多的相似之處，有著大愛，亦有著無情的一面。」

  「而想要在這裡面混的好，就必然將這道理洞察了解，並且駕馭它，掌控它。」

  風曦點點頭，表示自己聽明白了。

  后土才繼續道，「黃帝的出現，對我有不利的地方，卻也有有利之處。」

  「他打壓各個氏族圖騰，人族的凝聚力就提升了，整個族群更壯大了，背後坐莊的也就賺的更多了。」

  「這是好事。」

  后土笑著，「坐莊的大老闆，看著人族氣運的豐盛，這是一種快樂，而同時一大批分錢傢伙的股份流逝，分的紅利更少，這又是一種快樂。」

  「雙重快樂啊！」

  「我其實是很想親自上場這麼做的。」

  「只可惜。」

  「身份束縛著我，不能這麼做。」

  后土驀然嘆氣，「不然，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帽子，就要扣在我的頭上了。」

  「誰讓我當年，是簽署圖騰條約、招攬大羅天意的主要負責人？」

  「大傢伙都是衝著我許下前景，才一個個跑過來打工的……等公司做大了，然後讓他們強制退休、不要再對公司事務指手畫腳……」

  「他們肯定得暴動的。」

  「暴動就暴動吧。」

  「到那個時候，在我眼裡他們都是渣，不堪一擊。」

  「但我擔心啊！」

  「他們鬧到盤古董事會……咳。」后土乾咳了一聲，掩飾一二，「鬧到盤古祖神那裡，我難免面上無光。」

  「所以，我想做而不能做。」

  「但是，現在有一柄刀擺在我的面前，雖然他很危險，不受控制……」

  后土看著風曦，「你，明白了嗎？」

  「大人的意思，臣已經知曉。」

  風曦點頭，「讓黃帝去衝鋒陷陣，代表人族發展的呼聲意志，壓服所有圖騰氏族，成就大業。」

  「等到這果實成熟了，我這臥底再悍然跳反，代表后土大人奪取他的勝利果實！」

  「對！就是這樣！」后土頷首，「你，就是我對黃帝的保險手段，是防範他失控的關鍵枷鎖。」

  「平時的時候，你給黃帝出謀劃策，既是用足夠智慧獲取地位，也是加快他橫壓人族的速度。」

  「而等到黃帝完成了他的責任？那便是請他功成身退的時候了。」

  「這，就是『風后計劃』！」

  后土語氣激昂。

  派遣心腹大將，臥底到一位聖皇手下，時機一到收割一切……多麼大膽的奇謀啊！

  后土一邊想著，一邊為自己的才智點一個贊。

  太太太聰明了！

  『比之伏羲，想必也不差多少了吧？』

  后土心底自我評估。

  只是，這時有很煞風景的聲音響起，是風曦在說話。

  「可是，后土大人……我擔心。」風曦道，「對上黃帝，單單是我一人位高權重，怕是還不夠。」

  「那個時候，不管是君臣大義，還是黃帝征戰四方、以威望德行收復的忠心臣子，都是很難對付的。」

  風曦指出困難處。

  「你且放心。」

  后土表示這都不是事。

  「屆時，風族自然會傳達女媧意志，以造物主名義為你撐腰，給你冠上『撥亂反正』的旗號。」

  「至於人手問題……」

  后土略作沉吟，「也好辦。」

  「我會安排好的。」

  她目光清亮，顯得智珠在握。

  「我會派遣人手，成為你的幫手。」

  「聽我號令的大羅，能統攝宇宙的頂尖智者不多，可是能打的著實不少。」

  「到時候。」

  「我會讓牧、鴻……」

  她念了一連串的名字，「這些人去配合你。」

  「你臥底到黃帝那裡後，大可用替主君招賢納士的名義，名正言順將這些被我預先安排在各個山野中的『人才』給請進去。」

  「以他們的才能，在行軍作戰上的本領，混成頂尖將帥，絕不成問題——他們本身的修行主業，就是相關的領域，在大羅中都很出彩！」

  風曦聽著，此刻臉色變得前所未有古怪。

  『牧……力牧？』

  『鴻……大鴻？』

  他看向后土，露出心悅誠服的敬仰目光。

  這位主……好狠吶！

  『別到時候，出現了那種可怕的景象……』

  『一位人皇的手下，卻是無人不通后土……』

  『那也忒慘了。』

  『前腳剛代表人族的需求，打贏了無比艱難的圖騰戰爭，實現了集權一統……』

  『後腳還沒喘過氣來，繼續向那些根深蒂固紮根在人族的最大莊家揮刀，徹底讓人族擺脫束縛，得到最大的解放……』

  『然後，六、七成的手下，直接就跳反了……』

  『黃帝要自閉吧？』

  『一定是要自閉吧！』

  風曦想到那畫面，就是為之感到可憐。

  太難了！

  不過，黃帝難不難的……跟他有多少關係呢？

  他只是盤算著，之後要如何跟后土手下的那些大將人才聯絡，培養信任，培養感情，好在以後合作的時候更有默契，一起做好那份臥底的工作。

  「對了，后土大人。」

  風曦抬頭，「您這臥底的計劃，是挺好的。」

  「不過……這好像需要女媧娘娘的大力支持配合？」

  「那位女神，會這麼配合嗎？」

  他裝作小白，對女媧與后土的關係一無所知。

  沒辦法，他從羲皇那裡得知的信息，可沒法透露，只能這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