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如夢初醒,金仙難殺

  第485章 如夢初醒,金仙難殺

  一個小雨清晨,路上行人稀疏,依著打劍爐而建的小鎮依舊如往昔一般「熱鬧」。

  熱鬧從何而來?便是那白天黑夜全不停的打鐵叮噹聲響。

  綿綿不斷,不絕於耳,一爐開完,還有一爐,不能斷絕。

  王平安已經習慣這樣的噪音,或者說小鎮上的人都習慣了,即使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讀書人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任由打鐵的噪音灌入他們的耳中,嘈雜他們的心思,不過他們的精神依舊集中。

  對此,鎮上書院的老夫子說:喧鬧之中取靜,心神可常寧。

  王平安對此甚是認同。

  雖然他已經從學院畢業,然後找了個酒館帳房的事做,但這份寧心靜氣卻也保持至今。

  而他之所以在學院畢業後,沒有去考功名,也沒有去做學問,卻找了這份帳房工作的因由也簡單,他想接近江湖,想看看江湖。

  而這樣的江湖酒館最能招惹江湖俠客,尤其是他們這打劍爐邊的小鎮酒館,更能引來好多劍客刀客。

  王平安便由此見識了許多江湖事,見到了一些周圍小有名氣的俠客,甚至還有梵劍派的人物光臨酒館,就如今日這個清晨。

  梵劍派來了一大幫子人,熙熙攘攘地湧入酒館中,跟平日裡刁鑽,今日老實巴交的掌柜要了三桌清水和早點。

  酒館也有兼職賣早點的,否則小鎮一般夜裡都有宵禁,這可就比其他地方的酒館少了不少生意,因此,嗜財如命的掌柜便專門讓後廚做起包子早點,讓小廝在門口叫嚷,還讓王平安寫一篇早飯「檄文」,就掛酒館門口。

  今日這幫梵劍派門人個個食量驚人,十八屜鮮肉包,二十個水煮蛋,這些東西吃完後猶覺不夠,讓跑堂又去酒館對面街買了十八碗撈水面,如此這些人才罷休。

  而他們吃飽喝足後,也只付了帳,卻不離開,就占著酒桌,且還不說話,不談天,實在古怪。

  酒館掌柜也不敢去趕他們,只能眼巴巴地等著他們的下一個吩咐。

  可他們只做著,閉目養神,調轉呼吸。

  王平安也好奇的看著他們,他能感覺到這些人有些緊張,甚至他們心中還有…恐懼,對,就是恐懼。

  而他們所恐懼的東西,不對,是敬畏的人很快就到了。

  只是被跑堂提前一步攔住。

  「客官…我們這…沒地了,您要不別地?」眉清目秀的跑堂對著來人正擠眉弄眼的。

  王平安一時有些搞不懂了。

  怎麼身邊這些人都有那麼一些故事。

  連這個小跑堂也與江湖人認識,就他……也認識,他阿爺就識得不少要鑄劍的江湖人,也就等於他也間接認識這些江湖客了。

  「無妨。」抱劍而來的男人一把推開了跑堂,邁大步走入堂中。

  蹭蹭蹭!!

  堂中的梵劍派人士一一起身,仿佛一桿杆長劍,劍意霎時間就交織在這間酒館大堂中。

  王平安趕緊一貓身,就躲入櫃檯後頭。

  掌柜更是眼疾腳快,一溜煙人就跑後院去了。

  跑堂則揉了揉胸口,悄咪咪躲到了抱劍男人身後。

  「別打壞了啊,要賠的。」跑堂在他身後小聲嘟囔著。

  男人嗤笑一聲:「梵劍派家大業大,他們賠。」

  「哼!驚鴻劍客,你偷襲我師兄,害他失了右臂,還敢如此囂張,當真可惡。」梵劍派中的一位臉頰深凹,霜鬢兩邊,手持月牙劍鞘沖天劍,身穿不僧不道儒袈裟,顯得異類,但又是標誌。

  「我去,你別以為你們梵劍派家大業大就可以誣賴人,明明是他偷襲我,被我反擊倒地,我也沒打他右臂,只是打碎他的右手小拇指骨頭,可別把這髒水潑我身上。」驚鴻劍客卻來了個如數家珍。

  「還有你們啊,我都和你們打過一場了,你們拿我也沒轍,何苦在尋我麻煩呢,早早回普陀觀,把你們師父找來和我嘮嗑。」

  梵劍派一十八人盡皆怒目而視,可還真就無一人上前與他比劍談道理。

  不過就在驚鴻劍客嬉笑面龐,志得意滿之際,忽然這群梵劍派門人的臉色盡皆大變。

  「師父…!」

  一聲聲師父隨後在堂中此起彼伏。

  驚鴻劍客微覺訝異,但也不轉身,他的劍心已然察覺身後大街上站了一位高手。

  實力遠在他之上,恐怕還在他的授業恩師之上。

  難道這些臭魚爛蝦的師父真的來了?驚鴻劍客心中大驚。

  他的手緊了緊,把長劍抓住,不敢有一點鬆弛。

  只是他在酒館大門站了許久,心神緊繃許久,也不見身後那人動手。

  他緩緩轉過身,想要看看街上情況。

  只見街上已不見人,對面的麵攤也只剩下熱氣騰騰的沸鍋在滾著稀爛的麵條。

  至於那群梵劍派門人的師父,他離驚鴻劍客也只有七尺,正立身在大街上,可他沒有看著驚鴻劍客,面朝大街盡頭,毫不理會他人。

  驚鴻劍客循著他的目光看向大街另一頭。

  此刻正有一道身影緩緩走來,步伐輕快,面容憔悴,身形瘦高,手持朱紫翡翠點綴劍鞘的長劍。

  是誰?驚鴻劍客心底泛起一個想法。

  或者說那個江湖傳言。

  他來了。

  那位可以獨自冠以劍客名號的人。

  只是他不是應該去無葉州的無葉城,找梵劍派的普陀觀嗎?

  劍客走路不快,可若不時時盯著,他可能就已經到了眼前。

  「你來了,等你很久了。」這位梵劍派的大人物裝出輕描淡寫地樣子。

  可劍客對他的招呼不屑於顧,只走到酒館門前,把他途經。

  在梵劍派的大人物表情僵硬的時候,劍客忽然就在酒館門口停下,且就站在驚鴻劍客與那人中間。

  劍客看著驚鴻劍客。

  驚鴻劍客因此而覺得渾身血脈仿佛都凝固,一身寒冷,仿佛被置身在冬日的冰水之中。

  然後劍客卻從他身邊繞了過去。

  「一盅酒,熱一下。」劍客走入大堂後,發出了他的第一句話。

  「……」

  場中一派寂靜,無人應他。

  好在驚鴻劍客反應迅速,立即就踢了一腳躲在大門後頭的跑堂。

  跑堂這才回過神來。

  「哦哦,客官打尖還是住店啊。」跑堂緊張地說道。

  「一盅酒,要熱的。」劍客也沒有不耐煩,重複了方才說的話。

  「哦哦,好嘞。」跑堂小伙連連點頭。

  此刻這局勢不是他能化解的,所以靜靜做個看客就好。

  「方便嗎?我能坐嗎?」劍客很有禮貌問起已經將大堂中的酒桌都占據的梵劍派弟子。

  「呃…這個…沒關係,你一起?」

  「好,多謝。」劍客把劍放在桌上,然後一副感激不盡的模樣。

  眾人見他如此模樣,也都有些恍惚。

  這似乎與傳說中可怖可憎的模樣大不相同啊。

  「好精彩。」一直躲在櫃檯後,悄悄觀察的王平安心底驚嘆一聲。

  他身為旁觀者自然將眼前一幕看得清楚。

  也就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那一套。

  驚鴻劍客強於這些梵劍派弟子,而此刻門前街上的那位則強於驚鴻劍客,那傳說中劍客強於在場所有人。

  這般看著也是十足熱鬧。

  不過,王平安只當個安靜的看客,偷偷圍觀。

  梵劍派的大高手,傳說中的劍客,都是平常看不見的大人物,今日竟然被他一次性看個遍。

  劍客入了大堂後,梵劍派的高手也悻悻入了酒館,臨進門前還瞪了一眼堵門的驚鴻劍客。

  這可是把驚鴻劍客驚出一身冷汗,還以為他就要對自己下毒手了。

  可等這兩人都進了酒館,便把他弄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幸好跑堂的回來了,呼喚一聲:「客官,要不您在這將就將就?」

  他指了算帳的櫃檯,並隨手往上面放了一盅酒。

  驚鴻劍客聞言便順勢走入酒館,姿態熟練,意態平靜,仿佛沒事人一樣。

  而他走到櫃檯前,就見到了正躲在櫃檯之後的王平安,便對著他笑了笑。

  此間事太古怪,他是真的進退兩難,索性既來之則安之,先待一陣,看看是個什麼情況。

  只是那傳說中的劍客在喝了幾杯酒,有吃了幾口下酒菜後,便放下了一塊銀錠子。

  「你去哪?」梵劍派的大高手又要攔人。

  可劍客根本不理他,一點面子都不留下,徑直離開了酒館。

  堂中眾人都懵了,怎麼來了又走,這是幾個意思?

  「客官,這酒菜不合您的胃口嗎?」眉清目秀的跑堂卻很大膽,追了上去問道。

  劍客面對他卻沒有露出一點不耐之色。

  「確實不好吃,酒也非好酒。」劍客毫不客氣。

  跑堂啞然,大為不服,然後竟然要跟他理論:「我們這酒……」

  「咳咳,那個跑堂的,再給我上一盅酒來。」驚鴻劍客在這時呼喚他一聲。

  跑堂的扭了扭頭,只得放過劍客,轉身去了後廚。

  劍客見狀嘿嘿一笑:「難吃便難吃,還不讓人說了。」

  說罷,他便快步走出了大堂。

  而他走出大堂後,堂中二十一人這才輕鬆一口氣。

  這人總算是走了。

  他們可都是大氣不敢喘一聲。

  也不知這小小跑堂,哪來的這麼大氣概,竟然敢這麼與這人理論。

  也就王平安不覺有什麼,但繼續貓身在櫃檯後,看著大堂中的這些人。

  「那人走了?」就這時,跑堂又回來了,只不過手中並無答應驚鴻劍客的酒。

  王平安看出他的心底同樣有著恐懼與後怕。

  「走了。」王平安點點頭。

  只是其他人還都沒走。

  而這些人可都是來尋驚鴻劍客麻煩的。

  如今明眼人都能瞧出跑堂與驚鴻劍客有著某一重關係。

  酒館忽又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我有急事在身,也不與你多糾纏,你能接我一劍不死,我便饒你害我弟子功夫全失的罪過。」梵劍派的大高手揪了一縷下巴的烏黑長須。

  驚鴻劍客欣然應諾:「好!」

  梵劍派大高手鏘啷一聲拔出劍,然後揮劍而出。

  劍出便好似有一點米粒光華飄零而至驚鴻劍客眼前。

  歘!

  驚鴻劍客的劍早已出鞘,匹煉劍光此刻就如同皎皎星河,拼了命去提防這一劍。

  噗嗤。

  驚鴻劍客的驚鴻劍影就在瞬息被破,可大人物的劍光撕裂他的劍氣薄幕。

  叮!

  忽然,方才放在桌上的銀錠子陡然跳了起來,正中大人物的劍光,其劍光上的力量直接就把銀錠子射向了酒館大堂的屋樑上,釘在樑上。

  而劍光也就此散解。

  轟隆隆!

  可沒等大堂寂靜下來,屋樑上又傳來一陣劇烈的轟鳴。

  原來是主橫樑被銀錠穿透,龐大的力量掀起了房梁,掀動屋頂,此刻整個酒館的屋頂都要坍塌下來。

  「快跑!!」

  眾人眼見不對,自然搶步出去。

  待得他們都跑出酒館,就聽身後轟鳴,腳下震顫,煙塵滾滾追向他們。

  酒館這下塌了。

  ……

  「阿爺,我回來了。」

  王平安在酒館忙活到半夜才回家中,只是這一回沒有聽到後院有叮叮噹噹響。

  心中雖有些奇怪,也有些不習慣,但沒有計較太多,只是自顧自的說著今日遇上的怪事,著重講了酒館塌了,他的帳房先生的工作也隨之到頭了。

  或者說臨時到頭了。

  之後就得等酒館重建後,看看掌柜會不會招他回去。

  至於說這麼多也沒能得到老父親的回應,他其實也習慣了,他阿爺一直沉默寡言,不愛說哈。

  他拿著雞毛撣子拍去身上的塵土,最後才走入小三進院子的客廳。

  只是,此時的客廳中卻是昏暗一片,今夜的月光也不慎皎潔,走入此中說是兩眼一抹黑也不為過。

  他走入此中,嘟嘟囔囔幾聲後就拿火摺子把燭火點上。

  可燭火才點,他這才發現客廳中有人。

  兩人。

  一人其阿爺,一人是……早上那位劍客。

  這一刻,王平安的腦海中閃過許多念頭,可最後混淆一團,心也隨之亂糟糟。

  一向平凡的阿爺怎麼會和這劍客認識?

  難不成他真是話本主角?

  「阿爺……」王平安試探得去問候一聲。

  「嗯。」他阿爺竟然天荒的回應了。

  「王平安。」

  可他阿爺回應的同時,另一個聲音便隨之響起,是那位傳說中的劍客在呼喚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