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光與暗
【一個人有兩個我，一個在黑暗中醒著，一個在光明中睡著。】
———維克托·布萊恩《薔薇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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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王宮執政大廳顯得十分幽靜。
白天在殿堂上熙熙攘攘，猶如黃蜂一樣的大臣和長老院的眾人全都回家休息了。
只剩下幾位皇家禁軍仍然筆直地站在宮殿的暗處，守護著這個國家的安全。
宮殿內靜悄悄的，只有微弱的燭光和燈油火光交相輝映，散發著微弱的黃色光芒。
那盞寒酸的油燈和金碧輝煌的建築形成了一種滑稽的對比，但是沒有人敢指責那個沒有品味的傢伙，
因為那個傢伙就是薔薇王國的現任國王——布萊恩十七世。
他是這個國家真正的統治者，他的品味就是貴族們追逐的「完美」。
無論多麼普通的物品，只要經過這位的手掌，都將煥發出不同尋常的光彩。
布萊恩十七世獨自一人坐在王座上，手中拿著一份厚厚的書籍，正專注地讀著。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看起來有些疲憊。
宮殿裡靜悄悄的，只有微弱的燈光，整個宮殿顯得空曠而寂靜。
突然，一名夜巡士衝進了大殿，帶來了緊急的情報。
「陛下，急報！魔獸平原傳來異動！」
夜巡士氣喘吁吁地匯報著。
老國王瞥了一眼手中的書籍，將它放下，隨後伸手將桌面上一枚簡陋的木質書籤夾入其中。
那枚書籤久經風霜，看起來破舊不堪，材質是普通的樺木，正面刻著幾個模糊不清的圖案。
將書籍妥善放好後，他突然側頭，對著身旁的空氣說道：
「拿過來。」
一直默默守護在老國王身邊的首席傳奇法師【昆西】突然現出身形。
他身影一閃，瞬移到夜巡士身邊，將他手中寫有情報的羊皮捲軸拿走。
淡淡的魔法波動籠罩了捲軸。
無需吟唱，數個鑑定魔法就被昆西釋放而出。
【觀察細節】【偵測陷阱】【偵測毒素】.
在反覆確認上面沒有毒素與魔法波動後，他這才回到老國王身邊。
「陛下。」
昆西恭敬的低下頭，呈上羊皮捲軸。
這位臉上布滿老人斑的國王輕輕揉了揉眉頭，隨後展開情報。
羊皮紙上只有聊聊幾行字，最後面印有一顆獨特的黑色旗幟印記。
那是黑旗軍團的軍團長【泰克】才有資格使用的專屬徽記，這印記證明了這封信件是由那位黑之軍團長親手寫給國王，重要程度非同小可。
布萊恩十七世默默地揉了揉眉頭，目光深沉地注視著那封來自黑旗軍團的信件。
他的眉頭越皺越深，捲軸久久沒有合上。
許久，他放下情報，深呼吸一口氣。
「陛下.」
昆西有些擔憂的看著老國王。
自從卡帕奇球賽遇襲以後，這位老國王的狀態就一直不太好。
最近老國王更是連著好幾天不斷熬夜處理政務，這讓首席法師很擔心他的身體。
現任國王是他從小到大看著成長至今。
從老國王三歲開始，時任王都魔法學院院長的昆西就開始教導他魔法和常識。
兩人的相處時間甚至比前任國王與自己的孩子還要多。
對於沒有妻兒的昆西來說，布萊恩十七世就像是他的親生孩子一樣。
儘管他不知道當年為什麼老國王突然性情大變，實力也迅速衰退，但昆西始終是堅定的保皇黨，對於國王的一切命令都沒有懷疑過。
昆西知道，他現在的責任不僅僅是保護布萊恩十七世的安全，更是要關心他的身心健康。
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如今卻比自己還要衰老，這是何等可悲的事情。
或許，這也就是眾多長生種們不願意與感情豐富的人類扯上關係的原因。
昆西走近老國王，輕聲建議道：
「陛下，您的身體很重要，我擔心您的熬夜會對您的健康造成損害。我建議您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來處理這些政務。「
老國王看著昆西，眼中閃過一絲柔和，但仍然堅定地搖了搖頭。
「昆西，我知道你擔心我，但這是我作為國王的職責。我必須親自處理這件事情，不能推給別人。」
「你儘自己的能力，幫我解決安全問題就好，我會儘量控制自己的疲勞。「
說話時，布萊恩十七世的眼神中透露出堅定和果斷，蒼老的有些幾乎畸形的手掌輕拍了幾下王座。
昆西無奈地點了點頭，他明白老國王的堅持。
他沒有繼續說，而是向著老國王深深地鞠了一躬。
「咳咳咳」
「泰克報告說，王國邊境疑似出現了獸人王國的偵查暗殺小隊，魔獸平原深處也傳來了不明的龍吟聲，需要立即採取最高級戰備措施。」
老國王咳嗽了幾聲，隨後皺著的眉頭恢復了正常，側頭笑著跟首席法師討論起前線的情況。
「昆西，這件事你怎麼看？」
昆西搖了搖頭：
「陛下，我弄不明白這些情報，但是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可以去前線解決那些綠皮垃圾，包括那隻種類不明的龍。」
這位首席法師沒有開玩笑。
只要老國王下令，他今晚就可以開著傳送門直接到達魔獸平原強橫鎮壓一切。
在這個半神蹤跡消弭的時代，擁有高階傳奇實力的法師昆西可以說就是卡倫的最強者之一。
五色軍團長團戰實力不好說誰強誰弱，但只論單挑的話，他（她）們沒有一位是昆西的對手！
他的存在就是薔薇王國明面上的核武器！
當年昆西在奇亞嶺殲滅山地矮人那一戰，他單槍匹馬就屠殺了三位傳奇矮人與六千山地矮人！
記住，是屠殺，而不是簡單的擊殺！
那一戰，昆西展露恐怖的實力震驚了整個卡倫位面，也讓當時原本蠢蠢欲動的獸人王國徹底熄滅了入侵的心思。
至少，在這個老頭死之前，獸皇不準備發動入侵戰爭了。
有人說他已經是半神了，也有人說他其實是某位神祇的化身下界。
只有昆西自己知道那些都是謠言，他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半隻腳踏入棺材的老人而已。
其實那條通往半神的路，昆西已經走到臨界處，他能清晰觸摸到神與人之間那層本質上的屏障。
一腳邁過，從此便不再是人類昆西。
但問心自問，他已經沒有了前進的理由。
經歷了幾百年的時光，經歷了愛人、親人、家人的葬禮。
現在的他已經不需要那些了。
或者說，他已經疲憊了。
那不是精神與肉體上的疲憊，而是靈魂之中，發自內心的疲憊。
昆西老了。
他準備等最後的羈絆——老國王布萊恩十七世去世後，就辭掉王國職務，遊歷卡倫大陸。
或許生命的最後時光，他會挑選一個傳人留下自己的傳承，然後一個人找個偏僻的山洞，默默等待死亡降臨。
面對昆西那準備開無雙的回答，老國王搖搖頭。
「不能總是讓你來解決麻煩，那會養成他們的怠惰性。王國能至今屹立不倒，靠的是人類群體的力量，而非個體。」
不過他也沒想過從自己的首席法師身上得到答案，只是想跟周圍的人說說話而已。
到了這個位置，每一步都要如履薄冰。
布萊恩十七世真正可以坦誠說話的人，用一隻手都可以數的出來，昆西就是其中之一。
他仔細思考了一會兒後，決定立即採取行動。
「召集冰霜軍團第二、第三正式作戰小隊，讓霜月帶隊去支援泰克他們。」
「同時蒼藍軍團提高戰備等級為二級戰備，讓瑞爾·雷克斯小心獸人王國通過遺忘之地和哈爾絲姆入侵內陸。」
「還有那群藍龍.」
一條條調動命令隨著國王的思考，緩緩下達。
昆西忠實的記錄下所有命令，隨後隔空通過魔法烙印直接傳給王宮外專門等候的精銳斥候。
王宮門外無時無刻都有超過10名以上的大師階實力的斥候在等待命令下達。
每位斥候的身上都攜帶有大量空白捲軸，一旦出現什麼秘密任務，昆西會直接將信息加密烙印到空白捲軸中，同時通知斥候去哪裡送達。
這樣可以最大程度的將信息保密，無人知道那些斥候的情報到底要送到哪裡，送給誰。
時間就在不知不覺中消逝，直到油燈的光芒開始搖曳，老國王才處理完這些加急政務。
「陛下，該休息了。」
昆西將所有命令傳達下去後，轉身看著扶額疲憊靠在王座上的布萊恩十七世，輕聲說道。
老國王睜開疲憊的雙眼點點頭：
「嗯，是時候休」
突然，他停下了話語。
夜之宮殿中靜悄悄的，只剩下倆人的呼吸聲。
老國王凝視著漆黑如墨的窗外。
他最終說道：
「昆西，你先回去休息吧，我還有點事情要做。」
「陛下！」
昆西有些著急。
但還沒等他說完，就見老國王輕輕搖了搖頭。
雖無言，意已明。
這位傳奇首席法師只好嘆息了一聲：
「好吧，如果有需要的話，請您隨時呼出我的名字，我在王宮設下的防護法陣會感應到，我會第一時間趕來。」
見老國王點點頭，昆西也不在多言。
王宮的九層防護的操控權實際掌控在老國王手中。
在法陣的輔助下，只要有大師階實力的國王不見得就比傳奇差多少，所以他自身的安全昆西是可以放心的。
他轉身揮手，召喚出一道淡藍色的傳送門，走入傳送門中消失不見。
「你們也退去吧，包括影軍。」
老國王看著門口那些禁衛，一揮手緩緩說道。
「是！」
明面上的、隱藏在暗中的近百人的禁衛軍紛紛脫離隱形狀態。
他們集合站在宮殿中央。
向王座上的國王施禮後，快速退出了宮殿之外等待新的命令。
看著空無一人的王宮執政大廳，老國王重新坐回王座之上。
他打量著身邊熟悉的裝飾，打量著自己終生為之奉獻的國家，眼中閃過一絲不舍。
夜暗方顯萬顆星，燈明始見一縷塵。
幼龍那七彩色的身體在大殿之下緩緩顯形。
他沒有使用偽裝，而是以本體顯露於布萊恩十七世面前。
王與王的見面，不應遮遮攔攔，像是盜賊的會晤。
九彩瞳孔與那深灰色的渾濁眼珠默默對視。
看著虹彩龍的身體，老國王蒼老的面孔上露出一絲微笑。
「果然是你。」
看著那張布滿皺紋的臉龐，羅恩皺了皺眉頭。
那不是虛偽的笑容，而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你認識我？」
羅恩疑惑的問道。
他確定這位薔薇國王絕對沒見過自己的真身，因為之前不論是他在暗中查探，還是卡帕奇球賽襲擊時，都是開著力能隱形狀態。
這個只有大師階實力的人類不可能察覺才對！
出乎羅恩意料的，老國王搖了搖頭：「我不認識你。」
隨後他又補充了一句：「但我知道你的存在，我等待你很久了。」
這老傢伙，在打啞謎嗎.
羅恩默默看了他一會，不再糾結這些細節。
「把那個老頭還有那些貼身護衛全都支走，你膽子很大，你難道不怕我直接殺了你嗎？」
淡淡的殺意隨風而起，一縷縷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從幼龍身上散發出。
與此同時，整個大殿已經被羅恩設下的反魔法陣全部包圍起來，誰也不能打擾他接下來要做的事。
老國王感受著那排山倒海般的威壓，笑了。
「怕。」
「但我相信你。」
聞言，羅恩皺起眉頭。
他為了今天的王宮之行早已做足了準備，甚至在前往紅土高地之前就埋下了眾多後手。
老國王會說什麼話，做出什麼反應，羅恩都有預測與針對方法。
但他萬萬沒想到，最終會變成這樣一幅局面。
這個坐在王座上的衰老人類，每一句話都不在他的預料之中。
「我不明白。」
羅恩搖搖頭，隨後又說道：
「你是人，我是龍，而我需要這個國家來為我效力，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老國王沒有任何猶豫，乾淨利落的說道：
「好，從現在起，你已經是薔薇王國的國王了。」
說著，他似乎還擔心羅恩不喜歡薔薇這個名字，接著溫和說道：
「如果你不喜歡這個名字的話，也可以改成你喜歡的名字，比如龍之國？」
「那些都沒關係，只要你願意成為國王就好。」
？？？
這下羅恩徹底懵了。
他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提議弄得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幼龍跟看傻子一樣看著王座上的布萊恩十七世，有些懷疑這傢伙是不是得了老年痴呆症之類的病。
否則很難解釋他現在失心瘋一樣的行為。
「你」
羅恩遲疑的看著老國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感覺不太對勁啊！
這篡國計劃是不是太順利了一點？
當代國王直接投降，雙手奉上王座？
羅恩心裡想都沒想過這種情況。
太魔幻了。
這簡直就是小說情節。
事實證明：小說需要邏輯，現實並不需要。
看台下幼龍的沉默。
老國王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太過於熱情了。
他平復了一下心情，指著旁邊那個正在微微顫抖的金質權杖，笑著說道：
「我並非相信你，而是相信它。」
羅恩轉頭看向那個他早已預定的武器，皺著眉頭喊出了它的名字：
「至高權杖？」
老國王微微一愣，但很快反應了過來。
他眼中閃過一絲欣賞之意，點點頭笑著說道：
「也對，你通過了他的考驗，知道它真正的名字也很正常。」
「真正的名字？至高權杖還有虛假的名字？」
羅恩詫異的問道。
他感到非常奇怪，因為按照尤金所說，這位國王應該是一個愚蠢的統治者才對。
然而，眼前這個國王的一舉一動卻完全出乎羅恩的意料。
這種信息上的不對等讓羅恩立刻產生了一百個警惕的心思。
羅恩已經意識到這個國家可能隱藏了一些重要的他不知道的信息，這些都需要他慎重對待眼前情況。
長夜漫漫，時間還長
他決定與這位奇怪的國王深入交談，藉此了解更多的信息，以揭開真相併確保自己的安全。
不過在那之前
「你不準備介紹下背後那個能量體嗎？」
羅恩淡淡說道，他的目光盯著老國王身後的神秘存在。
老國王微笑著，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期待和興奮。
「出來吧，他已經發現你了。」老國王說道。
「也是時候讓你見見祂了。」
他輕輕拍了拍至高權杖，突然一道閃耀的金芒從老國王的背後顯現。
一聲巨響，王座背後的牆壁被瞬間破開，一道金色人影緩緩走了出來。
祂看起來就像是奧斯卡上的小金人，全身由不知名的金色物質構造，淡淡的金色光輝流動在其身上。
「你不是大師階，這個氣息傳奇？」
「不對！」
「你是.半神？」
羅恩看著祂的身體，突然睜大了眼睛。
他不是驚訝於這個金光人影的實力，而是祂的面孔。
雖然金芒耀眼，但絲毫不能阻擋羅恩的視線。
他清楚的看到金光下，是一張二十來歲的少年臉龐。
那是一張與老國王有8成相似的臉！
不，那就是少年時的布萊恩十七世！
羅恩想過此行或許會遇到半神，但他卻從沒想過，這位老國王竟然自己就擁有半神的力量！
他居然將自己的另一半靈魂分裂，凝結在這類似信仰之力凝聚的形體中。
老國王見羅恩露出警惕的神色，便主動開口解釋道：
「請不必驚慌，祂是.」
他猶豫了一下，隨後說道：
「祂，是完美的我」
羅恩眯起眼，看著這位擁有半神實力的小金人輕聲道。
「原來如此，你的另一半靈魂竟然藏在這裡。」
當初在卡帕奇球賽時，羅恩通過潘朵拉魔盒就發現老國王只剩下一半靈魂。
那時他還在詫異，堂堂一國之主居然是個殘魂人？
現在真相終於揭曉。
這位老國王竟然將自己的靈魂一分為二，並且以一種另類的方式生存著。
想到這，羅恩皺著眉頭撇了一眼正在發光的至高權杖。
「是因為這件神器嗎？」
羅恩很快就想到了類似的操作手法。
「用【靈魂解離】分割靈魂後，將神性與神力完全交付到另外一半靈魂，再以至高權杖的力量強行用信仰之力鑄就類神軀，在至高權杖的幫助下，達到某種接近於真神的狀態麼？」
雖然這套操作極度危險，一個不慎就是靈魂消散的結局。
但它成功的可能性不為0！
而且這也可以解釋老國王為什麼會從傳奇跌落大師階，並且壽命急劇縮短了。
他的一切都在另一半靈魂身上！
理論上來說，靈魂解離過後，這個繼承了「劣質」的人類身體應該是沒有任何能量的狀態。
恐怕他能在靈魂解離後，還能從零開始重新達到大師階，應該都是靠各種增幅修煉速度的魔法奇物的功勞吧？
看著王座上，老國王那張布滿斑紋的蒼老面孔。
羅恩突然瞳孔微縮，想到了另一處細節。
「靈魂解離只是分割靈魂，但不會增加實力，如果我猜測沒錯的話，那麼也就意味著」
「這老傢伙，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是半神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羅恩都忍不住吐槽了兩句。
不足百歲的半神人類?這未免也太離譜了吧？
萊茵·哈特都不敢這麼開掛吧?
不過在思考的同時，羅恩也快速對自己施加著各種增益魔法，防止接下來有可能出現的大戰。
他不信眼前這個半神半人的傢伙會如此輕易投降。
從出場就不曾說話的小金人看了一眼身前的老國王。
兩人對視一眼，隨後轉頭看向台階下的羅恩笑了笑。
面對警惕的虹彩幼龍，祂突然問出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請問，你現在踏足神的領域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