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她姜銜草也並非善類

  姜懷珠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落了回去。

  她滿眼淚水地費力扭過頭,想看看她的救命稻草怎麼這時才來。

  結果她看到的人,卻不是她內心期待的那一位。

  姜懷珠臉上來不及綻開的笑容都凝固了。

  讓皇城司眾人住手的,竟然是九王爺沈聽肆!

  姜銜草緩緩走入牢房,在眾人錯愕的視線下彎下腰,在坐著看戲的沈逾白耳邊,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

  「文寧侯回京了。」

  沈逾白勾著嘴角,笑著問,「這和我對姜大小姐用刑,有什麼關係呢?難道小九兒捨不得了?」

  姜銜草瞟了一眼在刑架上惴惴不安的姜懷珠,目光又掃過她身邊那些恐怖的刑具,頓了頓後把聲音壓得更低:

  「憑我對文寧侯的了解,他現在一定是最希望姜懷珠去死的人。」

  「那又如何?」

  「文寧侯不喜歡坐以待斃,他想要什麼,一定會不擇手段去做。」姜銜草垂著眼眸,掩住眼底微不可查的焦慮,「皇叔,你的詔獄真是鐵板一片,半隻老鼠都混不進來嗎?」

  沈逾白輕輕側過臉,看著她的眼裡好像只有輕描淡寫的笑意,「你懷疑皇城司有內奸?」

  姜銜草遲疑地點頭。

  她知道,憑她現在和沈逾白的關係,這話絕對輪不到她來說。

  因為在沈逾白眼裡,她自己身上的一大堆疑點都沒有摘乾淨,他這麼城府深沉心思縝密的人,不會信任一個有著自己秘密滿嘴謊言的人。

  但她從派去監視文寧侯府的王府暗衛口中得知,文寧侯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二弟去鬧市的某處酒館和一個身份不明的黑衣人見面,那黑衣人輕功極高輕而易舉就甩掉了跟蹤的暗衛後——

  她再三思索,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要來見沈逾白。

  就算沈逾白不相信她的話,就算這只會讓他對她的懷疑加深,她也要把該說的都說給他聽。

  因為,沈逾白是她如今唯一能爭取的盟友。

  「姜懷珠在詔獄裡,讓她永遠閉嘴的最好辦法,顯然不是派人進來暗殺她。就算僥倖能得手,也會坐實姜懷珠真的牽扯進謀逆大案,到時所有人都會懷疑是姜家要棄車保帥,對姜家反而不利。」

  姜銜草低聲分析道:

  「但要是讓她死在被皇叔用刑時,那就不一樣了。

  女子畢竟體弱,若是姜懷珠一不小心死在皇城司的刮骨酷刑下,大家只會說是皇叔用刑過重。

  甚至會有人說,是不是皇叔知道自己抓錯了人,或是不想從她嘴裡問出什麼,故意用酷刑弄死了她,然後要草草結案。

  這樣一來,真正躲在幕後的主謀反而能安然置身事外。」

  這就是姜銜草急著趕來詔獄的原因。

  她雖然沒有證據,但她懷疑文寧侯和某個能在皇城司安插進內奸的人做了交易。

  而他的意圖,就是要讓姜懷珠悄無聲息地死在被用刑時。

  只要姜懷珠死了,憑文寧侯的手段,他就能扭轉目前對姜家不利的局面,讓雍帝重拾對姜家的信任。

  甚至就連姜錦言他們,都能在文寧侯的運作下重新汲取名望。

  沈逾白安靜地聽她說完,嘴角的笑意變深。

  他意味深長地誇讚她:

  「小九兒啊,這開了竅就是不一樣,你可真是比以前聰明太多了。」

  姜銜草欲蓋彌彰地一笑,目光落在姜懷珠身上。

  然後她就發現,姜懷珠的嘴唇莫名發紫,像是已經中毒。

  她皺著眉剛要指出這一點,卻聽沈逾白道:

  「雖然有九王爺求情,可罪女姜懷珠涉及謀反案罪無可赦,用刑吧。」

  說話時,沈逾白遞給了她一個隱秘的眼神。

  姜銜草立即明白了沈逾白的意思。

  這個男人早就知道這些事了,但他一直都裝作被蒙在鼓裡的樣子,就是為了引誘藏在他手下的內奸出手。

  既然他早有準備,那姜銜草自然也不會繼續攔著。

  她直起身子站在沈逾白身邊,微笑著對旁邊侍立的人道,「既然皇叔心意已決,那就請你們給本王也拿把椅子來。站著觀刑,本王可是會腿酸的。」

  姜懷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九王爺不是因為捨不得她被用酷刑,特意趕來為她求情的嗎?

  怎麼現在又要坐著看她遭受折磨了?

  這個男人當真就如此心狠絕情?!

  她悽慘地抬起頭,虛弱道:

  「九王爺,就算我做了對不住你的事,可一年前是我救的你,我對你有救命之恩啊!」

  姜銜草看著她,冰冷的眸光中盛滿嘲諷,「你要是不說這件事,我差點就忘了。你姜大小姐不僅是個心狠手辣的毒婦,還是一個冒領別人恩情的騙子。」

  姜懷珠死死咬住嘴唇,她心裡其實並不意外九王爺已經知道這件事的真相了。

  因為她從頭到尾能用來欺騙他的東西,就只有那一件她派人從姜銜草身邊偷來的信物而已。

  「真正對本王有救命之恩的人是姜銜草。

  而你一直都在欺騙玩弄本王,還唆使本王虐待真正的救命恩人,讓本王因此成了以怨報德的無恥人渣,你說,本王該怎麼和你算這筆帳呢?」

  姜銜草不緊不慢地說著,瞥了眼那些可怕的刑具,輕笑出聲,「本王原本覺得刮骨之刑用在你一個弱女子身上有些重了。但現在想來,你這麼狠毒的人根本不配被同情,用這個來對付你剛好。

  惡人就得被好好磨一磨骨頭才會學乖,對嗎?」

  說罷,她催促皇城司的人:

  「皇叔不都下令了,你們怎麼還不動手?」

  副使對拿著刑具的手下點了一下頭。

  一人把手中的鐵棍伸進烙鐵之中燙到赤紅,另一人扒開姜懷珠領口的衣服,露出她纖弱的琵琶骨。

  當燒得滾燙的鐵棍逼近姜懷珠的身體時,她的心防終於被擊垮,理智也蕩然全無。

  「我說,我都交代,快停手啊!」

  可還沒等她說完,鐵棍的尖端已經重重按在了她赤裸的皮膚上,她那裡的皮肉瞬間就被燙熟,從她嘴裡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

  姜銜草神色冷淡,平靜地看著這個在侯府一直凌虐欺辱她,曾經把她逼上了絕路的仇人生不如死,心裡沒有半分憐憫。

  姜錦言他們說的很對,她姜銜草確實沒有善良溫順的美好品德。

  誰傷害了她,她就把傷害加倍奉還。

  誰欠了她,她就要讓誰血債血償。

  看著害過她的人受刑,她絕不會心軟。

  只會覺得她之前受過的苦,流過的血和淚,終於都有了意義。

  姜銜草並未注意到,坐在她身旁的沈逾白沒有在看姜懷珠,那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看到她眼底的冷冽和決絕,他莫測的眼裡染上了一分笑意。

  他很喜歡這樣的「小九兒」。

  真實,強大,有仇必報,敢愛敢恨,絕不拖泥帶水。

  副使聽夠了姜懷珠的慘叫,吩咐那兩名負責行刑的手下:

  「把犯人的琵琶骨先敲碎,然後再穿透,動作麻利一點。」

  聞言,姜懷珠最後的心防被徹底擊碎。

  眼淚和口水糊了她滿臉,她不敢再有絲毫保留,用盡渾身力氣嚎道:

  「是有人想讓九王爺身敗名裂才指使我在太后的祈福宴上出手的,這個人就是……」

  在場的眾人都屏住呼吸,等著她把話說完。

  但就在這時,她發紫的嘴唇開始劇烈顫抖,黑血順著她的嘴角流出,滴落在地上。

  副使神色劇變,「不好,快去請郎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