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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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

  沈嘉歲和江潯都不是貪睡之人,只新婚燕爾的,睜開眼看到彼此,窸窸窣窣說了會話,又鬧了一回,這才起身。

  江潯不習慣丫鬟伺候,自己去了偏房收拾,沈嘉歲倒懶怠多了,任憑白芨給她搗鼓。

  一會兒新婦是要給公婆敬茶的,白芨還在給沈嘉歲挽髮髻,江潯已梳洗妥當,耐心地等在一旁。

  此刻,晨輝透過雕花的窗欞,輕柔地灑在屋內,對窗的妝檯上光影斑駁,一切仿佛都披上了一層暖光。

  江潯忽而覺得心頭安穩得很,嘴角不自覺地揚起。

  沈嘉歲不曾回頭,透過銅鏡與江潯相視一笑。

  一切正安好靜謐,忽而沈嘉歲眸光一動,看向窗外。

  她聽到,院外有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江潯立刻就察覺到了沈嘉歲的異樣,當即朝門口望去,正見南風腳步急切而來,站定在院門口朝他看來。

  江潯面上神色不變,溫聲道:「歲歲,我去去就來。」

  沈嘉歲點了點頭,卻不由提起了一顆心。

  竟......來得這般快嗎?

  江潯快步走向南風,二人行到一開闊處,南風這才壓低了聲音疾言道:

  「公子,有人正在大理寺持狀紙喊冤,點名了要見公子您。」

  江潯眉頭微蹙,知曉南風定已查清前因後果,便靜待下文。

  南風果然繼續道:「申冤之人乃是一老嫗,身旁拉扯著一個約摸五六歲的小孫子,說是畿輔城清平城轄下豐樂城惠和鄉人士,夫家姓龔。」

  原來,這龔家往上幾代也是當地有名的書香門第。

  可子孫不孝,家族沒落,傳到龔老頭這兒,就剩前朝大家盧昇的畫作一幅。

  龔老頭將這幅畫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即便家中已是勉強度日,仍捂得死死的。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有位公子看中了這幅畫,便以低價強買強賣,那龔老頭死活不肯,爭搶間被刀劃了脖子,當場就沒了氣,畫也被「買」走了。

  龔老頭的兒子前去豐樂城府衙報案,反被拘在了牢中。

  兒媳又去往清平城申冤,這一去再也沒有回來。

  龔老頭的妻子梁氏走投無路,這才牽起年幼的孫子,請人寫了狀紙,揣上全部家當一路顛簸來到京城。

  路上聽聞京中有位青天老爺,就在大理寺,於是就這般一路問一路走,到了大理寺已是衣衫襤褸、精疲力竭。

  若要到大理寺喊冤,原也是有流程的。

  可這梁氏目不識丁,扯著孫子就在大理寺門口大哭大喊的,不消一會兒,四處就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大理寺也立刻派了人出來,但那梁氏哭喊不休,咬死了就要見江潯,不然就帶著孫子撞死在大理寺門前。

  京中百姓都看著,這下子哄又哄不住,動粗又不能。

  誰人不知,江潯昨日才大婚,這一大早的,指不定還在榻上呢。

  江潯聽完前因後果,擰著眉良久都沒說話。

  漏洞百出,蹊蹺太多。

  這時候,沈嘉歲快步而來,低聲問道:「阿潯,怎麼回事?」

  聽完南風的一番話後,沈嘉歲也沉默了。

  原以為是瑞王爺那邊急不可耐就出手了,可她怎麼也沒法將這件事,與她沈家「通敵叛國」聯繫起來。

  江潯抬起頭來,看了沈嘉歲一眼。

  沈嘉歲已心領神會地點了頭,「阿潯,你去吧,我給爹娘敬過茶後,說不得也得壞個規矩回家一趟。」

  小心駛得萬年船,還是得回家和爹商量商量。

  江潯聞言朝沈嘉歲靠近了一步,南風當即識趣地套馬車去了。

  「哪有什麼規矩不規矩的,晚些時候我去接你。」

  江潯說著,輕輕捏了捏沈嘉歲的手。

  小夫妻倆手還沒捂熱乎呢,便分頭行動了。

  安陽伯夫婦那邊已得了江潯的口信,這會兒見沈嘉歲一人來敬茶,心中倒難免愧疚又心疼。

  聽聞沈嘉歲要往娘家去,夫婦倆自沒有二話。

  沈嘉歲出了安陽伯府後,猶豫片刻,反往大理寺去。

  待路過大理寺門前時,人群已經散去。

  沈嘉歲讓停了馬車,掀開車簾一角怔怔然看了許久。

  白芨不知情,還以為沈嘉歲是來找江潯的,不由捂嘴偷笑。

  沈嘉歲並未解釋,正要放下車簾,忽而動作一滯。

  視野中快步行來一人,身著青袍鷺鷥補服,竟是許久未見的崔明珏。

  他似乎遠遠就瞧見了沈嘉歲,正往這邊走來。

  沈嘉歲想了想,戴上帷帽,主動下了馬車。

  二人在馬車前互相見了禮,崔明珏微側著身,低聲道:「沈.....江夫人,別來無恙。」

  「崔公子,別來無恙。」

  聲音清亮一如往昔,入耳的瞬間,倒讓崔明珏有了一瞬間的怔然。

  今日一早,聽聞大理寺有人喊冤,了解過前情後,竟是畿輔城的案子。

  鬧得這般大,又出了人命,既然大理寺接下了,那麼刑部便該來問問。

  此事本不必他親自來,但......聽聞苦主點了名要見江潯,他便有意往大理寺走這一趟。

  如今刑部諸人因著祖父和表哥的關係,沒有不捧著他的,自然無人有異議。

  他從刑部趕過來,剛下馬就瞧見了不遠處帶有安陽伯府標誌的馬車,而後瞧見了帘子後面,那張明艷依舊的臉。

  她已嫁做人婦,今日實在不必上前相見,但他......還是鬼使神差邁了步子。

  「崔大人也是因著今早的案子前來嗎?」沈嘉歲主動開了口。

  她不清楚崔明珏是否也知曉信件之事,但聽聞他如今在刑部當值,若這是崔道元的安排,其中實在大有深意。

  畢竟「通敵叛國」一旦事發,聖上必定會下旨三司會審,刑部赫然就在其中。

  沈嘉歲問這句話的時候,目光透過薄紗帷布,定定落在了崔明珏的臉上。

  若今日老婦人攜孫申冤是瑞王那邊指使,崔明珏又是否知情呢?

  相比沈嘉歲此刻心神電轉,崔明珏卻有些失神了。

  聽聞今日一早,江潯還是匆匆趕到大理寺主持大局了。

  他從刑部出來時,耳邊聽到同僚們在玩笑,說昨日才洞房花燭夜,江潯八成是從溫柔鄉里被拽出來的。

  他聞言心頭一刺,快步就走了。

  卻沒想到,沈小姐竟追著江潯來到了大理寺。

  他早就說過,沈小姐若擇了江潯,只怕難有安穩日子。

  且......不知祖父和表哥究竟在籌謀什麼,如今二人已然成婚,只怕是時機將至了。

  崔明珏有自己的立場,他實在半分也不敢透露,畢竟江潯太過敏銳。

  這般想著,崔明珏心緒複雜地應了聲:「是,既是人命案子,刑部自然——」

  「沈嘉歲。」

  這時候,一道低沉的聲音貿然插了進來。

  沈嘉歲聞言扭頭看去,袖下雙手猛地一攥。

  來人是陸雲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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