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一直是你(二合一更)

  C城不知何時開始下起了瓢潑大雨。

  車內,陸言沉右手扶著方向盤,左手不斷撥打著電話,但那頭始終顯示無人接聽。

  他眉頭緊皺,眼底已經一片風雨欲來之勢。

  戚阮究竟在哪裡?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危險?

  他腦海中飛速思索著,下一刻,手機鈴聲驟然響起。

  「那個酒吧的老闆說,他見到戚阮和一個女人聊了半天,然後她就一個人離開了。」

  李芷聲音急促道:「老闆還說,戚阮走的時候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心情不太好,那她會去哪裡?

  陸言沉突然想起戚阮曾經說過的話:

  「我從小就在C城長大,當然是在C城讀的中學咯。」

  他腦海中靈光一閃,隨即猛打方向盤,朝著另一個方向疾馳而去。

  ——

  雨不知下了多久。

  當陸言沉趕到已經破敗的孤兒院時,一眼就掃到蜷縮在鐵門邊的身影。

  即便雨勢很大,砸得樹葉噼啪作響,她卻像個毫無生氣的娃娃一樣呆呆坐在那裡。

  好像這個世界只剩下她一人。

  陸言沉心臟驀然一痛。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體驗,自從父親去世後,他對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毫不在意,變成了一個情感淡漠的怪物。

  可是自從遇上戚阮,他變得會喜,會怒。

  也會心痛。

  他沉默片刻後,撐著傘走上前蹲下,盯著她聲音溫和,

  「我來接你回家。」

  「家?」戚阮抬頭,茫然無措了一瞬,「我有家嗎?」

  「有。」陸言沉極其肯定地點點頭,

  「我們有家。」

  從頭到腳被淋得濕透的她,像是一隻被拋棄的小貓,就連黑亮的瞳眸都染上了水汽。

  戚阮像是反應過來一般,看了眼頭頂已經破爛不堪的「清晨孤兒院」幾個大字。

  她搖搖頭,「不,我已經沒有家了。」

  將她當成親生孩子的岑院長早已去世。

  孤兒院也已經消失。

  拋棄她多年的簡遠心,也只是視她為穩定家族企業的聯姻工具。

  她怎麼可能還有家。

  陸言沉看著表面雖平靜萬分,但整個人像是快要碎掉的戚阮,眼底的光芒暗了又暗。

  他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但依稀猜得出應該是和親情有關。

  戚阮向來堅強。

  她這麼脆弱的樣子,他還是第一次見。

  他喉中說不出的乾澀,一言不發地將大衣脫下蓋在她身上,蹲下身將她打橫抱起。

  大約是拍戲需求,戚阮瘦了不少,在他懷裡輕飄飄的,像是下一秒就會飛走。

  陸言沉抱著她的手緊了又緊,似是害怕她會消失不見一般。

  他將她抱進車內給她系好安全帶後,下頜抵著她的頭頂,語氣沉沉道:

  「我保證,我會給你一個家,永遠都不會消失的家。」

  陸言沉的聲音低啞,卻蘊著從未有過的鄭重和堅定,

  「就算你離開我,這個家仍舊為你而存在,不管你什麼時候回頭,都可以。」

  大約是從小見過了母親的無情,他對感情一事並不抱有十足的安全感。

  所以他也想過,他和戚阮因協議婚姻而相識,若有一天戚阮厭倦了想要逃離,他又該怎麼辦。

  在他心中,她是超越世間一切萬物的美好。

  他不會捨得禁錮這份美好。

  思來想去,他覺得自己大概會和他的父親一樣,選擇默默在背後堅守等待。

  等她有一天回頭看見他。

  世上的愛有很多種方式。

  有人想方設法,使盡手段強取豪奪,不惜將那份美好禁錮為籠中鳥。

  有人卻如沉寂的大海,平靜無波的海面下洶湧著澎拜的愛意,甘願畫地為牢。

  沒有對或錯,只是表達的方式不同。

  所以陸言沉願意用自己的方式,去守護曾經溫暖救贖過自己的光。

  聽到這句話,戚阮眼中才有了片刻清明。

  她的眼中漸漸蓄起淚光。

  緊接著,大顆大顆的淚珠砸在他的大衣上,洇開大片深色痕跡。

  她從未想過,陸言沉會說出這種話。

  酸澀翻湧的情緒再也忍不住地宣洩而出,化成了哽咽的哭聲,在車內響起。

  這是她這麼多年,第一次哭出聲。

  在事業低谷,甚至陷入全網黑時,她沒哭過。

  甚至被黑粉擺花圈,潑油漆的時候,她也沒哭過。

  直到此時,她才終於將所有情緒都宣洩了出來。

  戚阮將頭埋在陸言沉懷裡,死死攥著他胸口的襯衫,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而陸言沉將下巴擱在她馨香的發間,左手環著她,右手輕撫著她的後背,給她順氣。

  不知過了多久,戚阮哭累到睡過去。

  陸言沉給李芷發了個簡訊後,便發動車子朝著某處開去。

  等到戚阮再次醒來之時,已經在一個乾淨明亮的套間中。

  她眨了眨乾澀的眼睛,剛想找手機,卻見下一刻衛生間的門被忽然推開。

  穿著灰色寬鬆浴袍的陸言沉,就這麼猝不及防地與她四目相對。

  燈光下,他的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一點精壯白皙的肌肉線條,像是在引誘著人往下探尋。

  微濕的額發被他撩起,露出極其好看的眉眼,比以往更多了幾分帶著荷爾蒙的英氣。

  「你醒了?」他抿唇,拿著毛巾擦了擦濕發後,擰開一瓶礦泉水遞給她,

  「喝點水,補充下水分。」

  戚阮懵懵地接過水,喝了一口,接著才啞聲問道: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她沒想到陸言沉居然會找到孤兒院。

  「我記得你說過,你是在C城長大的,我以為你是想念孤兒院了,所以找了過去。」

  陸言沉沒透露出,他知道她今晚見了一個陌生女人的事情。

  她今晚情緒不好,他不想再讓她傷心。

  有些事情,等她想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自己。

  戚阮聞言也沒多想,垂眸不語,靜靜地看著手中的水瓶。

  她的情緒還沒緩過來。

  陸言沉見狀,只以為她需要一點時間慢慢調整,便緩聲道:

  「換洗的衣物我給你準備好了,你去洗個熱水澡,換下身上的濕衣服。」

  「我就在隔壁房間,有什麼事情,可以隨時找我。」

  說完,他便起身朝著房門走去。

  未料下一刻,他的手腕忽然被攥住。

  他轉頭望去,只見坐在床上的戚阮牽住了他的手腕,抬眸盯著他道:

  「別走。」

  他的心跳停了一拍。

  「我就在隔壁,你不用害怕。」他想了想,蹲下身耐心道:

  「你要洗漱,我留在這裡不方便。」

  二人結婚兩年多,平時雖也有親密接觸,但最後一步卻是遲遲沒有做到的。

  這一點協議中並沒有提及,倒像是二人默契地遵守著一條不存在的規定。

  「別走。」

  戚阮出聲重複道。

  大概是哭的時間比較久,她的嗓音已經啞得不像話,透著一股莫名的執拗。

  陸言沉今天在車內的那番話,確實如同給了溺水之人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讓戚阮在他面前暴露出罕見的脆弱。

  人生中有太多抓不住的東西。

  比如生命,比如幸福。

  她現在想任性一次,抓住如今能觸手可及的東西,哪怕只是短暫一瞬也好。

  面對她的反常,陸言沉也沒有太過堅持,只以為她現在想要人陪。

  「好,那你先去洗漱,我去給你準備牛奶。」

  戚阮容易做噩夢,除了開夜燈睡覺,還有睡前喝牛奶安神的習慣。

  戚阮靜靜地看著他給自己熱牛奶。

  他面上的神情幾乎沒有了平日的淡漠,取而代之的是罕見的溫存和柔和。

  像是一座融化的冰山,毫無保留地展現在戚阮面前。

  她看著看著,眼眶有些微熱,旋即轉身進了衛生間。

  熱水灑下的那一刻,她好像重新活了過來,腦海逐漸清明。

  一個略有瘋狂的想法也浮現而出。

  不多時,戚阮洗漱完畢出來,一邊安靜喝著牛奶,一邊任由陸言沉給自己吹頭髮。

  「陸言沉。」她喝完牛奶,驀然開口,看向他,

  「如果我有事情瞞著你,你會生氣嗎?」

  她是戚家大小姐這件事,除了戚家的人,幾乎沒有人知道。

  戚阮之所以不願意承認,是因為覺得這個身份對自己來說,只是一個華麗的枷鎖。

  但她又擺脫不了。

  同時,戚家大小姐這個名號,還有另一重隱藏的身份。

  ——戚家被丟棄的女兒。

  被拋棄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尤其還是在這種豪門之中。

  這才是戚阮真正在意的點。

  陸言沉的母親再怎麼離經叛道。

  至少他的身份是整個陸家的長子,是陸老爺子寄予厚望的孫子。

  而自己的出生,以及整個人生,都是不被家人所接納的。

  她不想讓陸言沉知道。

  他聽到這句話後,給她吹頭髮的手頓了頓,接著又低聲道:

  「人都有不想宣之於口的秘密,而且你不是為了我而活,我為什麼要生氣?」

  戚阮垂眸,「那關於我的身世,你想聽嗎?」

  陸言沉頓了頓。

  她今天異常的情緒,果然和家人那方面有關嗎?

  是她的家人聯繫到她了?

  思慮片刻,他還是搖搖頭道:

  「不要勉強你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等到你想說的那天再告訴我吧。」

  說完,他捻了捻吹乾的頭髮,「好了,你該睡覺了。」

  戚阮見他並不在意自己的隱瞞,緊繃的心情也好了許多,開口耍賴,

  「你剛剛說人都有秘密,那你的秘密是什麼?」

  陸言沉低眸,淡聲重複了一遍,「你該睡覺了。」

  戚阮卻揚起下巴,「你告訴我我就睡覺,我剛剛可是拿出我的秘密給你聽了。」

  陸言沉:「你又沒說出來,怎麼算數。」

  戚阮理直氣壯道:「那是你自己不要聽的,又不是我不想說。」

  陸言沉:········

  是他低估了她的嘴皮子。

  「說吧說吧。」戚阮鑽進被窩,將被子拉上蓋住臉,露出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

  「我保證不跟別人講。」

  見她一副「你不說我就不睡覺」的模樣,陸言沉微微嘆氣,語氣裡帶著點淡淡的寵溺,

  「你想聽什麼?」

  「隨便。」戚阮的話剛出,就立刻改了主意,

  「要不你說說,你談過幾段戀愛?」

  這個問題堪稱送命題,戚阮倒很好奇,陸言沉會怎麼回答。

  當然,她也好奇他是不是真有個存於心底的白月光。

  像是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陸言沉略微沉吟片刻,耳根竟然泛了點紅。

  「學業太忙,沒談過戀愛。」

  他聲音比平時更加低沉了幾分,在昏暗寂靜的房內顯得有幾分撩人。

  「騙人!」戚阮立刻出聲質疑,

  「你長得好,腦袋又聰明,怎麼可能沒人追你。」

  「是真的。」陸言沉面色依舊鎮定,

  「當初爺爺指定讓我去國外一所頂尖學校讀書,但那所名校要求嚴格,我花了很多心思在上面,沒時間思考別的無聊事。」

  「別的無聊事。」戚阮小聲嘀咕,「你竟然覺得談戀愛是無聊的事。」

  果然大冰山的想法和他們都不一樣。

  「不對。」她像是忽然想起什麼,「那你就一點都沒有過動過心?那可是少男懷春的青春期啊。」

  陸言沉對她「少男懷春」的形容無語了一瞬。

  但緊接著便有些遲疑。

  抓住他這個細微的反應,戚阮感覺自己終於抓住了陸言沉撒謊的把柄,得意笑道:

  「你剛剛猶豫了,說明你還是有過心動對象的,是不是?」

  她就說嘛,他怎麼可能真的沒有一個喜歡的人。

  只是不知道那個女孩是誰。

  應該,是個很開朗優秀的女生吧?

  戚阮這麼想著,莫名有些吃味起來。

  陸言沉的腦海中,的確浮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微微勾唇,有些愉悅地低頭望著她的發頂,沉聲道:

  「的確有對一個傢伙心動過。」

  戚阮一聽,有些彆扭地撇了撇唇角,「哦,那那個女生家世背景長相什麼的,應該很優秀吧。」

  畢竟陸言沉的條件在這裡放著,他的眼光肯定也不低。

  聽出她語氣有些彆扭,他唇角的弧度又深了幾分,眼眸閃著微光,

  「那些都不記得了,我只記得,她打架很兇。」

  打架很兇?原來陸言沉喜歡野蠻女友這掛的麼?

  戚阮迷迷糊糊想著,還沒反應過來,就聽陸言沉又道:

  「以及,她叫我大瘋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