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世界是美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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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這裡有一座被結界隱藏的小島。」

  從細軟的沙灘走入茂密的森林,撥開身前的灌木荊棘,蘇曉突然想到某句名言: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當穿過樹木茂盛的叢林,蒲公英綻放的地方,是修剪的整整齊齊的灌木如迷宮一般構成一條不知通往何處的路徑。

  離開曉之島出來找點樂子的蘇曉來了興趣,邁步走進了灌木迷宮之中。

  蘇曉腳步不停的前進著,白色、淡紫色、淡紅色、紫紅色的花朵爭相奪目。

  木槿花,屬落葉灌木的一種。

  不過蘇曉更了解的是這種花有「斷頭花」的別稱,並非是因為有什麼奇怪的故事,而是單純因為花朵獨特的死亡方式。

  木槿花掉落的方式是整個花蕾從樹枝上脫落下來,墜落的場景類似於古代的斬首刑法,因此得名斷頭花。

  盡頭處是被木槿花擋住的牆壁,蘇曉沒有停頓,撥開灌木徑直穿過。

  眼前的世界頃刻間變的明亮,陽光灑在庭院之中,如同披上一層溫暖的金輝。

  然後,他發現自己縮小了——十歲的模樣。

  陽光有些刺眼,適應了一會兒之後他看向了周圍。

  綠茵的草坪隨風微微吹拂,花壇中,紅色的三色堇、黃色的花菱草輕輕搖曳著身姿。

  複式小別墅中,悅耳的鋼琴聲像是跳動的精靈傳遞出來,蘇曉意外的打量著周圍,這座小島的結界中,竟然有這麼一處「溫馨」的家園。

  沿著草坪的鵝卵石小徑向前、停下、轉身,沒有一點污漬的巨大落地玻璃窗後,女孩彈奏鋼琴的手指停了下來。

  小姑娘穿著一襲純白的連衣裙,及肩的短髮一左一右扎了兩個小辮子,看起來煞是可愛。

  吱啦····

  小姑娘拉開落地窗,純黑的眼眸像是沒有一點兒雜質的黑寶石,純淨無暇。

  「你是誰呀?」

  小姑娘歪了歪頭,疑惑的看著長相清秀乾淨的同齡男孩:「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呀?」

  「我迷路了,然後就跑到這裡了。」蘇曉盯著小姑娘:「你又是誰?」

  「我叫若璃、蕭若璃。」

  「家裡來了一個相當可愛的小客人吶~」氣質恬靜的美婦人出現在蕭若璃的旁邊,一手撫摸著乖女兒的小腦瓜,用溫和的視線看著蘇曉。

  蘇曉看著氣質溫柔恬靜的母親,她不是人。

  「抱歉打擾了,我這就離開。」

  「誒,小客人~」女人叫住了他:「進來吃些甜點吧,有點做多了。」

  「若璃也想要和同齡人玩耍吧?」

  蕭若璃抬起頭,呆呆的看著媽媽把小客人邀請進了房子裡。

  沙發上,中年男子一邊瞅一眼大口大口吃著蛋糕的蘇曉,一邊瞄一眼手中的報紙,和女人一樣,他也已經不是人了。

  女人端過來兩杯紅茶放在兩個小孩子的面前。

  「慢點吃,別噎著。」她溫和的看著蘇曉。

  蕭若璃小手撐著臉龐,呆呆的看著蘇曉把一塊塊的甜點塞入嘴中,他好能吃的樣子。

  「好吃嗎?」

  「非常好吃。」蘇曉臉頰鼓起,口齒不清的說道:「你媽媽做的太好吃的。」

  蕭若璃的小臉上綻放出笑容,聲音輕輕柔柔的,帶著某種空靈的動聽:「那就多吃點。」

  「可以嗎?」蘇曉眼巴巴的盯著桌面的甜點。

  「多吃點。」女人輕輕摸了摸蘇曉的腦袋:「吃飽了才有力量玩,對不對呀,若璃?」

  「嗯!」蕭若璃笑的很開心。

  「小傢伙和咱們家若璃一樣可愛。」男人放下報紙,笑眯眯的看著蘇曉。

  「是啊。」女人看著蘇曉鼓起的臉頰,溫柔的笑了:「若璃餓了的時候,也是這樣。」

  「我才沒有!」蕭若璃鼓著臉頰說道。

  「哈哈哈,我家小若璃生氣啦。」

  「爸爸!」

  蘇曉吃著甜點,聽著他們的對話,視線放在了茶几上的報紙。

  新曆1014年2月24日。

  這座庭院的一切,是八年前的模樣。

  「小傢伙食量真大。」

  蘇曉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杯子:「對,對不起。」

  「沒關係,能吃是福。」女人笑吟吟的說著:「吃飽了得好好消化,若璃,和他一起玩嗎?」

  「一直沒有同齡的朋友,很寂寞吧。」

  女人牽著兩個小孩子的手走到庭院中:「不如去外面看看?」

  「我不要。」蕭若璃拒絕的搖了搖頭,小嘴一撇,鬆開媽媽的手來到圓桌前,翻看著上面的一本書。

  女人的表情有些落寞,但是沒再說什麼。

  蘇曉對庭院中的一家三口很感興趣,他坐在蕭若璃的對面:「你在看什麼書?」

  「蒲公英女孩。」蕭若璃把書的封面給他看:「我讀給你聽好不好?」

  「嗯嗯。」

  「那時我們並不知道,時間是一本早已被寫好書,直到我們相遇的那個午後,在你我牽手的那片青丘,那抹輕風盈盈吻上你蒲公英色的發······」

  蕭若璃的聲音很好聽,山谷幽蘭般空靈的聲音讓吃飽喝足的蘇曉有了困意。

  「前天我看見了一隻兔子,昨天是一頭鹿····」

  蘇曉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蕭若璃放下手中的書,從椅子上跳下來走到蘇曉的跟前,看著他可愛的睡顏:「奇怪的人,像一隻小豬。」

  她猶豫著,慢慢抬起右手握住了蘇曉的手,肉眼可見的,白嫩的小手仿佛水流般穿透了蘇曉的手掌握住。

  ······

  蘇曉感覺頭髮有些疼,他醒了過來,一隻小鹿把他的頭髮當做草咀嚼著,蘇曉直起身子的動靜嚇跑了它。

  已是黃昏,夕陽的餘暉籠罩著整座庭院,鋪上一層紅色的霞光。

  庭院靜悄悄的,蘇曉走進了屋子裡,晚霞穿過玻璃照在屋子裡,紅彤彤的詭異安靜。

  沒有人。

  蘇曉穿過客廳來到廚房,又從廚房出來看向通往二樓的暗色樓梯,他走了上去。

  走廊又暗又靜,像是通往墓地的道路。

  他來到了最裡面的房間,推開門。

  呼呼呼····

  溫暖的輕風從來著的窗戶中迎面吹來,暗紅色的房間像是被血染過一樣。

  那是一顆紅色的發光寶石,而在房間的牆壁上,一張張符咒隨風輕輕擺動著。

  被紅光照耀的潔白床單上,躺著穿著白色長裙的女孩,十九歲的女孩,那是蕭若璃。

  他走進了臥室,來到了書桌前,桌上有一張攤開的報紙,時間是新曆1014年3月2日。

  報紙上記錄著一件事:異魔來襲,天衍劍宗正副宗主蕭氏夫妻死亡。

  報紙上有兩張照片,正是蘇曉之前見過的夫妻。

  蘇曉閉眼、再睜眼,紅光消失了、符咒消失了,這是一間充滿溫馨寧靜的女孩臥室。

  「你怎麼在這裡呀?」

  蕭若璃空靈溫柔的聲音響起,蘇曉轉過身:「我想找你玩。」

  「嘻嘻,我們去後面餵魚了~」

  「若璃,叫上小朋友下來吃飯啦。」

  「來啦。」

  蕭若璃抓住蘇曉的手:「媽媽做的飯可好吃了。」

  蘇曉盯著穿過自己手握住自己的小手,扭頭看了一眼床上,沒有說話。

  蕭若璃晃悠著白裙下的雙腿,面帶笑容的看著狼吞虎咽的蘇曉,覺得很有趣。

  「小傢伙飯量真大。」

  「媽媽,他像小豬一樣能吃。」

  「錯了,我比小豬還能吃。」

  歡快的笑聲充斥在屋子裡。

  「你要走了嗎?」

  「我也要回家的,爸爸媽媽會擔心的,明天我再來玩。」

  「嗯嗯。」

  ······

  「找到你啦!」

  蕭若璃撥開灌木叢,張牙舞爪的看著蘇曉:「在我家捉迷藏,你是贏不了我的,嘻嘻~」

  蘇曉一臉苦惱的爬出來:「我輸了。」

  「嘻嘻,該你找我啦,快轉過去閉上眼睛。」

  「好····我開始數了,1、2、3····」

  蕭媽媽將床單搭在晾衣杆上,溫柔的看著從身旁跑過的女兒,然後慢慢走到了蘇曉的身後。

  「20!我要開始找了!」他轉過身,撞在了蕭媽媽的腿上。

  蘇曉抬起頭,疑惑的看著氣質溫柔的女人,她蹲下來,輕輕摸著蘇曉的小腦瓜:「拜託你,幫幫她····」

  「超過十分鐘啦,你沒有找到我!」

  白裙飄飄的小姑娘炫耀似的蹦蹦跳跳到蘇曉的面前:「你輸啦!」

  「你藏的太好了。」蘇曉苦惱的說道,看向了從屋裡走出來的女人。

  「都出汗了,休息一會吧。」女人輕聲說道:「我泡了紅茶。」

  「耶!」蕭若璃拉著蘇曉得手跑回屋子裡:「你輸了,所以今天下午你要聽我彈鋼琴。」

  「邊吃邊聽!」

  「你果然是只小豬!」

  仿佛黃昏時分從遠處傳來的鐘聲,樂曲以訴說般冷靜的口吻開場,短暫的沉默後,情緒的波瀾層層推進,突然以強烈的情感宣洩傾訴著心中的哀思,接著又沉浸在回憶之中,旋律有著一種冥想般的氣氛,在溫情留戀的尾聲中結束。

  這是李斯特的鋼琴曲《黃昏的和諧》。

  「你又睡著了!」蕭若璃氣鼓鼓的站在蘇曉的面前:「每天都是這樣,不理你了!」

  「我錯了,太好聽我才睡著的····」

  「哼,我彈的又不是催眠曲!」

  「我這次肯定不睡了,你再彈一次。」

  「不行了,你要回家的。」蕭若璃看向外面的夕陽:「時間不早了。」

  「那我明天再來。」

  ······

  「後天就是小若璃的生日啦,想要什麼生日禮物呢?」

  「我想讓爸爸媽媽一直陪著我。」

  「當然會一直陪著啦。」女人輕撫著女兒的臉頰:「除了這個還想要什麼呢?」

  「Enmm····我想要劍,和媽媽一樣好看帥氣的劍!」

  「哈哈哈,小若璃也想學劍了。」男人得意的笑著:「我猜對了。」

  「哼。」女人哼了一聲:「若璃真的想要這件生日禮物嗎?」

  「嗯嗯,因為媽媽揮劍的時候好漂亮。」

  「行,媽媽給你世界上最最好看的劍。」

  「耶,謝謝媽媽~」

  夕陽西下。

  蕭若璃看著蘇曉:「對了,後天是我的生日,你會來的,對吧?」

  「當然了,我一定會來的。」

  她的生日在3月3日。

  ······

  3月2日。

  蘇曉已經連續來了六天了。

  「這次我沒有睡!」

  一曲彈完,蘇曉連忙舉手說道:「我聽完了全部。」

  蕭若璃沒有表揚他,而是扭頭怔怔看著窗外,夕陽如血,染紅了一切。

  蘇曉的神情也安靜了下來。

  熊熊!

  烈火驟然間燃燒起來,魔法的光輝、異魔的怒吼、聲嘶力竭的吶喊聲充斥著。

  那是地獄般的場面。

  夫婦打暈了小小的若璃,交給一個女人,接著從房間中沖了出去,再也沒能回來。

  「爸爸媽媽呢?」

  「他們去了很遠的地方。」女人說道。

  「他們都是騙子····說好要陪我過生日的,他們不要我了,他們一點都不喜歡我····他們拋棄了我····」

  「我不要騙子!我不要!」

  蕭若璃保留下了美好的記憶、溫馨的庭院。

  這是原本的故事發展。

  蘇曉看著表情逐漸絕望,即將蹲下來大聲哭泣、吶喊並且要讓時間再次倒流的小女孩。

  現在是1022年,八年裡,她從沒有到達過3月3日。

  回想著那個午後女人對她說的話,蘇曉打了一個響指。

  血紅色的夕陽溫暖起來,所有的廝殺聲消失不見,在那溫暖的夕陽中,發著光的夫婦迎面走來。

  蕭若璃怔怔的看著迎面走來的夫婦。

  夫婦的衣冠冢在這座庭院之中,在女兒自我建造起來的關閉內心的結界之中,他們對女兒的愛產生了奇蹟。

  「若璃,我們回來了。」

  蕭若璃撲了過去,撲到他們的懷中大聲哭泣著。

  「抱歉呀,沒能陪小若璃過生日。」女人蹲下身子,輕輕擦拭著女兒的眼淚:「明明答應了你的,媽媽不是一個稱職的媽媽呢。」

  女人輕輕把蕭若璃攬入懷中:「爸爸媽媽呢,一直希望小若璃能夠有一個快快樂樂的童年,平平安安的長大,開開心心的度過每一天····如果,如果我們能一直陪在你身邊就好了。」

  「可是呢····爸爸媽媽沒能全部做到。」女人的眼淚也流了下來:「但是呢····看到小若璃平平安安的,爸爸媽媽很開心····我們有好好保護你呢。」

  「我想要爸爸媽媽一直陪著我。」蕭若璃啜泣著:「我只想要你們一直陪著我。」

  「若璃,爸爸媽媽呢也想一直陪在你身邊,但是呢,我們更希望看到一個堅強的小若璃,在爸爸媽媽不在、卻又一直注視著你的時候,成長為一個堅強的女孩。」

  「這是爸爸媽媽想對你說的生日寄語,你能答應爸爸媽媽的請求嗎?」

  蕭若璃看著媽媽身上逐漸消散的純白光芒:「不要離開我,若璃不想爸爸媽媽離開。」

  「爸爸媽媽也不想離開若璃····」女人看向了蘇曉:「小若璃交到了第一個朋友,爸爸媽媽非常開心。」

  「而且呀,爸爸媽媽希望小若璃能夠交到更多的朋友,爸爸媽媽會一直注視著你,你能答應我們的請求嗎?」

  「若璃,爸爸媽媽也希望得到你的愛····堅強的、讓他們放心的愛。」蘇曉輕輕握住她的小手:「他們愛你,你也愛他們,不是嗎?」

  蕭若璃慢慢抬起手,擦拭著媽媽的眼淚:「嗯。」

  「太好了。」女人一把將蕭若璃攬入懷中,男人靜靜的看著女兒,緊握的手鬆開了。

  「世界是美麗的,就算充滿悲傷和淚水,也請睜開你的雙眼,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成為你想要成為的人,去找到你的朋友,不必焦躁,慢慢地去長大····」

  即便分開,羈絆仍然是存在的,這就是所謂的家人。

  消失的光輝中,是蕭氏夫妻對小若璃的殷殷期盼,他們在最後所求的,依舊是希望女兒能夠幸福。

  結界消失,是破敗的、荒草叢生的院落,蘇曉的眼前,是兩座墓碑。

  「我啊,一直在等待著爸爸媽媽,獨自在家裡哭泣著,然後,我等來了你,你來了····我見到了爸爸媽媽,我現在非常非常非常幸福。」

  亭亭玉立的女孩走到墓碑前,手中有著一團光芒,光芒中蘊著一把劍。

  「爸爸媽媽,歡迎回家。」

  女孩的淚水從眼角滑落,笑的很幸福。

  她轉過身,卻只看到蘇曉漸行漸遠的背影,她想追,卻沒能追上:「你要去哪?你答應陪我過生日····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蘇曉食言了,因為圍繞著曉之帝國的結界消失了,戰爭爆發了。

  「我要找到你····」

  蕭若璃離開了島嶼。

  作者菌:蕭若璃的番外奉上,這就是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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