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鏡面另一邊,那個老態的陰鬱的傢伙正盯著自己,密集的皺紋宛若刀痕,巫師帽籠罩的陰影下,蒼白的眼珠不自然抽動。【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手指扒開眼瞼,枯黃的指甲距離瞳孔越來越近,眼中沒有顯露出恐懼,死物一般的無機質目光讓人脊背生寒,院長先生揉搓眉毛,但萊爾的血肉偽裝並沒有模擬出自己想要的表情。
血肉偽裝並非面具,它沒法隱藏使用者的內在氣質。
「將真實的內在完美體現,真是優秀的學生。」院長拉出一個難看的笑,開始在桌上挑選自己的最愛,老辦法總是好使的。一團茂密蓬鬆的金色鬍鬚,兩側留著可愛的小辮,附著在乾癟的上唇上,將半張臉隱藏,看著氣勢突變,暖陽一般的自己,院長眯起了小眼睛。
老者的憨笑並沒有持續太久,銀亮的鏡面產生波紋,景象開始模糊,反射範圍局限在了整個腦袋,被削去帽子和鬍鬚,鏡中人的模樣變得滑稽,變得陌生。
「安樂,老友。」院長笑呵呵地對著鏡子打著招呼。
「安樂,雖然我們並不想看到你,但你沒給我們拒絕的權利。」那張臉想要鑽出鏡面,單薄的鏡面成為穩固的屏障,任鏡中面孔扭曲猙獰,也於事無補。院長先生輕巧地哼了聲,相當滿意自己的作品。靈魂收割者將他的獵物塞進了一個容器里,在完全吸收他們的知識後,他並沒有捨棄這些人格的殘渣,而是把他們掛了起來,就像陳列在塔樓里的那些戰利品。
院長用仇人的靈魂碎片給自己造了一面魔鏡,一個垃圾話樹洞,一個宣洩情緒的虛假對象。
「巫妖在挖掘你的過去。」鏡中人這樣說著,卻發現院長的表情變化不算強烈。
「那就讓他們發現好了。」院長先生不在乎地笑笑,十指交錯揉搓發出聲響,「過於在意過去,會讓人成為時間的淘汰品。我反而更擔心,那個流落在外的,你我的同伴。」
「阿諾因。」鏡子尖叫著,聲音中滿含嫉妒和怨恨。「他應該被關進來,和我們一起!還有驚愕,剩下的那部分!」
院長先生撫摸鬍鬚,回憶道:「我知道他早晚有瘋的那一天的,研究邪神學識的,死亡是最好的下場,他是個註定的爛果子,可惜之前我們很有共同話題。」
鏡子的尖叫更加刺耳。
「爛掉的是你!!你放棄了初衷,這座學院應該和埃莫議會一個下場!!!他們應該和我們一樣!!!」
院長敲打鏡子左側的夜茄花雕飾,鏡面生起濃霧,將他們的聲音關在裡面。難得的清淨勾起了院長的表達欲,他語速加快,對著模糊的鏡面自言自語。
「我還給他準備了一個水庫,讓他玩自己的小海鮮自生自滅,結果他逃跑了。好吧,我鼓勵萊爾接觸他確實有試探的意思,但我可不希望他給我製造那麼多麻煩。」
「彷徨之城的秘法者聯繫了我,邪神使徒導致彷徨之城墜落的事件背後,有著他參與的痕跡,高深的血肉轉化陣,刻在彷徨之城的地基上。我早該猜到了,憑那一個神骸沒法造成天災一般的血肉暴亂,阿諾因,你個該死的瘋子。」
「十分之一的失蹤人口,包含各種族,彷徨之城這種人口密集地簡直是種類豐富的超級市場。現在降靈術士得到了充足的施法材料,真是個禍害。」
「我應該立刻收割他,如果我找到的話。」
「你在哪裡,我的老友…在哪裡在哪裡在哪裡……」
他原地踱步竊竊私語,目擊者只有一面鏡子。
……
彷徨之城,白銀王城的塔樓里。
學者手指下滑,懸浮在空中的水鏡憑空蒸發,他側頭看著窗外,秘法之眼的光輝和他的視線出現一瞬間重疊。
「那些血肉轉化陣……我處理乾淨了。」克里斯托推開大門,銀白髮絲沾著碎晶的藍龍看向了端坐在椅子上的導師,銘刻在門把手上的課題多花費了他五秒時間,學者的小把戲讓藍龍有些懷念。
龍祭司點頭,手指面前的空地,示意學生入座。一陣吐息之後,藍龍在結晶座椅上正坐,他看向自己的老師,學者單手撐著腦袋,視線還停留在窗外。
「你能對降靈學觸類旁通,這很好。」
學者的勉勵讓克里斯托聳肩,他擺手示意那不算什麼。
「萊爾並不牴觸我觀摩他的實驗室,目睹那些匪夷所思的玩意,我不幸地多了些心得。」
「夢境那邊的工作不忙了?你好像放了長假。」
「夢境遊戲的程序框架已經完成,基本穩定運行,清除那些變量之後,維護起來相當輕鬆……」克里斯托樂呵地笑著,開心的像個孩子,「這意味著他沒靈感了,沒法整新活了!」克里斯托翹起的嘴角證明了他對某人突然冒出的新想法深惡痛絕。
學者平靜地看著克里斯托左右搖擺的尾巴,放棄了告知他萊爾的近況。你師兄去升級了,不然有你受的。
可憐的孩子,都讓我有些不忍心打擾他。
「很好,我的學生,這樣你就有時間來了解你的本職工作了。」
他僵硬地像一塊水晶,兩眼瞳孔收縮成線,軀體不安定起伏,人化魔法險些失控。克里斯托咬著嘴唇,吐詞有些急促。
「本職工作?那我幹了大半年的那些是什麼?管理城市,構造夢境……您說得好像我在玩一樣。」我花了那麼多時間起早貪黑完成您布置的課業,結果你告訴我不考這些。
克里斯托有些生氣,更多的是對不知情的怨念。如果學者早在最初告訴自己那是兼職,他肯定會……多花些時間自我安慰。藍龍能怎麼辦,這個龍祭司生氣起來很嚇龍的。
學者倒沒有表現得多無賴,他耐心地等待克里斯托宣洩完,用眼神讓自己的學徒縮回座位,隨後安撫他:「管理城市是鍛鍊你統籌兼顧的全面思維能力,處理夢境……和萊爾接觸,是對你隨機應變能力和耐心的考驗。有了謹慎的思考和圓滑的變通,這兩項特質可以幫你更好地完成我們真正的工作。」
「我的安排都是有原因的,孩子。」掏出酒杯,學者親自幫藍龍斟酒,「你一直都是我的驕傲,辛苦了,克里斯托。」
辛苦了。
這幾個字差點讓克里斯托哭出來,一種被認可的感動填滿了胸腔,他握著學者贈予的酒杯,輕輕搖晃,看著裡面的液體翻滾,就像自己濕潤的眼眶。
「原來……老師您在關注著我,我……我還以為自己就是個被放養的苦力,幹活的工具人。」
學者皺起眉頭,很反感克里斯托對於他自己的卑微,他站起身,走到藍龍身邊,手掌放在其肩膀上。
「我對學生的確嚴苛,但我將你們視作珍貴的子嗣,你為什麼會產生這種想法,克里斯托,你是高傲的巨龍,高貴的龍父之子。沒有人,我也不允許有人將你們當作廉價勞動力。」
「真的嗎?可是,阿爾卡隆就說過,黑龍祭司總是讓他挖洞刨坑打獵什麼的,淨幹些不體面的雜活。我還以為,我還以為你們兩個老……老龍祭司又開始了什麼奇怪的競爭,比誰的巨龍更悲慘,之類的。」
事實是,藍龍在繁忙工作的閒暇偶爾會向戰爭長子訴苦,而阿爾卡隆剛把遠古人類的部落整出心理問題,確立了自己的權威,還順便聽了兄弟的樂子。邪惡的黑龍心裡大笑,表面卻裝出痛苦的樣子。哥哥我也老慘了,混得和個原始人一樣了,我們是一類人,是好兄弟,然後相擁而泣的笑話。至少阿爾卡隆的眼淚是真的。
不明真相的摩羅克伊也有些疑惑同伴的行為,但作為龍祭司的一份子,他決定維護龍祭司的尊嚴。
「視野不要停留在粗淺的表面,克里斯托。黑龍祭司崇尚力量即一切,他們戰士的思維行動,和我們施法者存在一些差異。不管過程如何,我們龍祭司,都會將你們巨龍,視作不可替代的珍寶。我們龍祭司,絕不會作踐你們的才能……」
腦子裡突然跳起不尋常的電火花。
「但奧姆海德不好說,嗯……他過去腦子就不太好。你知道吧,原始部落的人,其實和猴子的行為邏輯有些類似。」
「別說是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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