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海倫娜的交談就像是一場夢，因為兩種行為都要閉眼，萊爾甚至產生了一種剛剛睡醒的錯覺。
洛書塔爾城堡滿地狼籍，粘液和斷肢讓地毯更加鮮紅，妮婭的自我管理不錯，也可能是因為她已經偷走了萊爾腰上的奇美拉皮袋，在萊爾不遠處偷偷發出咀嚼音。像是老鼠和獅子一同進食的混合音。
碎玻璃窗外依舊是黑夜，但那道隱藏的地平線已經出現了瑩瑩火光。
「要天亮了嗎？」
「並沒有，那是一群黑甲聖騎士正在四處放火，非常專業的暴徒。」
自己的腦袋被她摟在懷裡，從月亮撒下的銀光勾勒出一個勉強的輪廓，明眸皓齒，血色眼睛和嬌艷的唇，表情冷淡，似乎，還有些不滿。
「你好像漂亮了一點？」
女人的眉毛輕微上揚，嘴角勾出一個甜美的笑容，「是我，還是碧翠絲？」
「你就是碧翠絲。」
她的笑臉垮了下來，又變回最開始冷冰冰的樣子，偽裝大姐的惡作劇失敗了，她顯得有些被壓抑的煩躁，但原因大概不止這些。
「被大姐迷住了？我可以肯定。」
萊爾看著碧翠絲的眼睛，大概是那些不滿讓她的瞳孔有些黯淡，接受碧翠絲的攙扶站了起來，萊爾的傷勢已經恢復了了七七八八。
「是的，海倫娜的確很有魅力。但納斯蘭的珍寶是納斯蘭的女兒們，不是海倫娜和她的妹妹們。」
「哼。」除了這個語氣詞，碧翠絲沒有回答，但那條被自己牽住的纖細手臂大概算是及格的表示。
萊爾在周圍尋找，他到德貢里斯的目的，最開始可不是為了殺死一位天使。
「卡蓮？」
「我在這裡，萊爾大人。」
身形狼狽的卡蓮從牆角里走了出來，她已經換下了那身單薄的禮服，身穿一套不知從哪個收藏品上扒下來的漂亮盔甲，正在血泊中，朝萊爾慢慢揮手。
三人結伴朝著城堡正門走去，卡蓮默默走到最後，使得萊爾總是回頭觀望，詢問她是否受傷。
卡蓮回以一個微笑。
「海倫娜姐姐已經召喚了徘徊者，正在門外等候，我們必須儘快離開這片是非之地，以免聖騎士的怒火波及到我們。」
一路無事，萊爾推開了大門，盤踞在門口的石像鬼只剩下幾塊碎片，徘徊者的馬車停靠在醒目的邊緣，他的半透明臉龐露出笑容，脫帽行禮。
「萊爾先生，小姐，你們是最後到的。」
萊爾牽著碧翠絲準備上車。
「卡蓮？」
卡蓮?彭拜站在洛書塔爾的門前，面對萊爾握拳行禮。
「萊爾大人，感謝您的救援，請和您的朋友一起離去吧。」
「我是一名聖騎士，我得回到我的族群中去，再次感謝您的救援。」
「萬分感謝。」
萊爾看了眼碧翠絲，確實如此，將卡蓮託付給聖騎士，絕對比放在自己身邊更安全，而且，自己身邊的人，可都是見不得光的。
萊爾選擇和卡蓮揮手道別，隨後打開了車廂的門。
一隻黑手套伸到了自己面前，萊爾抬頭一看，車廂里已經坐下了許多人。
無名先生坐在左側靠邊的位置閉目養神，凱文坐在他的對面，有些拘謹地打著招呼，薇爾莉特笑容燦爛，眼睛注視著萊爾身後的碧翠絲。最後，作為製冷空調的雷爾夫伸出了手，看著自己呆滯的侄子。
「上來。」
幽靈馬車駛向遠方，小騎士穿著厚重的盔甲，搖動的手始終沒有停下。
……
馬車上，氣氛有些微妙。
年長者坐在一側泰然自若，無名先生算時間也算是年長者，年輕人坐在另一側有些拘束。
雷爾夫死死盯著萊爾，薇爾莉特微笑著看著碧翠絲，無名面帶好奇地看著凱文。
萊爾和凱文的神態類似，像兩隻面對禿鷲的雛鳥縮頭排排坐，雷爾夫作為卡珊戴爾的夢魘，依舊發揮著他的威懾力。
奇怪的是，碧翠絲居然也安穩地坐在座位上，雙手放在膝蓋上，低頭屏息，只有大腿外側悄悄和萊爾貼在一起。萊爾能感覺到她的身體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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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爾莉特身體前傾，開心地打量著可愛的小姑娘，雖然碧翠絲活著的時間比她更久遠。
「好精緻可愛的女孩，萊爾，你不介紹一下嗎？」
「我是碧翠絲?納斯蘭，女士。」碧翠絲比萊爾更快回答，她先是瞥了眼雷爾夫，又閃電般將視線收了回來。
薇爾莉特轉頭，將雷爾夫的手臂摟在了自己懷裡。
「親愛的惡狼，你嚇到她了。」
我什麼都沒有做。雷爾夫的眼神像是表達著這個意思，他看了一眼碧翠絲，看著女孩突然抖了一下，有點無奈地將視線挪開，挪到了凱文身上。
凱文身上的冷汗滴落，直到大少爺實在受不了了，但他也沒敢說得太直接。
「無名先生，我臉上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並沒有，」無名平淡地回答。「但是很有趣，你對雷爾夫先生的注視反應很有趣，明明是善意的注視，但你的命運也在激烈活動。」
善意？我沒有感受到善意，只感覺自己忍不住要把小時候打碎花瓶的罪過都招供出來。
雷爾夫有些無奈，他將視線再次轉動，和自己苦笑的侄子對視。
「果然是我啊……」
「……」雷爾夫嘆了口氣，摘下薇爾莉特的小禮帽，蓋在了臉上，有些滑稽，但沒人敢笑。
除了一直在笑的薇爾莉特。
萊爾湊到了碧翠絲耳邊。
「你怎麼這麼怕雷爾夫，你明明從來沒見過。」
碧翠絲先是看了看被女治安官擺弄的惡狼，心有餘悸地回答。
「是個人都會怕的，我對態度嚴肅的人……有些不適應。你……雷爾夫先生的樣子，和學者老師生氣的時候，很像很像。」
「但學者老師也沒有一天到晚都這麼嚴肅，哪怕是教我的時候。」碧翠絲小聲嘀咕著。
正當萊爾和碧翠絲交頭接耳的時候，薇爾莉特也貼著雷爾夫的耳朵。
片刻，雷爾夫摘下帽子，在薇爾莉特的微笑陪伴下，看著正襟危坐的碧翠絲。
「碧翠絲小姐……」
「你叫我碧翠絲就可以了，雷爾夫先生。」
雷爾夫轉頭瞪了一眼萊爾，看著碧翠絲的眼神變得柔和，或者說雷爾夫正在嘗試柔和。
「你對萊爾……有想法。」
寂靜，該死的寂靜，因為是幽靈馬車，甚至連掩飾的車都沒有。
凱文轉頭，看著身邊的好友和碧翠絲。他是去過納斯蘭的，當然也知道兩人有著怎樣的表面關係。
「是的，我不會輸給姐姐的，我向您保證。」
凱文的眼睛仿佛隨時要掏出眼眶。
「我的聖光啊！」
凱文帶著崇拜的眼神看著自己沉默的兄弟。
薇爾莉特小聲爆發出歡呼，看著碧翠絲的眼神逐漸滿意。
雷爾夫捂住了臉。
「碧翠絲，你是阿里安娜的妹妹……」
「妹妹不行嗎？」碧翠絲看著雷爾夫。
「……」雷爾夫還沒有開口。
「妹妹可以！」薇爾莉特打斷了雷爾夫的話，「三妻四妾在貴族中很常見的！雷爾夫！」
雷爾夫擠壓自己的鼻樑。
「碧翠絲，你還是一隻吸血鬼……」
「吸血鬼不行嗎？」明明巫妖都可以！碧翠絲心裡有著底氣，激動地站了起來，「而且我不用吸血也能生活下去，我沒有吸食過別人的血！」
「……」雷爾夫張開了口。
「碧翠絲，那你渴血的時候，會危害萊爾的生命嗎？」
「我會保證自己不會傷害萊爾的健康。」確實不會，萊爾身體早就邪神化了，他的血液根本就不存在枯竭的時候，所以碧翠絲根本不需要克制自己，也能保證萊爾的健康，因為她做不到傷害。
薇爾莉特轉頭，緊緊地抱住雷爾夫的胳膊，兩隻眼睛期待地看著他。
「你的意見呢，親愛的。」
「薇兒，你都決定了，不需要和假裝詢問我的意見。」
「你叔叔是這麼說的。」
薇爾莉特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