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見面禮

  當萊爾踏出徳貢里斯小鎮,走上前往吸血鬼城堡的通路,心中那種奇怪的感覺漸漸減輕。萊爾回頭觀望,在漸漸重合的大門縫隙後,那雙紫水晶一樣的眼睛,永遠停駐在那裡。徳貢里斯,就像一個蠻荒原始的籠子,將愚蠢魯鈍封鎖在內。他的鎮民會沉浸在畏懼吸血鬼的恐慌之中,直到永遠。

  那種感覺就像一種枷鎖,讓萊爾忍不住多想,直到新的景象讓人眼前一亮。

  平整的磚石鋪在地上,在道路兩側,鮮紅的玫瑰在妖艷盛放,像家養一樣繁茂,又像野生一樣狂野,尤其是在經受了徳貢里斯的壓抑氛圍和病態注視後,妖冶的紅帶來了一種精神的洗滌。

  應該說不愧是優雅的吸血鬼嗎,這樣一片狂野的玫瑰花園,讓萊爾忍不住讚嘆。

  輕微的拖拽感出現在右手袖口,碧翠絲拉住了自己的衣角。她反常地站在自己身後,低垂的頭,還有厚重的呼吸,右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萎靡的臉色就像是出現了窒息的症狀。

  「碧翠絲,你怎麼了?」

  碧翠絲抓住了萊爾的手腕,將身體的重量移交了一部分。

  「血腥味……在花圃之下。」

  她咳嗽幾聲,那是喉嚨乾渴的回應,空氣中濃郁的血腥味,刺激著碧翠絲的吸血衝動。這些玫瑰,是用某些糟糕的東西澆灌出來的。

  在幾分鐘之後,碧翠絲漸漸適應,她重新站直,收回了攥住萊爾的手,用微微收縮的瞳孔看了萊爾一眼。「我沒事了,繼續前進吧。」

  碧翠絲越來越沉默,僅僅是注視她的背影也能感受到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她在調整自己的狀態,變回那個冷傲的吸血鬼。

  地上的磚塊相當平整,已經超出了現有工藝能夠達到的光澤,至少卡珊戴爾的官道比它差多了。在不遠處,萊爾發現了磚石上的爪痕,也很快見到了那些「工匠」。

  城堡前的台階兩側,擠滿了姿態各異的石像鬼,青面獠牙,張開大口,面對到訪的客人。它們像浮雕一樣趴伏在兩側,過於擁擠的狀態已經嚴重影響了城堡大門的美感。

  這些石像鬼,正在復甦。

  關節和頭頂落下細碎的灰塵,石像內部發出了咯吱咯吱的怪聲,就像碎鋸的切割聲。這種聲音從日落時正式開始,而現在,已經從物理碰撞的摩擦聲變成了怪物的嘶吼。

  像是歡呼休眠期結束的邪惡嚎叫掀起音浪,醜惡的石頭眼睛轉動,石像鬼張開羽翼降落,利爪和尖牙在收斂的翅膀下伸展。面對萊爾和碧翠絲,這些醜陋的怪物吼叫著,撲了上來。

  碧翠絲站在萊爾面前,下一個瞬間,刺耳的尖叫就從她的喉嚨里爆發,那是屬於血族的言語和怒吼,一種身份證明。石像鬼退縮了,在碧翠絲爆發的尖叫中低下石頭腦袋,像見到主人的狗一樣讓開了道路。

  厚重的木門在鐵鏈的牽動下緩緩打開,萊爾注視著一切,看著如同墓穴一樣的內部。碧翠絲挽住萊爾的手腕,鎮定地朝城堡內走去。

  鋪設在走廊中心的紅毯延伸到看不見的遠方,稀疏的燭火只有在道路拐角才能看到,厚實的毛毯踩在腳下還算舒適,但周遭的陰暗讓人不適。那並不像安德瑞學院那樣如同墓室一樣的陰森,這裡的陰暗更活躍,而且充滿惡意。

  一雙雙泛光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它們蟄伏在陰暗裡,污濁饑渴的眼神扎在萊爾身上。那是一個個衣衫襤褸的人型生物,有著乾癟的四肢,但大多趴伏在地上,流淌涎水的口腔中是潰爛的牙齦和鋒利的牙齒。它們曾經是人類,但現在不是了。血仆,失去理智墮入飢餓瘋狂的低等吸血鬼,殘次品,他們的血親都是一些沉湎吸血快感的低級血族,這樣的血親自然不會分給它們多少力量,它們是血族最低等的下仆,或者家畜。

  喉嚨里發出野獸一樣的嘶吼,在碧翠絲的威懾中不敢直視這位女主人,它們蜷縮在走廊兩側,不敢靠近紅毯一丁點,這是洛書塔爾中的規矩,道路是給人走的。

  萊爾感覺自己像走進了一所瘋人院,那種讓人厭惡的糟糕的瘋狂。

  「血仆變多了……」

  碧翠絲的聲音在萊爾的耳根響起,簡單地預示著壞的走向。

  兩扇刻有天使浮雕的大門擋在兩人面前,原本聖潔的天使雕像上,一抹濃郁到無法抹除的血漬成為了主要底色。大門打開,萊爾和碧翠絲來到了餐廳或者是會議室的地方,這很難區分,因為吸血鬼也許並沒有劃分這兩個區域的用途。

  分布兩側的長桌上,正在進食的吸血鬼一起扭轉脖子,閃光的眼睛像探照燈一樣匯聚到兩人身上。

  在正前方,在暗淡花窗的主座上,手捧酒杯的蒼白貴族看著碧翠絲的冷臉,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是德拉瑞斯公爵,萊爾曾經見過一次,對於這位吸血鬼大公的印象,還定格在納斯蘭陵墓中,當時他正在被雷蒙先生追殺。

  聽上去滑稽,但並不意味著這位吸血鬼公爵就是可以被拿捏的。哪怕是現在,萊爾已經晉生至三階,有著邪神的力量,這位吸血鬼公爵給人的威懾依舊如淵似海。萊爾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就在兩旁,不下五十個血族正帶著嗜血微笑關注著中心兩人的一舉一動。

  德拉瑞斯的言行舉止就像是一場活著的歌劇。

  「歡迎回家,我的孩子,碧翠絲。」公爵大人的視線中,只在萊爾身上停留了一瞬,顯然上一次相遇,雷蒙先生的深刻印象已經覆蓋了一切,「哦,親愛的,你還帶來了禮物,現在正好是用餐時間,你可以和新的姐妹們一起分享。」

  臨近的幾個吸血鬼得到了許可,尖利的指甲就像是匕首,朝萊爾微笑著伸出利爪。

  一聲爆響讓局勢更加緊張,緩慢湊近如同優雅獵食者的吸血鬼倒飛回去,撞在長桌上,將碗碟中的帶血生肉和鮮血撞翻在地。

  碧翠絲將萊爾摟在懷裡,猙獰的手臂重新變得光滑如玉,柳眉倒豎,兩顆尖牙在整齊的牙槽中閃閃發光,納斯蘭的女士像一隻護崽的雌獅怒吼著。

  「別把你的髒手放到我的家人身上,他是屬於我的,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