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安樂,舊神

  「疫醫先生醒了!」

  騷亂隨著萊爾的甦醒,擠進了他的腦海里。

  當光明重新出現在自己的視線中,萊爾看到了,正在一堆骸骨中挑揀拼湊自己軀體的巫妖,聖光之劍插在旁邊,宣告著他們的不幸。

  走進骸骨堆,用觸鬚從中找出死靈手辦社的成員。

  「你好,疫醫先生。」

  丟。

  「安樂,疫醫先生。」

  丟。

  「等下,老大,是我!」

  閃亮擺脫了被丟棄的命運,上半截骨架被萊爾拿在手中,經受著觸鬚的敲打。

  「別玩了,閃亮,我們有正事要做。」

  閃亮欲哭無淚。

  「我們是被玩啊。」

  沒有理會閃亮的哭訴,萊爾將他的軀體舉起。

  「妮婭。」

  涌動的觸鬚在萊爾身後展開,穿梭在骸骨堆中,將一個個巫妖拼湊在一起。

  因為精湛的降靈學記憶,骸骨之間沒有疏漏,至少在重新裝備血肉偽裝之後,這些被雷蒙懲罰的巫妖並沒有缺斤少兩。

  萊爾在安德瑞巫妖面前,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需要布置一個降靈學儀式法陣,足以覆蓋全程的儀式法陣,我需要你們的幫助,為了拯救這座城市。」萊爾停頓了片刻,面對懶散的巫妖,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你們可能認為,這是吃力不討好的行為。但是,你們錯了!我來告訴你們,我布置的這個儀式的真正用途。」

  「覆蓋全程的血骨塑造儀式,我會重塑他們的血肉。但這,並不是重點,重點在於,在我重塑他們血肉的同時,也會得到彷徨支撐各種族的生命數據。」

  一眾巫妖面露不解。

  「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誰想當魔族肌肉佬!」

  「好,你可以當!」

  「誰想當矮人大鬍子!」

  「好!你也可以!」

  「只要讓我擁有了彷徨之城的血肉數據!我們安德瑞巫妖!可以偽裝成任何種族!」

  「想當甜美女精靈?還是想當御姐魅魔?或者樹妖?都可以做!都可以想!角色扮演不是夢!」

  只見一個巫妖興奮地舉起了手,「那我可以成為牛頭人戰士和熱戀少女搶男人嗎!」

  「……」萊爾感覺身體有些噁心,好不容易融合的噩兆幾乎就要破體而出。

  萊爾忍住了。

  「你可以!只要給我布置好法陣,你就有優先角色扮演權!」

  萊爾將閃亮叫到身邊,悄悄指著那個舉手的巫妖,小聲說著。

  「剛剛舉手的那傢伙,記住了吧。」

  「記住了,老大。」

  「等他變形之後,偽造其他種族的身份證明,然後開除他的巫妖籍。我不想在安德瑞再看到他。」

  「我會和文學社律師團溝通好的。」

  萊爾談妥了一切,安德瑞巫妖全都興致勃勃地服從死靈手辦社的指揮,開始了儀式法陣的繪製。

  萊爾將閃亮、操縱、變通叫到一起。

  「儀式的模板,就按照我們之前構想的『高達』煉成儀式,用血肉繪製,用白骨刻錄,最外層區域銜接『吸收』,『增幅』和『畸變』的血肉儀式法陣。不用考慮能量平衡和載體承受力。」

  操縱提出了疑問。

  「可是,『高達』煉成儀式,還只是我們的一個設想,連一次實驗都沒有進行過。更何況那些附加法陣,疫醫老大,這場儀式,幾乎不可能成功。」

  「相信我,我做得到。」

  面對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睛,死靈手辦社三人選擇了信任。

  「對了,這次實驗計劃,也改變一個名字。」

  「不叫『初號機』計劃了嗎?」

  「嗯,目標不同,這一次,記錄一下。

  「血肉降神。」

  騷亂的巫妖變成一盤散沙滲透進了整座城市。

  萊爾轉過身子,和正在教導威廉構築時空模型的學者先生對視一眼,萊爾微笑點頭,徑直走向了那一棵翡翠之樹,綠龍祭司正在葉片上安眠,而她手中的寶珠,封印著這座城市所有的瘋狂。

  修補彷徨之城的精神,也是萊爾的任務之一。

  萊爾伸出手掌,觸碰那顆像黑暗心臟一樣脈動的寶珠。

  沉入綠龍的夢境。

  伊拉宋恩的夢境之地。

  萊爾曾經來過一次,那是一片夢幻和怪奇並存的地方。

  而這一次,這一次的夢境,不再是綠龍祭司一如既往的風格。

  在參天綠樹的縫隙中投下的碧藍天空,百花和嫩芽圍繞著清澈的溪畔,青苔覆蓋了石頭建築表面的古老,將一種青澀的泥土腥味混雜在清甜的花香中。

  一頭健壯的綠龍趴伏在隱蔽處,緊靠著那根通體碧綠的參天大樹,她的龍爪正抓著一團渾濁的惡意,破碎的污穢污濁了溪流,順著水流深入扭曲的粗壯的樹根底下。

  「你來了,小萊爾。」

  綠龍發出疲憊的聲音,綠龍祭司巨龍形態的聲音要更加低沉。

  伊拉宋恩的視線停留在萊爾身上,別有意味。

  「要不還是算了吧,小萊爾,這些瘋狂的靈魂,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萊爾露出了微笑。

  他自然明白綠龍祭祀在擔心什麼。

  水面映射著他的倒影,而在他的身後,一個巨大的黑色影子和萊爾四肢相連,黑影之中,只有臉上月牙一樣的詭異笑容看得清晰。

  「那你打算怎麼做?伊拉宋恩。」

  萊爾慢步向前,每一次抬腿,像是被他拉扯的巨人就會亦步亦趨地前進。

  「夢境古樹有著洗滌靈魂的能力,只要我將這些瘋狂的精神封印在樹根,終有一天,沉睡的彷徨之城會甦醒。」

  「那麼,那一天,是多久之後呢?」

  「……幾百年之後。」

  萊爾帶著不出所料的微笑,看著那顆巨大的夢境古樹。古老的氣息,甚至比龍祭司本身還要古老,萊爾能感覺到,蟄伏在古樹下強大的力量。

  「你知道的,伊拉宋恩,我們等不了幾百年。」

  「好吧好吧,我把這些瘋狂的意識交給你,你快點帶出去拯救彷徨之城吧。」

  伊拉宋恩改變了口風,將那團混亂的惡意拿了出來,示意萊爾快點拿走,而綠龍的視線偷偷轉向了那棵古樹。

  那棵古樹,比彷徨之城的惡意更加重要。

  萊爾原本打算就此離去,但噩兆聽到了一個聲音。

  【吾的子嗣,過來吧,過來吧,擁抱你的天父。】

  污濁的聲音腐化著萊爾的心神,噩兆露出了詭譎的微笑。

  沒有回應伊拉宋恩的催促,萊爾邁開了腳步,噩兆巨人朝著夢境之樹前進。

  「停下!那裡封印著!!!!」

  震動,腐化,整個夢境之地突然陷入瘋狂,扭曲的枝條變成觸鬚,纏繞在綠龍身上,綠龍祭祀瞪大著龍目。

  「這是特里同的……力量!!!」

  夢境古樹的樹根底下,扭曲的觸鬚朝外伸展,就像空中搖擺的海葵,誘惑著他的目標。

  舊神晦澀的歌謠奏響,狂亂的神智終陷瘋狂。

  【過來!過來!!擁抱我!!!解救我!!!我將與你同在!!!】

  夢境古樹下,封印著舊神特里同的精神,身為封印者的伊拉宋恩沒有想到,神的殘軀居然保留著力量,直到現在。

  「不!萊爾!!不要打開它!!!!」

  彷徨之城的危機還沒有散去,而舊神的封印卻要解開了嗎!

  在綠龍祭司絕望的注視下,萊爾靠近了夢境古樹,沉浸在觸鬚的撫慰中。

  噩兆巨人微笑著,從古樹上拆下了樹枝。

  【沒錯!吾的子嗣,破壞它,啃食它,釋放吾,拯救吾!】

  噩兆巨人高舉樹枝,用斷裂的尖端,朝著樹根中的孔洞,狠狠地捅了進去。

  驚天動地的悽厲慘叫,舊神的觸鬚瘋狂扭動,被腐化的世界崩塌,變回原狀。噩兆巨人發出歇斯底里的狂笑,將沾惹舊神鮮血的夢境樹枝吞下。

  被戲弄的舊神發出怒吼。

  【你怎麼敢忤逆你的主,吾,可是神!!!】

  噩兆巨人的嘴裡叼著啃食一半的樹枝,伸手敲打著夢境古樹的樹幹,就像是在敲打舊神的牢房大門。

  「你可以是囚犯,你可以是我的食物,也可以是一個失敗者。但是,你不會是神。」

  「呆在你的狗洞裡看著吧,看著這個世界,如我所願。」

  萊爾的軀體沒入陰影之中,噩兆巨人做出了最終宣告。

  「我才是扭曲一切的神,我才是帶來終焉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