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社和精靈的聯動活動無疑是失敗的,在文學社肆意胡來的行為面前,精靈所展現的一點點防備,冒犯程度輕如鴻毛。
萊爾對那些演奏的精靈的素養表示敬佩,哪怕觀眾席亂成一鍋粥,把這群精靈表演者當成麻瓜或者背景板,這些漂亮的標緻的精靈,依舊面不改色地進行著自己的表演。即使沒有一個巫妖在意她們的演出,文學社的眾人正在圍觀紳士先生,為他被憤怒貓咪毆打發出的慘叫聲拍手叫好。
帶著同情和抱歉的心情,萊爾回到了座位上,回到了阿莉安娜身邊,一起欣賞精靈的演出。久居安德瑞的女巫妖對於文學社蠢貨的行為並不感興趣,她對音樂的喜愛掌控了她全部的心智,此時正專心致志地欣賞精靈的悅耳豎琴聲。
萊爾的目光在她的側臉上停駐。她的神態輕鬆,專注的樣子就像被奪去了魂魄,鮮紅的唇在綠光中是黑色的,這反而給她帶來了一份哥德式的貴族魅力。她的肌膚,由萊爾的雙手親手製作,血肉和顴骨撐起珍珠般光滑的皮膚。
微弱的呼吸中噴吐著清甜,但是周圍的雜音太大,萊爾完全聽不到自己想聽的呼吸聲。
上天好像聽到了萊爾簡單的願望,巫妖的吆喝聲減少了,舞台上的彈奏聲也隨著時間進入尾聲。
如果能以阿莉安娜的聲音(呼吸聲)作為音樂會的尾聲,那真是美滿極了。
就像萊爾期待的那樣,在逐漸到來的平靜中,萊爾聽到了阿莉安娜的吸氣聲。
悠長的吸氣聲,接著,就是阿莉安娜·死亡頌唱的歌聲。
「啊啊啊啊啊啊!!!!!!」
音樂會,最後,以阿莉安娜的聲音(歌聲),終結了。
音浪衝擊著猛烈的氣流,覆蓋在囚籠之上的巨大黑布在風中狂舞,那狂亂舞動的邊角,就仿佛是一個個伸出手掌渴求逃脫的哭嚎怨靈。
音樂之生,音樂之死。
一切陷入了死寂。
過了良久,那扇鐵木小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被緩緩推開。
一個消瘦單薄的人形。七竅流血,眼球中眼白幾乎被血絲填滿。就像是剛經歷了一場屠殺僥倖逃脫的倖存者,沒走幾步就癱倒在地上。在前來探查情況的精靈的驚恐目光中,伸出了顫抖的前置。
「救……救……救我,我還不想……我還不想!!!!」
強烈的嘶吼抽走了他最後的力氣,那隻渴望希望的手,無力地倒下。
還沒等精靈靠近他進行急救,門後又傳來了新的響動。
那是一種嘈雜的群體行動發出的聲音。
在光五區,青翠的精靈棲息地,那扇幽邃的小門仿佛聯通著冥界。
骸骨,身上附著血絲,散播死亡氣息的恐怖骸骨,他們的眼洞中燃燒著冰冷的靈魂火焰,簡直要將空氣凍結。
骷髏軍隊,徹底暴露在了陽光之下,這是一群從地獄歸來的索命惡靈。而他們,也將惡毒的視線,投射在了唯一的倖存者身上。
「紳士先生還在堅持什麼?早點把偽裝脫下來啊。」
骷髏們沒有遮掩自己的肢體,一個接一個走到躺倒在地上的紳士先生身邊。
「同伴們,紳士先生的血肉偽裝好像有點破損了,脫不下來了。」
「那我們就把偽裝撕碎,被血肉壓迫著,紳士一定很幸苦吧。」
於是,七八個骷髏架子蹲在那具屍體邊上,將尖銳的骨爪刺進肉里,像豺狗一樣撕扯那些皮肉。
守衛的精靈有些被眼前的恐怖場面嚇昏了過去,有些癱坐在地上,麻木地接受精神折磨。
「好麻煩啊,血肉偽裝的吸附性未免也太好了吧。」身上掛著肉條的骷髏架子和同伴抱怨著自己的情況。
「別說了,快點幹活,我已經把大腿肉拆下來了。」另一個骷髏將骨爪刺進連接大腿的關節處,就像脫褲襪一樣,將大腿肌肉層層拔下。
「哇!紳士的胃裡全是酸液,這也太噁心了!」
終於,一個人類被撕扯得只剩白骨,兩束火焰在眼洞裡騰的冒出,巫妖形態的紳士嘆了口氣,「你們幹什麼,我覺得我還有救!」
「不,你沒救了,早點解脫吧。」
一個累壞的巫妖將掛在身上的腸子丟在地上,伸了個骨感的懶腰。
「阿莉安娜女士,她的唱功是不是又精進了?」
「肯定是啊,她都把我們唱『炸』了。」
「哎呀,滿足了滿足了,聽了精靈的歌聲,又聽了阿莉安娜大人的歌聲,我感覺自己舒服極了,咱們快點去參加其他活動吧。」
「記得先回學院換一身偽裝,我可不想在慶典裸奔!」
文學社巫妖,嘻嘻哈哈地勾肩搭背走開了,留下滿地血紅。
阿莉安娜帶著穿著幽魂一般的黑紗,雖然黑紗已經變成暗紅,她攙扶著萊爾,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出來。
萊爾感覺自己的腦袋正在被某個野蠻的傢伙拿著滾燙的鐵棒瘋狂攪動,成了一灘漿糊。如果不是妮婭立刻包裹了自己的全身,恐怕自己已經死了,要命的阿莉安娜。
「抱歉,萊爾,我一時間太入神了,情不自禁地開始了歌唱。」
萊爾深吸了一口氣,湧入鼻腔的血腥味讓他的腦袋更疼了,他的面部肌肉顫抖著,拉出一個牽強的微笑。
「沒事的,阿莉安娜,我還承受的住。」
明明腿都伸不直了。
阿莉安娜沒有戳穿萊爾最後的逞強,讓身體更加貼近萊爾,將男孩的重量進一步轉移到自己身上。
「對了,薇拉利茲女士怎麼樣了?好像沒有看到她的影子。」
「那隻貓咪在第一時間就遁入了暗影里,紳士先生正是因為她的幫助,才能保證肉身的完整吧。估計早就離開了。」
萊爾點了點頭,帶著一身酸痛,一瘸一拐地朝著精靈區外走去。
「那個,那幾位演奏者還在場地里,」萊爾朝著一邊被嚇傻的精靈衛士打著招呼,「她們被那個翡翠樹的葉片保護著,目前正處於昏迷。」
應該還有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