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集會是在一片密林里,這是穿過朦朧霧氣後已經確定的事。伊斯塔拉在指揮姐妹搭建帳篷的立柱,那是兩根高大的圓木,彼此相對距離應當維持二十米,如果誤差超過一米,女巫帳篷中就會有幾個姐妹的房間沒有展開或者被扯碎。文莉看著坐在粗大木樁上看著年長姐姐布置的小女孩們,她們沒有和莫瑞一樣得到優待,此時只能雙手托腮坐在木樁上。這樣的圓木樁到處都是,顯然這裡曾經屬於密林,直到最近才被墾伐。
「文莉女士,我們的準備工作完成,和鄰近的女巫族群的接觸也十分順利。」伊斯塔拉捧著一本蠟皮帳目來到文莉面前,她的身後跟隨著那些帶著任務準備出發的女巫。
「有你在,真是我的幸運,伊斯塔拉。」被稱讚的伊斯塔拉用手拉低自己的帽子,被帽子擠壓的碎發遮擋住雀斑臉頰上的紅暈。
「文莉大人,營地這邊我一定為你管理好的,所以大人請放心地去做你想做的事。」
文莉撫摸著伊斯塔拉的臉頰,露出微笑,像一陣清風一樣飄走了。
復仇女巫的營地在集會的另一邊,當文莉順著路徑移動向上時,看著變得陡峭的地形,她才意識到,這次的女巫集會是在山上,至少是半山腰的平坦區域。那些霧氣並不是什麼巫術造成了,而是海拔高度凝結不散的水汽。
「復仇女巫還是這麼喜歡高聳的地方,也許她們更適合做烏鴉。」
「不錯的比喻,文莉。」就在十米遠的位置,一個穿著像是剛從藥瓶里爬出來的濕漉漉的女巫回應了她。她的衣服像是一層地皮,上面長著一些青草和小蘑菇。她的皮膚帶著類似油脂的光澤,五官圓潤,眼瞳中還帶著一種長期居住在山林里,缺少文明氣息的渾濁。但那時不時出現在眼底的光點讓人懷疑那是不是一種偽裝。她就像是童話故事裡走出來的女巫,或者說巫婆。實際上女巫的角色確實是以她為原型,她是隆傑文妮,最年長的森林女巫,童話中那個居住在深山中熬製藥劑的女人。悠長的壽命轉化成了睿智,在文莉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就是這副模樣。文莉一度隆傑文妮會不會比自己活得更久,事實上確實如此,如今她以死去,但這位長者依然在微笑著。
「好久不見了,隆傑文妮。」幾乎所有現存的女巫都曾經接受過她的恩惠,在女巫中,隆傑文妮一直是一個慈祥的老人。
「好久了嗎,文莉,上次和你見面的時候,對我來說就像昨天一樣。你依舊是那麼光彩照人,時間並沒有改變你,文莉。」
「隆傑文妮,提示一下,我現在已經死了。」
「哦,文莉你已經變了,」她就像一個聽說子女長大要搬出去住的老人一樣,握著手杖蒼老手指交疊在一起,她抬頭看了看文莉,帶著皺紋的嘴唇抿了一下,「所以,你現在沒法給我一個擁抱了,是嗎?」
文莉露出了笑容,她張開雙手,將矮小的隆傑文妮摟在了懷裡,「當然不是,我可愛的隆傑文妮,只要你不覺得我冰冷的話。」
隆傑文妮將蹲伏的文莉放進了自己的斗篷里,就像自然本身在擁抱文莉。
「你依舊是我認識的文莉,孩子,仙度瑞拉的遭遇,讓我以為我失去了又一個朋友。聽到你復生的消息,我很害怕,我怕死亡會把一切變得更糟。但是,親愛的,你在我眼裡沒有任何變化。你沒有向死亡屈服,文莉,你的靈魂依舊是熱的。」隆傑文妮的話還沒有說完,她自己就咳嗽了起來,從斗篷下的口袋裡取出了一小瓶糊狀的藥劑,灌進嘴裡,咳嗽終於好轉。
「但你的身體也真是夠冷的。」
一個小小的玩笑將兩人拉回了以前,她們結伴朝山上走去。
「隆傑文妮,你也是來詢問瑟塞拉的嗎?關於這場集會的目的。」
「疑問停留在每一個巫母的心裡,這場突兀的集會吸引著每一個人。我收到了復仇女巫的通知,我們回到那裡集合,每一個巫母。」隆傑文妮看了看文莉,「看樣子,你和瑟塞拉的小彆扭還沒有結束。已經十年了。」
「那可不是小矛盾,我們的意志和目標已經背道而馳了,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沒有和解的可能。」
「是嗎?」隆傑文妮看著在文莉手背上的亮銀色圖案,「在我看來就是小彆扭,你們的追求斌並沒有本質的區別,都是為了女巫更好的生存。在未來,一定會有一個契機讓你們回到過去,畢竟,你們的聯繫,已經超越了血脈。」
「我並不看好你的觀點,因為瑟塞拉只是一隻自以為是的雌烏鴉。」
兩人終於找到了那個黑色帶羽毛的大帳篷,它在一片蔥翠的針葉林里絕對顯眼。隆傑文妮已經開始一瓶瓶給自己灌著藥劑,這裡的海拔一定已經達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高度,稀薄的空氣對這位長壽者是一個挑戰。
「快點進來,文莉。」隆傑文妮已經鑽進了帳篷里,這外面不是刮動的冷風可夠她受的。
帳篷之中是另一個世界,黑色背景下不得不懸掛許多點燃的燭火,但燈架也是糟糕的冷色調,中心是大廳,兩側有螺旋階梯通往兩側的房間,走廊上一個個復仇女巫正在觀察著坐在中心的各個女巫族群的主母。
這裡,文莉相當熟悉,她直接看向記憶中的那個位置,原本那個石塊堆砌的莊重王座上,如今放著一個籃子。
那是貓窩,文莉會心一笑,但那隻叫做薇拉麗茲的貓咪並不在。
瑟塞拉坐在王座右手第一個位置。她的形象沒有改變,說她是一隻烏鴉,一點毛病都沒有。她披掛著那件用羽毛編織的大裘,齊腰長發中露出黑普森雀的翎羽做的髮帶。她的鼻樑高挺,高挺的已經打破了原本精緻五官的平衡。濃厚的煙燻妝讓她看上去老了十歲,還帶著一種惡毒。實際上,瑟塞拉確實是一個小心眼的女人。
瑟塞拉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她的身材修長,在大裘下,纖細高挑的肢體,幽雅的曲線,她成為了一眾巫母中外表最出色的,她的譏諷也是如此。
「隆傑文妮,你把什麼東西帶進來了,我們可不是你培育的蘑菇,也不是什麼食腐豺狼或者禿鷲,我們不吃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