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0章 拖去埋了

  《列子·湯問》里記載渤海之東不知幾億萬里,有大壑焉,實惟無底之谷,其下無底,名曰歸墟。【Google搜索】八紘九野之水,天漢之流,莫不注之,而無增無減焉。

  簡而言之,就是天下之水皆匯於此,流入歸墟。

  而歸墟,常年灌入海水,卻怎麼也灌不滿。

  在後世的科學探秘里,有一處名為馬里亞納海溝的地方,與這歸墟描述十分相似。且位置與山海經描述也十分貼近。

  它每年吞噬幾十億噸海水,像個無底深淵。

  水中一切生物,皆畏懼於此。

  便是後世的探索機器,也未敢深入其中。

  可眼下,這些成了靈的水族生靈,竟趨之若鶩前赴後繼,皆往東海奔赴。

  荷香往四周看看,忽問:「先生,你在跟誰說話呢?」

  晴霜也朝周圍看了看,但細心的她發現江陵的目光對著江水,她便凝神靜氣,探出神念往水下鑽去。

  幾十米後,她也隱約感覺到一隻巨大的身影在水下遊動,雖不知道是甚麼生靈,卻已知江陵應該是在與它對話。

  江陵微微一笑,與荷香打了個手勢,示意她別插嘴。

  隨後,他又與水下那老龜問道:「此去歸墟,為何?」

  照理說,那應該是個兇險之地。

  老龜:「要說為何,吾也不知,或是來自血脈中的召喚。一切水族生靈,進了歸墟,便是落葉歸根。吾曾聽老一輩言,那歸墟,或是一切水族起源之地。吾此生難以化鰲,去了歸墟,或有轉機。倘若也無,那便葬身那處,也算歸途了。」

  江陵:「那為何都是近期才去?」

  老龜:「歸墟之門開了。」

  說完這話,水底下一串年輕的身影爭先恐後,如流光一般閃爍了過去。

  它們都是由上游而來,受到血脈深處的召喚,皆往東海奔赴。

  老龜眼看要被這些年輕的水族拋下,它忽然也振作起來。

  「吾要去了,後會有期。」

  言罷,它四足划動,這次竟快如閃電,只轉眼間,就向前面消失了不見。

  晴霜此時開口:「江郎,何謂歸墟?」

  江陵也一知半解,此地便在山海經里,描述得也是不多。

  「歸墟,是一個很神秘的地方,位於東海之東,在那茫茫無盡汪洋之內,數萬米海水之下。如一道黑色深淵,深不見底。那裡面到底有著甚麼樣的秘密,無人知曉。」

  晴霜:「那地方,真的是萬千水族的起源之地嗎?」

  原來剛才與老龜的對話,她都聽到了。

  江陵欣慰地為她撩開耳畔的鬢髮:「或許罷。」

  晴霜看著茫茫江面,忽生感慨:「霜兒自小在京城長大,本以為京城就已算大了,跟著江郎出了京城,方知天下無端,六合無野。到如今,更知自身渺小,於這天地間,宛若一粒沙塵。渺小而繁多。

  這天地亘古不變,人類卻百年一屆。於這天地宇宙而言,江郎,我們人類又充當著一種甚麼樣的角色呢?」

  江陵很意外她這麼快就有了這些感觸。

  不得不說,在這些女人里,晴霜的天賦是最高的悟性也是最強的。

  作為一個古人,想要打破認知的牢籠,發出對天地宇宙的質問,其難度極高。

  她如今能有此一問,可見她已跳出了認知的牢籠,由心去連接了這一方天地。

  所謂天人合一,這便是入門徵兆。

  「於天地而言,我們人類什麼也算不上。普通人百年一命,於這天地而言,只是匆匆過客,眨眼便逝。於宇宙而言,我們人類更是連沙塵都算不上。渺小得可憐。」

  荷香聽得雲裡霧裡:「我們人類,這麼渺小得嘛?」

  晴霜目光悠遠,喃喃道:「江郎,那普通人的一生,有的孤苦、有的淒涼、有的多災、有的命短,他們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意義,又在哪裡?」

  江陵想了想:「有人孤苦淒涼,相對的也就有人富貴榮華。大抵這本生就是一種因果循環,人死歸於六道,六道又轉入輪迴。孤苦淒涼者下一世或許轉運,富貴榮華者下一世或是多災命短,反反覆覆。要問意義,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甚麼意義。

  至少,在沒跳出這個輪迴之前,還沒資格去談這個意義。」

  心境到了晴霜這個程度的時候,倘若無人開解,自己去尋,碌碌無果不說,可能還會誤入歧途。

  江陵這一番話說出來,原本目光迷茫的晴霜,忽然又轉為清澈起來。

  不管她懂與不懂,至少目標是有了——跳出六道輪迴!

  晴霜:「那要如何才能跳出六道輪迴?」

  江陵撫摸著她的臉頰:「跟著我的步伐,我相信你們每一個人都能做到走到這一步。」

  晴霜定定地點頭:「嗯。」

  展顏一笑,美眸當中柔情流出。

  相較於她,荷香懵里懵懂,反倒沒那多疑問和煩惱。

  水路不及陸路顛簸,

  在江陵控制下,這烏篷船穩妥得更如平地一般。

  只半個時辰,便跨越了百里之遙。

  息縣在望,也是個不大的縣城。

  從城郭大小來看,內有人戶,不過八百口,算是小縣。

  但渡口處,確有大船停泊。

  那大船雖遠不及當初段大官人的船,卻也有兩層之高,四丈之長。

  這般大小,縱橫江河必是無礙。可若是出海,還是小了些。

  到了這邊,剛下船來,就見城門外的空地上,零零散散躺著坐著許多流民。

  而息縣城門緊閉,不放任何人進去。

  渡口邊雖然有船,卻無一人在船上,空空蕩蕩。

  有一八歲少年,此時躺在地上,面色蒼白。其母哭摟懷中,怎喚也是不醒。

  旁有一老者,見狀便帶人過來,要拖走少年。

  其母哭著阻攔,怎麼也不讓人拖走自己孩子。

  那老者嘆氣道:「沈家媳婦,你這是何苦?你家娃兒,顯然是不行了,若不早早拖走,感染了他人,那我們更加沒法進城了。」

  其母哭著,緊緊抱著少年,想餵他水喝,「喝點水就好了,喝點水就好了,我兒無事……我兒無事……」

  卻水還沒餵到嘴裡,那少年忽然就抽搐起來,四肢抖動。

  老者見狀,便也不再顧及婦人,讓人強行搶人。

  「趕緊帶走,若不早早埋了,定要出事。」

  江陵正好經過此地,聞著周圍奇臭無比,與那韓莊之地倒是相仿。

  他也看了那少年一眼,脫水之症,這也根本沒到死的程度,卻就要拉去埋了?

  他母親哭成淚人,但終也沒再阻攔,因為這幾日似她孩兒這般的人,已有很多,到最後基本是無救的。

  哭泣的她,業已絕望,望著孩子被抬走,只剩揪心的痛。

  「走走走,快點走。」

  兩個男子抬起少年,就要搬走。

  江陵忽伸手攔住,說道:「人還未死,為何就要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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