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也是農戶打扮。
並不是寧采臣。
但也是個熟人。
看起來土裡土氣,咧開嘴露出笑容時,倒是顯得幾分淳樸。
『竟是他?』
江陵不動聲色,往他身後去看,卻沒有看到水牛的存在。
而他似也有幾分怕生,見山莊裡有江陵和知秋一葉在,他就稍稍進了門,蹲在一旁。
這破屋子,不漏水的地方實在太少。
這人縮在一旁,也只能保證腦袋上沒滴到雨,身上還是有雨水落下。
知秋一葉見了,忽然走到一具棺材邊,抓起那棺材蓋,就一力掀翻,然後將棺材蓋送上了橫樑,這下面立刻就多了七尺避雨地。
「四海之內皆兄弟,這位兄台,別拘束,都是來躲雨的,來這裡。別落了風寒。」
知秋一葉又抓來一塊棺材板丟在地上,這樣一來,上有擋雨,下有座位。
那人卻結巴了,連忙擺手:「這……這如何……使得?冒犯……逝者……不……不好。」
知秋一葉嗐了一聲,說道:「人死之後,不過黃土一抔,這麼些年過去了,該投胎的投胎,該消散的消散。早就沒什麼,有什麼冒犯不冒犯的?而且此地鮮少有外人到來,咱們在這,還能陪他們解解悶,他們若真是泉下有知,當高興才是。不必介懷。」
說罷,他自己大大咧咧地就往那棺材蓋上一躺。
似乎覺得剛好合適,既不沾雨,尺寸也夠長。
忙招呼江陵:「江道友,這法子不錯,你也來一塊?」
江陵忍俊不禁:「我就免了,你還是自己享受吧。」
說著從地上撿起幾個瓦片,他朝屋頂扔去。
卻是不偏不倚,剛好補在那漏瓦的位置。
被他連續幾片扔上去後,他所在的那兩米方圓,已然是不漏水了。
知秋一葉瞧得一奇,忙拍手:「江道友好手法。」
之前江陵不肯與他切磋道法,這會兒不禁好勝心起,他也從地上撿起幾個瓦片,有樣學樣朝屋頂扔去。
卻是巧勁沒學到,砸得屋頂稀巴爛,落下的碎瓦片砸了滿地,那雨也作傾盆落了下來。
也是好巧不巧,這更是縮小了門口那人的躲雨空間。
「抱歉抱歉,失手了。」
本想再嘗試幾次,可看到門口那人被自己害得連躲雨之處都沒了。他也不太好意思再嘗試。
只能又抽來兩塊棺材板,架在橫樑上。總算是把雨給擋住了。
當看到門口那人渾身濕透,知秋一葉又從那破爛的門窗上劈爛一些門板來當柴燒。
以法咒點火,只吹了一口氣,那火堆就生起來了。
「兄台,過來烤火,這可不是棺材板生的火。」
門口那人拘謹著,搖搖頭,並不過來。同時,他那法咒點火的舉動,也將此人嚇了一跳。
知秋一葉:「別怕,我們不是壞人,在下知秋一葉,崑崙後學術士,還請多多指教。」
門口那人訕訕笑著,點點頭,仍不多語。
知秋一葉幾番招待,都被此人拒絕,一時也甚感無味,索性也不與之多說了。
可這時江陵卻開口了,對門口人問道:「兄台如何稱呼?」
門口人先是一愣,當看了江陵一眼,意識到對方是在問自己,他才遲疑著說了兩個字:「牛……二郎。」
江陵頷首,心說沒認錯人,確是牛郎。
上一次相見,還是在上林天域。
當時上林天域的藥田被采了葉子的事東窗事發,那頭老牛兀自跑了路。
而牛郎偷了織女雲裳的裙子躲在石縫間,亦被她們給抓住了。
最後是那位神宵姐姐,抹除了他的記憶,讓他痴傻三年,趕下了凡塵。
算算時間,如今過了還不到一年的時間。
這牛郎如今的反應,智力方面確是有點不如常人。
江陵:「你的牛呢?」
牛郎:「我……我的牛……不見了。」
江陵:「如何不見了?」
牛郎老老實實地就將自己的牛是如何不見的說了一番。
原來是大半年之前,某一天他上山放牛,然後那牛就掉進深淵了。
他因為丟了牛,被大哥大嫂罵了一頓,兄弟分家之後,他也沒分到什麼東西。最後只能在鄉里四處與人做些短工為生。
今日,也是在給一地主家挖墓地,挖著挖著就下起了大雨,這不,只能往這跑來先躲躲雨。
「牛掉進深淵了?」
「是啊,那天它叫得好慘哩,就從這往東去,一個叫鬼崽嶺的位置。」
那頭老牛,早就成了精了,要說它掉進了深淵,江陵是不信的。
而且,他倒也是很想知道,當初那頭老牛是怎麼進入上林天域的。
知秋一葉忽然插話道:「江道友,你們認識?」
牛郎因為智力低下,對江陵的問題沒有任何質疑,江陵怎麼問,他就怎麼答。
可聽在知秋一葉的耳里,顯然只有熟悉的人才會這麼問,不然陌生人怎知道對方有沒有牛呢?
江陵隨口說了句:「以前見他放過牛。」
知秋一葉忽然撓著後腦勺:「東邊?鬼崽嶺?那山嶺上,是不是有很多石雕?」
牛郎點點頭:「是啊,我太爺爺那一輩起,那石雕就已經存在了,也不知道是誰留下來的。反正很多很多。」
知秋一葉得他回答,立馬與江陵說道:「江道友,我昨日追趕妖物,也是追到了那邊,就消失不見了。那邊確有古怪。」
江陵:「那不如等雨停了,一起去看看?」
知秋一葉笑道:「甚好,甚好。」
大雨下了一個半時辰。
剛一停下,牛郎就張羅著要走了。說是地主那邊給了工期,若是不在工期內完成,就只能拿一半的工錢。
他剛一舉步,江陵忽喊他,從後面丟了一塊銀子給他。
牛郎回頭,銀子剛好就落在他手上。
五十兩。
「這……」他看著銀子愣了愣,不知江陵這是甚麼意思。
江陵卻說道:「拿著吧,拿著這些錢你可以再去買一頭小牛。」
這些錢買了牛,還有剩餘。
牛郎:「真……真給我?」
江陵擺手:「去吧。」
得他確定,牛郎歡喜不已,傻是傻了點,可便宜還是會占的。白送的銀錢,豈有不要之理?
連番說著感謝,又對江陵拱手三拜,這才匆匆離開。
知秋一葉失笑:「江道友,何故白送他銀錢?」
江陵:「感覺有緣罷了。」
牛郎為人雖是猥瑣了點,可如今這般痴傻,也是自嘗了苦果。給他銀錢,也算是終止了先前因果。
壞了他的姻緣,送了他銀錢,他既接受了,那便也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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