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躺在牌坊門上,望著天上明月。
身下官軍不斷穿梭,來回已有數趟。
今晚外使雖提前離去,避了危險,可是鴻臚寺六位官員,卻是葬送在刺客刀下。
這不止是對朝廷的挑釁,更是一種對王法的反叛。
至戌時,
各大道路皆被封鎖,尤其是鴻臚寺這一片,許多民戶,更是被官軍挨家挨戶的搜索。
鴻臚寺在經過收拾之後,有數輛馬車驅趕而來。
先前被關在房裡的晴霜妙玉眾女,被司儀官帶了出來。
送上馬車,
就要馳離此處。
大抵是又要給外使送去。
今晚出了這般事,女人方面,自是不能怠慢,壞了外使的心情。
江陵見狀,微微一嘆。
以晴霜剛烈,當初煙雨閣的媽媽要她嫁給馬老闆,她寧死不從,哪怕投河自盡,也不逆來順受。
這般性子,可以想像,若是真把她送去了外使的房間,讓外使玷污,她為了清白,必會以死明志。
忽地,他從身上拿出畫卷,只往一隻白鶴的身上吹了口氣。
一如當初他在長生界一般,那白鶴從畫裡振翅而出。
他一躍而起,就盤坐在白鶴背上,要長飛遠去。
其時,晴霜妙玉剛上馬車,驅馬者也是個兵勇。
司儀官騎馬在前邊帶路,讓他們跟隨在後,要往北城去。
而江陵乘坐白鶴往西護河方向飛去,只回頭喚了聲——【來】!
晴霜妙玉乘坐的那輛馬車,忽然就扭轉了方向,朝著他追了過去。
拉車的兩匹馬,發足狂奔。
驅馬人拉動韁繩,嘴裡呼喊停下,可馬兒哪裡肯聽他言?
他越是制止,馬兒就跑得越是迅速。
「瞎了眼了,叫你跟我走,你往哪裡走?」
司儀官從後面追來:「停下。」
驅馬者一臉無辜,且神色慌措:「大人,這馬,不聽使喚了。拉不住。」
他使勁拉動韁繩,拉到兩匹馬前踢高躍,差點將車都給掀翻。
可饒是如此,它們還是不曾停下。
不久,馬車跑到西護河邊,臨近河邊小院。
江陵就坐在路邊,對月相飲。
馬車到他面前兩丈外,也終於停了下來。
驅馬人蒼白著臉色,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完全不知這兩匹馬為何突然發狂,帶著他跑了這許遠。
按理說,這馬都是鴻臚寺專用的拉車之馬,向來溫順聽話。
出現這種情況,實屬罕見。
但總算是停下來了,他怕就怕在這兩匹馬若是往北城直闖皇宮,那可是殺頭大罪。
而現在,雖到了這偏僻之所,大不了就是原路返回,也無甚大礙。
「駕!」
他牽動韁繩,要將馬兒轉向。
可馬兒站定,搖頭擺腦,這會兒硬是一動也不動。
「嘿,還真是反了你了,兩頭畜生,平時待你們太好了是不是?」
驅馬人揚起鞭子就抽了下去。
鞭子打在馬臀上,噼啪作響。
馬兒雖然吃痛受驚,可這會兒恁是一動不動。
就在這時,江陵朝馬車喊話:「可是晴霜回來了?」
馬車裡的晴霜和妙玉,此時花顏失色,還未從馬兒這一陣亂跑的驚嚇里回過神來。
突然聽到這聲音,晴霜聽出是江陵在喊她,也就高興地應了聲:「江公子,正是晴霜。」
掀開帘子,她露出臉來。
往外邊一看,卻是再度驚了。
清亮的月光下,周遭環境無比熟悉。
這……不正是西護河畔的河邊小院嗎?
怎麼馬車一陣亂跑,居然到了這?
這難道冥冥之中有神佛保佑?
「既然回來了,還不下車?我可等你多時了。」江陵說道。
「噢。」晴霜一看到他,心中便覺安定。
起身來,就要撥開車簾要下去。
可趕車人卻不允了,手裡的馬鞭一揚,擋住去路:「回車裡坐好,誰讓你下車了?」
晴霜:「這位小哥,如今我已到家,自當讓我下車回家去。」
趕車人:「回家?回什麼家?今晚尚有安排,還輪不到你回家。」
他繼續拉韁繩,趕馬。
可馬兒還是不走,就像是施了定身咒一樣,在原地一動不動。
只偶爾甩動尾巴,鼻子裡發出哼哼聲,表示對趕車人鞭撻的不滿。
「嘿,這兩頭畜生,我看你們是想被宰了,是不是?」
他站起身來,奮力抽打。
也就在這時,那馬兒猛然向前面沖了幾米,前沖的慣性,讓趕車人猝不及防的就從馬車上滾落了下來。
等趕車人從地上爬起,
只見江陵已經朝車邊走來,
到得車邊,就說道:「下來吧,我接你。」
晴霜一直掀開著帘子,此時芳心既暖又喜,輕「嗯」一聲,便要下去。
趕車人怒喝一聲,手裡的鞭子呼嘯一聲,就朝江陵甩來。
「哪來的雜碎?這車上人也是你能動的?」
江陵輕輕出手,只一抓,便將馬鞭抓住。
趕車人見他還敢還手,頓時就用力想抽回馬鞭。
他兩隻手奮力抽回,江陵只一手,便穩若泰山,讓他拉也拉不動。
突然之間,江陵鬆開手,趕車人收勢不住,往後邊摔了去。腦袋都磕出血來。
而晴霜已在江陵的攙扶下,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此時的她心如鹿撞,
儘管知道,自己一旦下了這個馬車,怕是會引來莫大的麻煩。
可是不下車,她也能猜到自己的結局會是怎樣。
既然大不了就是一死,那此時,又何須怕呢?
「你放肆,你是什麼人?你可知道她二人是誰?」
趕馬人憑剛才的交手,已知道江陵厲害。
此時不敢亂來,只得以言語來恫嚇。
江陵也不多說廢話,只道:「人,我接了。若想從我手裡要人,你可以叫蔡永寧親自找我。」
此言一出,趕馬人大是震驚。
就連晴霜和妙玉也一併驚訝著。
須知【蔡永寧】那可是如今當朝相國,堂堂蔡相,此人敢直呼其名!
妙玉美目詫異地看了晴霜一眼,她很好奇江陵的身份,但也更好奇,晴霜為何會識得這種人。
敢跟蔡相叫板,且直呼其名,此人來歷必是不凡。
想到這,她忽然也跟著下了車來。
想著沾一沾晴霜的光,免了今晚之劫。
江陵只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
救一個是救,救兩個也是救,沒甚差別。
就在江陵接了晴霜轉身要走之際,那之前僵立不動的兩匹馬,也終於動了。
它們不是往回走,而是嘶吼一聲,又是向前胡沖亂竄了去。
急得趕車人在後面連追帶喊,臨走時,不忘多看了江陵幾眼。
此人,他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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