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提親事件已經過去了好幾天,但興哥兒始終沒有出現。芸娘不禁開始琢磨起來:難道是因為那天,那個管家到家裡來的事情被興哥兒知道了?
所以他才生氣了嗎?可那家人來提親又不是我的錯,而且我也沒有答應他們啊!
想到這裡,芸娘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委屈和不滿,忍不住輕哼一聲:「臭興哥兒,我才不要理你呢!」
然而,每當她想起興哥兒時,內心深處卻總是會泛起一種傲嬌而甜蜜的感覺。這種矛盾的情感讓她自己都覺得有些難以理解。或許正是因為對興哥兒有著特殊的感情,所以才會如此在意他的一舉一動吧……
這大概是女孩子的通病,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總是控制不住小脾氣,明明在別人面前都能很端莊大氣,就是在他面前卻總愛使小性子,想讓他來哄。
晚飯時,娘一邊盛飯一邊念叨:「這興哥兒這孩子,這幾天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咱家的柴火該劈了。」說罷,還揶揄地看了女兒一眼。
其實哪裡是柴不夠了?分明是娘看出了芸娘對興哥兒的惦念。
她家的柴,這幾年一直都是興哥兒來劈的。他總說她們女的沒有力氣,拒絕了幾回,興哥兒還不高興,說拿他當外人。
對於興哥兒這個女婿,二丫娘可是打心眼裡喜歡,畢竟這孩子是自己看著長大的,他的品性如何,為人處世怎麼樣,二丫娘都再清楚不過了。
可以說,興哥兒這個女婿完全符合二丫娘心目中好女婿的標準,甚至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好幾分呢!
只是,一想到興哥兒他娘,也就是未來的親家母,二丫娘就有些頭疼。
這位未來的親家母可不是個省油的燈,性格強勢又固執,而且對二丫的態度一直很冷淡。
不過,二丫娘也知道,這事兒急不得,只能慢慢來。儘管如此,二丫娘還是忍不住安慰起二丫來:
「丫頭啊,娘知道你心裡委屈,但你可千萬別灰心喪氣呀!這世上哪有當父母的能拗得過兒女的?只要你和興哥兒真心相愛,你們倆肯定能走到一起的!」說完,二丫娘又輕輕地拍了拍女兒的肩膀,眼中滿是慈愛與關懷。
芸娘感激地點點頭,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雖然她心裡還有些擔憂,但聽了娘的話,還是踏實了不少。她暗暗告訴自己,一定要努力爭取幸福,不能辜負了娘的期望。
娘又道:「二丫,等將來你嫁過去了,一定要好好孝敬你婆婆。她一個人把興哥兒拉扯大,確實挺不容易的。我相信,只要你用心去對她,時間久了,她一定會感受到你的誠意的。」芸娘聽罷嘆了口氣,輕輕地點了點頭。
二丫娘欣慰地笑了笑,她知道,女兒們都是懂事的好孩子。
而她作為母親,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孩子們能夠平安、快樂地生活下去。現在,二丫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歸宿,二丫娘也算是放下了心頭的一塊大石頭。接下來,她只需要默默祝福著兩個女兒,期待她們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
這天半夜,正在熟睡中的芸娘突然從噩夢中驚醒過來,她夢到興哥兒出事了,滿身是血地倒在血泊之中,她想要伸手去拉他一把,但卻怎麼也夠不著,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在眼前消失不見……
「不!」
隨著一聲驚呼,芸娘猛地坐起身來,額頭上冷汗淋漓,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和絕望。她喘著粗氣,手緊緊抓住被子,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浸濕了整個枕頭。
她真的好害怕失去興哥兒,如果他出了事,那自己該怎麼辦?
緩過神後,芸娘慢慢平靜下來,她拉開窗簾,看到外面還是漆黑一片,天還沒有亮。但此刻的她已經毫無睡意,就這樣靜靜地坐在炕上,目光空洞地望著窗外,直到黎明的曙光漸漸升起。
第二天一早,她實在忍不住了,鼓起勇氣,推開了隔壁興哥家的門,興哥兒娘正坐在窗戶下挑著豆子,看見芸娘進來,沒好氣的問「啥事?」
芸娘陪著笑臉道「嬸子,這幾天沒看到你家興哥兒呢?他........」
興哥兒娘翻了個白眼,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屑:「他沒在家,去縣裡他姑姑家了。」
她稍微停頓了一下,嘴角泛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眼神似笑非笑地盯著芸娘,接著說道:「他姑姑要給他說門親事,說是縣裡的姑娘,想讓他去相看一下。我本來說跟他一塊兒去,結果這孩子還害羞得很,非得一個人去。你說說看,要是真成了……」
說著,她臉上浮現出一副滿意的笑容,似乎對這個相親充滿了期待。
後面興哥兒娘又說了啥,芸娘根本沒聽清,只覺得耳朵嗡嗡作響,腦袋裡一片空白。她甚至忘記了跟興哥兒娘打招呼,木然地轉身,腳步虛浮地從興哥兒家的院子裡退了出來。
陽光灑在身上,卻沒有給她帶來一絲溫暖。她的眼神空洞無物,仿佛失去了靈魂一般。微風拂過,吹亂了她的頭髮,卻無法吹散她心頭的陰霾。
她原本以為,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生活會越來越有盼頭。可是現在,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她感到無比的絕望和無助。回到家後,一屁股坐在炕沿邊,然後直接倒頭躺在炕上,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氣神兒。
娘見女兒回來後一直沒說話,便開口詢問,但無論怎麼叫她,始終得不到回應。直到娘一巴掌拍在她身上,她才如夢初醒,回過神來。
娘關切地問道:「你這丫頭,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問你話也不吭聲,小臉煞白,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快跟娘說!」
她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緊緊抱住娘的腰,哭訴道:「娘,他去相親了,興哥兒他不要我了,他去相親了……」說完,她哭得更大聲了。
然而,她突然想起不能讓隔壁的興哥兒娘聽見哭聲,於是連忙捂住嘴巴,將聲音壓到最低,但淚水卻止不住地往外流。
娘心疼地看著她,安慰道:「傻孩子,你別胡思亂想,興哥兒那孩子對你怎麼樣,你心裡應該很清楚。他不會去娶別人的,你就放心吧。乖,別哭了,你這樣會把眼睛哭壞的。」
「是興哥兒娘親口說的。」芸娘一臉委屈地對母親說道。
「那也不能,可能是為了故意嚇你,那是為了讓你打退堂鼓呢!」母親安慰著芸娘,同時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髮。
「真的嘛?真不能?」芸娘抬起頭,用充滿期待的眼神看著母親,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
「真不能,我的傻閨女,人家說啥信啥,快別哭了,一會兒眼睛腫了看你妹妹回來不笑話你。」母親溫柔地擦拭著芸娘眼角的淚水,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此時,妹妹跑出去玩了,不在家。如果妹妹在家,她很可能會嘲笑芸娘的脆弱和敏感。因為妹妹生性樂觀,從不輕易多愁善感。
或許是昨晚做噩夢沒睡好,再加上今早情緒的大起大落,讓芸娘感到異常疲憊。她緊緊抱住母親的腰,停止了哭泣,但仍有些抽泣。突然,一陣睏倦襲來,她的眼皮漸漸沉重起來。
母親見狀,輕輕地鬆開了手,並拍了拍芸娘的肩膀,輕聲說道:「去炕上睡會兒吧,中午吃飯娘叫你。」說完,母親轉身走進廚房忙碌起來。
「好……」聽了娘的話,芸娘脫了鞋剛要上炕,就聽見隔壁院子裡,響起了哭喊聲:「興哥兒啊,興哥啊,這是咋了,這是咋了……」
芸娘渾身一激靈,心裡湧起無盡的恐慌,來不及穿鞋,光著腳就往外跑。
「不會的,不會的,老天爺不會這麼對我的,興哥兒不會出事的,不會的……」
芸娘在心裡拼命地祈禱著,腳下卻越跑越快。
終於,她跑進了院子,一眼便看到興哥兒如同她夢裡夢到的那樣,滿身是血的被人攙扶著。
不過還好,人還是清醒的,正努力地安慰著他娘。
看到芸娘跑來,又逞強的要鬆開旁邊扶著的人的手,被他娘狠狠按住了。
「你們都別擔心,我真的沒事兒!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看著嚇人,其實都是樹枝劃的,沒事兒啊,沒事兒……」
最後這兩句,是對著芸娘說的。
「興哥兒,你可別逞強了,大娘,我是在山邊砍柴遇到興哥兒的,他正被一頭大狗熊攆著呢,要不是我倆跑的快,都得完蛋!」扶著興哥兒的也是村裡的後生,叫二毛,心有餘悸的說道。
「狗熊?你不是去縣裡你老姑家了嗎?哪裡有狗熊?你進山了?你這死孩子啊,春天哪有進山的,那老獵戶都不敢,你氣死我了」興哥兒娘想打他,又看他滿身血污,下不去手。
「真的沒事兒嗎?這滿身的傷,真的沒事嗎?」芸娘禁不住的低聲問?
「當然.......」興哥兒還沒說完,又被二毛打斷了「興哥兒應該是被熊瞎子拍了一掌,我倆剛進村那會,他都吐血了」
「啊?吐血了?那......那趕緊進屋躺下,那個誰,二毛啊,你沒事吧?你要沒事兒再幫嬸子一個忙,趕緊回家和你爹說,讓他趕馬車上去縣裡,給興哥兒請個大夫。(二毛是村長家的老二,村里只有他家有輛舊馬車。)對了,嬸子去給你拿錢。
不用了,嬸子,我啥事兒沒有,就是有些腿軟!錢不著急,我爹有。說完這個坑爹的孩子一溜煙跑了。
興哥兒娘扶著兒子往屋子裡走,全程無視芸娘,芸娘想上去幫忙,卻被興哥兒娘一手推開:「起開,你個掃把星!」芸娘無措的定在了原地,興哥兒回身交代她,別擔心,先回家去。
芸娘失魂落魄地往家走,腦子裡還回想著剛剛的對話。直到看到站在家門口等她的母親時,她才意識到自己沒有穿鞋。
「我都聽到了,閨女,別擔心,好人會有好報的,興哥不是平安回來了嗎?我們等會兒看看大夫怎麼說。」二丫娘安慰著芸娘,並幫她穿上鞋子,然後扶著她走進屋子。
「娘,那天那個管家來的時候,興哥兒肯定聽到了。所以他才冒險進山打獵。如果他出了什麼事……我該怎麼辦?」芸娘自責地哭起來。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二丫娘不知道如何安慰女兒,只能緊緊抱著她,希望能給她一些溫暖和力量。母女倆默默等待著,心中充滿了擔憂。
直到隔壁傳來一陣嘈雜聲,她們猜測可能是村長帶著大夫來了。村裡的許多人似乎也紛紛趕來,他們前來探望興哥兒,表示對他的關切之情。二丫娘和芸娘也擠進人群中,急切地想聽一聽大夫的診斷結果。
然而,正當她們焦急等待時,興哥兒的母親卻憤怒地沖了出來。
「王二丫呢!王二丫呢!你給我出來!」看到芸娘的身影,伸手就要打,二丫娘緊忙攔住,「你個小婊子,從小我就看出你是個狐狸精,整天勾著我兒子,幫你家幹活就算了,現在你還要害死他!」
旁邊有聽不下去的大嬸:「你別罵得那麼難聽,怎麼就是人家二丫害的,不是說是上山遇到狗熊了嘛!」
「怎麼就不是她害的,我兒子為啥春天上山,我們家缺錢嘛?還不是為了她,她就是狐狸精,我好好的兒子啊,大夫說被狗熊拍傷了肺腑啊,將來都有礙壽元啊。啊……」說著就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了起來。
「啊?這麼嚴重啊?都會影響壽命了?這也太……」這次沒有人再幫芸娘說話了,大家都默契地遠離了二丫娘倆的身邊。
芸娘愧疚得軟了身子,跪了下去,「嬸子,都怪我,都怪我,讓我來照顧興哥兒,我來照顧他,我.......」
「你還想進我們家門,痴心妄想,你就是掃把星,你爹就是被你剋死的,你外甥也是,誰接近你都沒好.......你這樣人,就不能讓你在村子裡呆,要不你早晚把我們都得剋死。「
她的話說完,周圍人看芸娘的目光都不同了。
有的開始低聲議論「你說二丫長那麼漂亮,能不能真是狐狸精啊」
「二丫的命確實硬,你別忘了她還有個大姐呢,都被她克沒了」
「是啊,是啊,我平時都躲著她走,你說能不能被她克到啊?」
各種議論聲,嗡嗡的在芸娘耳邊響起。
「我姑娘才不是狐狸精,她要是克人,我咋沒事, 你們別瞎說」人群里娘的抗議聲被淹沒。
這一刻,芸娘不禁產生了嚴重的自我懷疑。是啊,先是大姐,然後是爹,還有兩個小外甥,現在又是興哥兒,是不是真的是我命太硬?
芸娘的目光投向了興哥兒家院裡的那口井。她站起身,猛的向井邊跑去,這一幕嚇傻了所有人。
還是突然衝出來的一道身影抱住了芸娘的大腿!「二姐,二姐,你別做傻事兒......」原來是三丫,大家都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包括坐在地上撒潑的興哥兒娘。
「要死也別死我家啊......」
身邊有大嬸勸興哥娘「你可少說兩句吧」興哥娘才悻悻地站起來,轉身回了屋。
後來怎麼回到家的,芸娘是一點兒印象也沒有了。
半夜躺在炕上,看著身邊不放心,一直看著自己不敢合眼睡的娘,芸娘淚流滿面,長嘆一聲,哽咽著說「娘,我想通了,我嫁去金家。」
「孩子,你........」
「娘,你不用勸我了,我心意已決,我不能再害.......」
「閨女,你別聽她們胡說,都是命,和你沒關係.......」
「娘,即使和我沒關係,我也過不了這個坎,我和興哥兒再也不可能了,嫁誰都無所謂.......」
「可是,那是做妾啊,那個金老爺多大年紀,啥樣人咱都不知道.......」
「娘,日子怎麼過,都是過.......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爹會保佑我的.......」
提起早逝的丈夫,二丫娘也跟著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