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視著她,眼神中透露出不易察覺的懊悔與複雜。
回想起她初入宮闈之時,自己刻意為之的種種疏遠與冷漠,本欲讓她對自己心生畏懼,保持距離。
卻不料命運弄人,總有一股莫名的力量牽引著他,不由自主地靠近她——夢晚芹。
這份突如其來的情感,讓他既困惑又無奈,但此刻,他暗自決定,這一切必須有個了斷。
翟栩笙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內心的波瀾,緩緩從床榻上起身,動作間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他整理好衣襟,仿佛剛才的一切情感波動都不曾發生,步伐穩健地走出寢殿,留下一室寂靜。
殿外,秋嫿正欲熄滅宮燈,見尉翟栩笙突然出現,心中不禁生出一絲疑惑,隨即以慣常的微笑迎上前去,輕聲詢問:
「王上,在此歇息嗎?」
翟栩笙未直接回應,反而關切地詢問起王妃的近況:
「王妃近日可有何異樣?」
秋嫿心中一緊,仔細回憶,除了今晚王妃臨睡前那番莫名的話語與隨後又恢復平靜的舉動,似乎並無其他異常。
她小心翼翼地將這些告知翟栩笙,生怕自己遺漏了什麼重要信息,更擔心王妃的某些行為會觸怒王上。
她暗自祈禱,希望王上能夠理解王妃因病而致的情緒波動。
夢晚芹聞言,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黯然,隨即轉身離去,未再多言。
秋嫿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轉身回到寢殿。
寢殿內,夢晚芹雖已躺下,雙眼卻空洞無神,顯然並未真正入睡。
秋嫿見狀,輕聲細語地為她掖好被角,溫柔地勸慰:
「王妃,早些歇息吧,若有需要,奴婢隨時在側。」
見夢晚芹臉上掛著淚痕,秋嫿更是心疼不已,連忙打來溫水,細心為她擦拭臉龐,輕聲安撫:
「王妃別怕,奴婢會一直陪著您的。」
隨後,她熄滅了燭火,輕輕合上殿門,讓夜色與寧靜包圍著這方小小的天地。
這一夜,對所有人而言都顯得格外漫長。
次日清晨,夢晚芹仿佛昨日之事未曾發生,依舊笑靨如花地醒來。
然而,由於蠱毒的影響,她對於昨晚的記憶已是一片模糊。
秋嫿擔憂她的身體狀況,一早便請來桅柔為她把脈。
面對桅柔的詢問,夢晚芹堅持自己並無大礙,但秋嫿的堅持最終讓她妥協。
同意再讓桅柔檢查一番經過仔細診斷,桅柔確認夢晚芹身體並無異樣,但考慮到她近期的種種反常行為,桅柔私下向秋嫿透露了自己的猜測:
「王妃的身體雖無恙,但依我之見,她或許正遭受著心病的困擾。」
秋嫿聞言,一臉茫然:
「心病?那可如何是好?需要服用什麼藥物嗎?」
桅柔微微一笑,解釋道:
「心病還需心藥醫,非藥物所能及。或許,找到那讓她心生憂慮的根源,方能解開心結。」
秋嫿眉頭輕蹙,手不自覺地撓了撓頭,一臉困惑:
「那王妃這心裡頭的病,該如何是好?該尋些什麼靈丹妙藥來治呢?」
桅柔聞言,輕輕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與溫和:
「心病還需心藥醫,我雖精通醫術,但這等心結之事,卻非我所能解。王妃智慧過人,想來只要心結解開,自然能雲開霧散,恢復如初。」
秋嫿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恍然大悟的光芒,連忙應道:
「原來如此,真是麻煩桅柔姑娘特意跑這一趟了。」
待桅柔離開後,秋嫿的心情似乎也隨之明媚起來,她輕快地走到夢晚芹身旁,臉上洋溢著安心的笑容:
「王妃,您且放寬心,奴婢已經向桅柔姑娘確認過了,您的身子骨硬朗得很,一點毛病都沒有。」
夢晚芹聞言,嘴角勾起一抹爽朗的笑容,仿佛連日來的陰霾都被這笑容一掃而空:
「看吧,我就說嘛,我真的沒事。」
自那晚之後,翟栩笙似乎刻意避開了夢晚芹的宮殿,未曾主動踏足半步。
而夢晚芹,因宮牆深鎖,無法外出,便常常拉著秋嫿在王宮內四處遊走,享受著這份難得的自在與寧靜。
戰北國的王宮廣闊無垠,按理說,她與翟栩笙的相遇應是少之又少,然而命運似乎總愛開些不大不小的玩笑。
夢晚芹總能在不經意間與翟栩笙不期而遇,每一次相遇,兩人都默契地選擇了視而不見,擦肩而過,仿佛彼此都是這宮牆內最熟悉的陌生人。
這一日,長廊之下,翟栩笙又一次與夢晚芹不期而遇。
上官秋恰好站在她的身旁,兩人似乎正低語交談,氣氛和諧。
當翟栩笙的身影映入眼帘時,夢晚芹的眼神突然變得空洞,動作也遲緩了許多,她緩緩走到翟栩笙面前,以一種近乎挑釁的姿態攔住了他的去路。
她緩緩抬起手,指尖輕輕划過翟栩笙手腕上那隻工藝精湛的手鐲,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愁:
「王上,妾想要這個手鐲。」
翟栩笙的眉頭瞬間緊鎖,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解與戒備:
「王妃這又是何意?莫非又想玩什麼把戲?」
儘管話中滿是質疑,但翟栩笙還是不動聲色地摘下了手鐲,輕輕拉起夢晚芹的手,為她戴上。
然而,夢晚芹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她僵硬地偏了偏頭,眼中滿是不解:
「王上為何要賜給妾?」
「王妃既有所求,孤自當滿足。」
夢晚芹的回答簡潔而直接。
「如此隨意就給了?那妾不要了。」
夢晚芹說罷,便毫不猶豫地將手鐲摘下,重新放回了翟栩笙的手中。
翟栩笙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晴不定,複雜的情緒在他臉上交織。
而遠處的上官秋目睹了這一切,捂嘴笑得花枝亂顫,心中暗自感嘆這場意外的趣味。
翟栩笙注意到了上官秋的存在,便將她叫到了身邊,將手鐲遞給了她:
「上官秋,這個贈予你。」
上官秋驚訝地看著手中的手鐲,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真的嗎?王上真的要送給妾?」
「嗯。」
翟栩笙簡短地回答後,又深深地看了夢晚芹一眼,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怒意:
「以後,孤的東西,不會再給王妃!」
說完,他憤然離去,留下上官秋手捧金鐲,心中滿是歡喜與得意。
她拉著夢晚芹的手,笑得燦爛:
「上官秋多謝王妃的成全。」
夢晚芹這才回過神來,一臉茫然:
「你幹嘛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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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有餘的深宮囚禁,終於讓上官秋這個活潑好動的小作精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抑與無聊。
而今,這突如其來的驚喜,無疑為她枯燥的生活添上了一抹亮麗的色彩。
在戰北王宮的高牆深院之中,上官秋這位性情率直、不拘小節的女子,被囚禁了半個多月的光陰。
終於,她那顆嚮往自由與冒險的心再也按捺不住,如同被囚禁的鳥兒渴望藍天一般,急切地想要掙脫束縛,飛向那未知的廣闊世界。
在南疆之地,她曾是那無拘無束、肆意奔跑的風,哪裡會有如此多的繁文縟節?
這份突如其來的拘謹與束縛,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憋悶與不適,於是,她開始了日復一日的抗議與請求,誓要離開這金絲籠般的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