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 章 阿梅

  「王上英明,妾自當遵命。」

  她輕聲回應,語氣中已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仿佛那瞬間的情緒波動從未存在過。

  夜色漸深,翟栩笙以國事為由,未曾在夢晚芹的寢宮多作停留,這意外的舉動讓夢晚芹心中暗自鬆了口氣。

  她深知,在這深宮之中,每一次的接近都可能隱藏著未知的風波,而今夜,她得以暫時避開那些紛擾,享受片刻的寧靜。

  待翟栩笙離去,夢晚芹正欲關門,卻見秋嫿立於門外,神色中帶著幾分落寞。

  她心中一暖,知是秋嫿誤解了她的處境,以為她正期盼著王上的留宿。

  夢晚芹輕笑道:「秋嫿,你怎地如此多愁善感?王上乃一國之君,自有其繁忙之處,你我皆應理解。」

  秋嫿聞言,臉頰微紅,自知失態,連忙掩飾道:

  「是奴婢多心了,王妃請早些歇息。」說著,便上前將門輕輕合上,留夢晚芹一人在屋內沉思。

  次日清晨,夢晚芹並未急於出宮,她的心中藏著一個未解的謎團——昨日偶遇楚綾清,究竟是命運的巧合,還是另有隱情?

  為了尋找答案,她決定留在宮中,暗中觀察。

  用過早膳,她看似隨意地與秋嫿閒聊,實則心思早已飄遠。

  膳食的味道似乎與往日不同,她隨口一問,卻意外得知膳房並未更換新廚子,這讓她更加確信,自己的味覺並未出錯,而是心中有事,影響了味蕾的感知。

  夢晚芹輕搖著頭,隨即又微微頷首,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疑惑——今日的早膳,味道竟如此異樣,仿佛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奇特。

  「秋嫿,你可曾聽說膳房更換了掌勺的師傅?」她輕聲詢問,眉宇間透露出一絲不解。

  秋嫿聞言,輕輕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幾分不確定:「奴婢未曾留意此事,莫非今日的菜餚不合娘娘的心意?」

  夢晚芹閉上眼,細細回味著口中的滋味,那隱約的甜意似乎與往日大相逕庭,不禁讓她感到一絲困惑。

  「確實,總覺得味道與往日大相逕庭,似乎每道菜都多了一份不易察覺的甘甜。」

  秋嫿見狀,思索片刻,見今日並無緊要之事,便提議道:

  「既如此,不如奴婢前往膳房一探究竟,看看究竟是何緣故?」

  夢晚芹聞言,輕輕垂下眼帘,嘴角微微抿起,似乎下定了決心:

  「也好,我隨你一同前往。」話音未落,二人已踏上了前往膳房的路途。

  然而,未至膳房,一陣尖銳而憤怒的聲音便穿透了門扉,清晰地傳入夢晚芹的耳中。

  「蠢貨!如此簡單之事都能出錯,你究竟有何用!」

  那聲音中滿是責備與不滿,緊接著,屋內還傳來了細微的啜泣聲,顯得異常淒涼。

  夢晚芹與秋嫿對視一眼,皆停下了腳步,決定探明真相。

  循聲而去,只見膳房內,一位年長的宮女正嚴厲地訓斥著一名年輕的宮女,言辭之間滿是苛責。

  見到夢晚芹的到來,年長的宮女瞬間收斂了怒容,連忙行禮請安,神色間帶著幾分惶恐。

  「可是今日的膳食不合娘娘口味?皆是這新來的小宮女疏忽大意,誤將糖當作了鹽放入了罐中,奴婢已對她進行了責罰。」

  她邊說邊陪著笑,顯然對此事頗感頭疼,畢竟今日已有多人反映膳食異樣。

  正當年長的宮女準備繼續解釋時,小宮女突然淚眼婆娑地喚了一聲「公主」,那聲音中充滿了無助與期盼,仿佛找到了唯一的依靠。

  夢晚芹聞言,心中不禁湧起一絲好奇,轉身望向那跪在地上的小宮女。

  只見她眼角泛紅,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模樣楚楚可憐,令人心生憐憫。

  更令夢晚芹驚訝的是,她竟覺得這小宮女有些面熟。

  經過一番仔細回憶,夢晚芹終於記起,這小宮女是夏元國皇帝給她作為貼身婢女一同來到戰北國的。

  然而,由於戰王在她身邊安排了新一批侍女,那些與她一同前來的夏元國婢女便逐漸淡出了她的視線。

  「王妃可是識得這位宮女?」年長的宮女見狀,試探性地問道。

  夢晚芹點了點頭,確認了自己的記憶無誤。

  年長的宮女見狀,也就不再多言,只道:

  「既然王妃與她相識,那此事便交由王妃處理吧。」

  言罷,她便匆匆離去,似乎不願過多干涉。

  在年長宮女離去的背影后,留下的是一位小宮女絕望中尋覓到的一絲曙光。

  她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岸邊的浮木,淚水漣漣,緊緊攥住了夢晚芹的衣袖,開始傾訴起自己在異國他鄉的辛酸與無助。

  她的聲音里,滿載著對故鄉的深切思念,那些在戰北國王宮中的日子,如同暗夜中的寒風,無情地侵蝕著她的心靈。

  她訴說著那些仗著權勢欺凌弱小的奴婢如何將她排擠至邊緣,那些高高在上的主子又是如何用言語的利刃,一次次割裂她本就脆弱的心防。

  夢晚芹望著眼前這位淚眼婆娑的女子,心中不禁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憐憫之情。

  然而,在一旁靜靜聆聽的秋嫿,卻漸漸皺起了眉頭。

  她心中暗自思量,這小宮女在王妃面前如此失態,全然不顧宮廷禮儀,其行為舉止實在令人費解。

  更令秋嫿驚訝的是,她竟發現這位小宮女竟是之前因粗心大意洗壞了王妃衣物,還一臉不服氣的那位。

  如今,她卻在王妃面前扮演起了柔弱無助的角色,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秋嫿不禁對她的真實意圖產生了懷疑。

  秋嫿偷偷瞥向夢晚芹,心中暗自焦急:王妃怎會被她的眼淚所蒙蔽?

  難道真的相信了這些未經核實的苦楚?但夢晚芹的臉上,除了同情與溫柔,並無絲毫的疑慮之色。

  「你願意跟隨我嗎?我會去向王上請求」。

  夢晚芹的聲音溫柔而堅定,打破了室內的沉默。

  這句話,對於小宮女而言,無疑是天籟之音,她的臉上瞬間綻放出震驚與感激的光芒。

  「阿梅謝過娘娘大恩大德!」小宮女跪倒在地,低垂的眼眸中閃爍著喜悅的淚光。

  這一幕,讓秋嫿無法理解為何王妃會對這樣一個宮女如此上心。

  隨後,夢晚芹帶著阿梅來到了乾陽殿,這裡是翟栩笙處理政務的地方。

  當她突然闖入時,翟栩笙先是驚訝,隨即又露出了幾分欣喜。

  他未曾料到,平日裡總是與他保持著距離的王妃,今日竟會主動來找他。

  「王妃此來,有何貴幹?」翟栩笙的語氣平靜,卻難掩內心的波動。

  翟栩笙跪在他的面前,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堅定:

  「妾斗膽,請求王上恩准,將這位宮女留在妾身邊。」

  翟栩笙聞言,眉頭微蹙,他記得這位宮女似乎是夏元國之人。

  「為何?」他淡淡地問道。

  夢晚芹抬頭,眼中閃爍著淚光,她輕聲細語地訴說著自己的孤獨與無助,以及阿梅作為同鄉能給予她的慰藉。

  她的言辭懇切,情感真摯,讓翟栩笙也不禁為之動容。

  最終,翟栩笙答應了夢晚芹的請求,並表示如果她覺得宮中人手不夠,還可以再為她增添人手。

  但夢晚芹卻堅定地表示,有阿梅一人足矣。

  這場突如其來的請求與應允,不僅改變了阿梅的命運,也翟栩笙對夢晚芹有了更深的認識。

  他意識到,這位看似柔弱的王妃,其實有著自己的堅持與智慧。

  「多謝王上,那妾先告退。」

  夢晚芹輕言細語地告別後,緩緩步出乾陽殿的輝煌,沿途與阿梅笑語盈盈,仿佛殿內方才的種種波瀾並未在她心中留下絲毫痕跡。

  這份從容與淡然,讓一旁默默無語的秋嫿心中五味雜陳。

  王妃的心胸何以如此寬廣,竟對潛在的威脅——阿梅的親近,毫無戒備?

  秋嫿暗自憂慮,她敏銳地察覺到阿梅的不尋常之處,尤其是方才大殿之上,阿梅跪拜時那刻意的一拉衣襟,顯然別有用心,王妃怎會毫無察覺?

  這份疑慮如同重石壓在心頭,讓她難以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