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 章 鴛鴦變麻雀

  在夢晚芹那幽靜雅致的宮殿深處,陽光透過精緻的窗欞,斑駁地灑在一張鋪滿了斑斕色彩的繡案上。

  各色絲線如同彩虹般交織,旁邊一本《女工》古籍悠然翻開,頁面間似乎還殘留著前人智慧的溫度。

  夢晚芹正端坐於繡案前,全神貫注地將每一縷情思凝聚於指尖,企圖以針為筆,線為墨,在繡帕上繪出心中的圖案。

  然而,不同於旁人眼中的靈巧與嫻熟,她的雙手此刻卻顯得有些笨拙,繡帕上的絲線仿佛迷失了方向,無論她如何細緻入微地操控,那圖案的輪廓依舊模糊不清,難以成形。

  站在她身旁的秋嫿,看見這一幕眼中滿是不解。

  在夏元國這片土地上,女子們以刺繡技藝為榮,她們的雙手能夠編織出世間最絢爛的風景,而夢晚芹,作為公主,本應也是此中佼佼者。

  但眼前的這一幕,卻讓人不禁感嘆,即便是最基礎的平針繡法,對她而言也成了一種難以逾越的挑戰。

  「王妃,您何必如此勉強自己呢?讓奴婢代勞吧,王上他日理萬機,怎會注意到這些針線活兒的細微差別?」

  秋嫿的聲音輕柔而堅定,字裡行間透露出對夢晚芹深深的關懷與體貼。

  然而,夢晚芹卻輕輕搖了搖頭,目光中閃爍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不,我既然已經答應,便需親力親為,這不僅是對技藝的尊重,更是對承諾的堅守。」

  她的話語中,蘊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力量,那是對自我要求的嚴苛,也是對尊嚴的捍衛。

  夢晚芹的思緒飄回了那些與母親共度的溫馨時光,那些關於刺繡的記憶雖已模糊,但那份對美的追求和細膩的情感卻在她心中悄然生根。

  未曾想,命運的轉折讓她再次與刺繡結緣。為了那天的的謊話,重拾舊日遺忘的技藝。

  接下來的日子裡,除了偶爾品茶賞花,她幾乎將所有的時間都傾注在了刺繡之上。

  儘管成品與原圖相去甚遠,但夢晚芹並未氣餒,反而樂在其中,享受著這份久違的寧靜與專注。

  直至某日,宮人通報翟栩笙的到來,打破了這份寧靜。夢晚芹輕嘆一聲,將繡品置於一旁,步入庭院迎接。

  當翟栩笙的身影穿越長廊,步入夢晚芹的居所時,那份寧靜被悄然打破,空氣中似乎瀰漫著一股不尋常的氣息。

  夢晚芹儘管心中滿是不悅,卻依舊保持著應有的禮數,輕輕將手中的荷包置於桌上,緩步走向庭院,以迎接這不速之客。

  翟栩笙一見面便注意到了夢晚芹手上纏繞的紗布,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疑惑與關切。

  「公主的手,怎會如此?」

  夢晚芹聞言,低垂眼瞼,輕輕審視著被紗布包裹的手指,心中暗自好笑。

  這哪裡是什麼傷痛,不過是她初涉刺繡之道,屢屢受挫,為了避免再次受傷,不得已而為之的權宜之計。

  於是,她輕啟朱唇,聲音中帶著一絲柔弱與無奈:「是妾手拙,繡花時不慎傷了手。」

  言罷,夢晚芹引領翟栩笙步入屋內,展示著她那尚顯稚嫩的刺繡作品。

  雖然她自知技藝不精,但那份用心與努力卻是不容忽視的。

  翟栩笙接過手帕,仔細端詳,只見其上藍綠交織,形似蟲豸,不禁眉頭緊鎖:

  「這上面繡的,莫非是兩隻麻雀?」

  然而,夢晚芹的臉上卻掠過一抹尷尬與無奈,她本想繡的是鴛鴦戲水,以表夫妻情深,豈料竟被誤解至此。

  她迅速將手帕奪回,輕笑道:

  「王上見笑了,這不過是妾的試作,尚未完成。待妾繡好,定當親自呈上。」

  言畢,她話鋒一轉,直接切入正題:「不知王上此來,有何貴幹?」

  翟栩笙輕輕自袖袍間抽出一封書信,那動作中帶著幾分莊重與慎重,隨後,將信件遞到了夢晚芹的手中,輕聲說道:

  「今日,夏元國傳來了消息,提及你的三哥大婚之事。」

  夢晚芹聞言,手指微微一顫,接過那封信,卻並未急於拆閱,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

  「哦?是與哪家的千金?」

  她的語氣中,不經意間流露出了一絲複雜難辨的情緒,仿佛是驚訝、疑惑,又或是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

  「陳允恬。」翟栩笙的回答簡潔而清晰,這三個字如同平靜湖面上突然投下的一顆石子,瞬間激起了層層細膩的漣漪,也觸動了夢晚芹心中最柔軟也最敏感的那根弦。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中藏著太多的情緒——有對太子選擇的不解,有對陳允恬命運的同情,更有對自己無力改變現狀的無奈與憤慨。

  她心中暗道:「他倒是好福氣,能娶得陳允恬這樣的女子。」但這話語背後,更多的是對這段婚姻背後複雜原因的深深質疑與不滿。

  「公主要不要給家中回一封書信?」翟栩笙的詢問適時響起,打斷了夢晚芹紛飛的思緒。

  她輕輕搖了搖頭,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不必了,我與這位皇兄之間,本就有著難以逾越的距離。」

  夢晚芹的心中此刻如同翻江倒海,她無法接受那個曾經為了她和陳玖的婚事四處奔波,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陳允恬,最終卻要成為她名義上兄長的妻子。

  這份情感的糾葛與矛盾,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與壓抑。

  然而,理智終究還是戰勝了情感。夢晚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緩緩打開了那封來自陳允恬的信。

  信封上的字跡依舊那麼熟悉,那麼溫婉,那是屬於陳允恬獨有的風格。

  信中內容雖簡短,卻字字千鈞,尤其是那句「小芹,我要成親了,和三皇子」,更是如同重錘一般,狠狠地擊打著夢晚芹的心房。

  她仿佛能透過那斑駁的墨跡,看到陳允恬在書寫時內心的掙扎與痛苦。

  那一刻,她仿佛穿越時空,親眼見證了陳允恬在做出這個決定時的無奈與決絕。

  而這一切,又偏偏發生在徐臻回京之際,命運的捉弄讓這份消息更添了幾分諷刺與悲涼。

  夢晚芹的眼眶濕潤了,但她強忍著不讓淚水落下。

  她知道,自己不能在翟栩笙面前失態,更不能讓他看出自己內心的脆弱與無助。

  就在這時,翟栩笙仿佛察覺到了她的異樣,他緩緩走近,輕輕地將夢晚芹擁入懷中,用他那寬厚的胸膛給予她最堅實的依靠。

  「公主若是有何委屈,盡可告知孤。」翟栩笙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柔和與溫暖,仿佛一縷春風拂過夢晚芹的心田,讓她的心靈得到了片刻的慰藉與安寧。

  然而,夢晚芹卻咬緊牙關,不願讓自己的脆弱暴露無遺,直到情緒漸漸平復下來,才重新恢復了往日的冷靜與從容。

  夢晚芹吩咐秋嫿準備紙筆,提筆寫下了對陳允恬的祝福:「願一切順遂。」

  雖只有短短五字,卻承載了夢晚芹對陳允恬深深的惋惜。

  翟栩笙的目光深邃而複雜,仿佛在試圖穿透我內心的迷霧,探尋她為何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

  他輕聲細語地詢問:「公主,您是否渴望走出這宮牆,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而夢晚芹則以正忙著繡制荷包為由,巧妙地迴避了他的提問。

  臨走之際,他欲還有話說,最終卻只化作了一個轉身。

  不久,秋嫿帶著桅柔精心烘焙的花餅歸來,不僅帶來了食物的甜蜜,更帶來了家的溫馨與慰藉。

  她輕聲細語地勸慰我:「王妃,世間萬物皆有定數,但人生路長,總需向前看。願您莫讓過往的陰霾遮住了未來的陽光。」

  接過秋嫿遞來的花餅,夢晚芹輕輕咬了一口,那甜而不膩的味道瞬間在口腔中蔓延開來。

  卻似乎難以完全驅散夢晚芹心中的重重疑慮與不安遠在千里之外的夏元,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的心,雖被戰北的風沙所困,卻早已飛回了那個充滿回憶的地方。

  夢晚芹深知,這一切的背後,定有夏元皇帝那雙無形之手的操控,但最讓我困惑不解的是,為何夏君澤會對此默許?

  夏元國中傾國傾城的女子何其之多,為何偏偏選中了陳允恬作為太子的伴侶?

  這些疑問如同巨石般壓在心頭,讓夢晚芹難以釋懷。

  然而,夢晚芹始終選擇相信陳允恬,相信她不會輕易成為他人手中的棋子。

  思緒漸漸回歸現實,夢晚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些親手繡制的繡帕上。

  那上面原本試圖呈現的「麻雀」圖案,此刻卻成了她心中新構思的靈感源泉。